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中國女足「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隨著美國隊在本屆世界盃第52場比賽中踢進本屆世界盃的第146個進球，美國2比0戰勝首次打入世界盃決賽的荷蘭隊，以首次在世界盃衛冕成功的成績宣告世界盃落下帷幕。

，美國隊在8屆世界盃上第4次奪冠，和其它世界盃冠軍球隊奪冠數之和相當。當然，為期1個月的女足世界盃，歐洲的全面崛起和美國的強勁實力，讓中國女足有了對標的基礎和前進的方向。

歐洲：注重女足的今天，更看重女足的明天

本屆女足世界盃，8強中有7支是歐洲球隊，這是歷屆世界盃中，歐洲球隊在8強中，數量最多的一次。

歐足聯網站在7月1日發布的新聞中，對歐洲女足的發展進行了解讀。歐足聯認為，今天的歐洲女足很重要，但歐洲女足的明天更重要。

從2012年開始，歐足聯實施了歐足聯女足發展計劃（WFDP，The UEFA Women"s Football Development Programme），每年下撥10萬歐元給下屬的每個成員協會，目的是增加女足比賽。該計劃從2020年起，投入增加50%，即每年15萬歐元。

歐足聯從2004年歐錦賽之後到2020年，累計投入18億歐元到各種足球項目中，包括新建改建足球設施，投入足球發展項目，如女足、草根足球和高水平青少年足球項目。這其中，2016-2020年這4年的周期中投入6.105億歐元給55個成員協會。每4年一個周期的投入中，至少70%用於足球設施，如球場、體育場、國家訓練中心，確保每個人有權利能接觸到足球，其中也包括提高女足的參與度。

種花得花，種豆得豆。歐足聯的投入很快就見到產出。2017年在荷蘭舉行的女足歐錦賽電視觀眾有1.78億，現場觀眾為240045人，比2013年瑞典的女足歐錦賽的216888人增加約11%。下屆歐錦賽2021年在英格蘭舉行，由於本屆世界盃在法國舉行，像荷蘭馬騰斯這樣的球星在世界平台上綻放，大大傳播了女足，加上歐洲球隊的上佳表現，特別是英格蘭進入4強，可以預見，兩年之後的現場觀眾會更多。

根據歐足聯統計，目前歐洲有130萬女足運動員在俱樂部踢球。今年5月在布達佩斯舉行的女足歐洲冠軍聯賽決賽，歐足聯頒布了推動歐洲女足時間表和路線圖，即從精英到草根雙管齊下；到2024年，歐洲在俱樂部註冊的女足運動員達到250萬。此外，女足歐洲杯和女足歐冠聯賽很可能也會擴軍，這是不是和女足世界盃的擴軍有異曲同工之妙？

當然，歐洲各足協也沒有閑著，歐足聯的數據表明，2018年歐洲55個成員足協，共計，投入1.23億歐元在女足上，比2017年漲了10%。因此，歐洲女足將更職業、更繁榮。

以本屆世界盃東道主法國為例，從2011年到2019年的3屆世界盃，法國都是8強球隊，其中2011年進入4強。在中間的2屆奧運會上，法國女足2012年倫敦奧運會獲得第4名，2016年里約奧運會打進八強。2011年以來的5屆世界大賽都在8強內，因此中國女足本屆世界盃前和法國的熱身賽1:2告負，大致也是實力體現。在青少年培養上，法國女足是世少賽冠軍（2012）、世青賽亞軍（2016）。法國女足俱樂部中，里昂和巴黎是「雙子星」：巴黎聖日耳曼女足2010年獲得法國杯冠軍，2015年起曾4年內2次進入女足歐冠決賽；而今年女足歐冠冠軍就是里昂隊，這次法國隊有7名球員來自里昂。本屆世界盃2場半決賽和最後決賽都在里昂舉行，里昂奧林匹克公園球場也是舉辦世界盃的9座城市中容量最大的球場，為6萬人。

英格蘭女足這次和去年的男隊一樣，都進入了世界盃4強，所有球隊中，僅有英格蘭一家。英格蘭女足的4強，也為英國代表團取得了明年東京奧運會女足的入場券。要知道英格蘭在上屆世界盃中獲得了季軍。該隊的教練內維爾和貝克漢姆是一撥的。事實上，包括英格蘭隊在內的歐洲球隊有明顯的技術男子化的傾向。

至於「橙衣軍團」荷蘭，2015年才在世界盃預選賽出線，小組賽輸給了中國隊，今年世界盃荷蘭隊就進入了決賽。第1次世界盃決賽中亮相的她們面對第10次在世界大賽決賽中亮相的美國隊，踢得並不難看，至少讓美國沒有延續前6場比賽在前12分鐘就進球的紀錄，上半場0:0和美國平分秋色。荷蘭的青訓做得不錯，2014年獲得歐洲女足青年錦標賽（U19）冠軍，3年後在本土舉行的2017年歐洲女足錦標賽上，她們第一次奪冠。如果以後經常在大賽中看到荷蘭，也就不要奇怪了。

至於老牌的瑞典和挪威，都進入八強。瑞典隊揚眉吐氣，戰勝2016奧運會冠軍德國，報了2次進入世界大賽都輸給德國的一箭之仇，最終獲得第3。挪威隊今年獲得了阿爾加夫杯的冠軍，只是輸給了英格蘭隊。

和中國隊同組的德國西班牙都沒有進入4強，可見中國隊分的這組至少不算「死亡之組」，也說明歐洲強隊實在太多。德國隊2次獲得世界盃冠軍（2003、2007），1次奧運會冠軍（2016），還是3次世青賽冠軍和8次歐錦賽冠軍。西班牙女足後備力量很強大，她們的明天更美好。2018年12月在烏拉圭舉辦的U17女足錦標賽中，西班牙2:1戰勝墨西哥獲得了冠軍。

至於淘汰賽2:0戰勝中國隊的義大利隊，在世界排名、歐足聯公布的女足俱樂部和運動員數量上，位列7支歐洲進入8強的球隊的末尾。難怪中國隊主教練賈秀全說，中國隊失去了進入8強的最好機會。

美國：從項目到人數，女子能頂半邊天

假如沒有美國隊，本屆女足世界盃將變成歐洲杯。

美國隊還一路高歌猛進，2:1取勝東道主法國進入4強。戰勝英格蘭隊後，美國創造了世界盃11連勝的新紀錄（此前為挪威的10連勝），然後再接再厲，把紀錄延續到12場，並且保有下屆世界盃繼續擴大場數的可能。2015年美國隊小組賽第二場0:0和瑞典戰平後，此後5場比賽全勝，本屆世界盃7場全勝。

美國女足的強大，和其大學體育息息相關，具體來說，就是第九條法案（IX法案）。

1972年，美國國會通過了教育補充法案（IX法案）。就體育而言，提出了女子和男子參與體育方面應該「相等（Equal，Equality）」。從大學體育而言，如果一個學校要參加區域體育聯盟乃至NCAA（美國大學生體育協會）全國比賽，在項目開展方面，不低於男子。例如，NCAA一級聯盟，至少要開展14個項目，其中女子至少開展7項。因為大學男子橄欖球和籃球是最賺錢的兩個項目，絕大多數大學都開展，而男子橄欖球隊運動員人數動輒上百。因為要「相等」，女子項目中參與人數較多的田徑、游泳、足球就同步在各個大學廣泛開展。

此外，1978年美國通過的《業餘體育法（Amateur Sports Act）》很大程度上，推動了業餘體育的發展。

這樣，美國大學成了美國女足源源不斷湧現新星的蓄水池。本屆世界盃7場比賽美國隊打進26球，可見其實力強勁。並且，美國隊前6場比賽都在前12分鐘進球，極具攻擊性和侵略性；也可以看到球員配合和呼應好，進入狀態快。

筆者在美國訪學期間，看了大學女足的比賽，其中比賽計時採取像籃球比賽一樣的倒計時，是不是有點緊張感和緊迫性？

美國隊在8屆世界盃，每次都站上領獎台。因此，美國隊在每屆世界盃上，都是參加比賽場數最多的4支球隊之一。其實現在24支球隊的女足世界盃，進入4強的球隊都要打7場比賽，和有32支球隊參加的男子世界盃4強是一樣的。相對男子來說，女子運動員同樣在1個月打7場比賽，對體能儲備和賽後恢復，是不是要求更高？美國隊其它數據如世界盃獲勝數、進球數都排第一。

中國：既要接軌世界，也要利用改革契機

說了歐洲和美國，其實世界強隊還有不少。

巴西女足雖然從來沒有獲得過世界冠軍，但從來沒有缺席過世界盃，並且2次進入奧運會（2004、2008）決賽、1次世界盃決賽（2007）。

非洲許多球隊的球員在歐洲俱樂部踢球，如果在組織和備戰方面做得更好，是不可忽視的有生力量。

在亞洲範圍內，中國的對手也不少。日本女足獲得了世少賽（2014）、世青賽（2018）、世界盃（2011）的大滿貫。即使是今年缺席世界盃的朝鮮隊，中國隊也難言必勝。

中國女足也有高光時刻，曾經獲得過世界大運會（1993）和阿爾加夫杯冠軍（1999、2002）；奧運會（1996）和世界盃（1999）亞軍。早期，中國女足利用開展早的先發優勢，用專業性和刻苦訓練彌補了對抗和力量的不足，但隨著各國和各地區女足運動的開展，中國女足的優勢不那麼明顯，甚至在某些方面落入下風。

發展女足，要看到我們也有一些優勢，如果充分利用，還是大有可為的。

第一，和世界接軌，堅持「走出去，請進來」。

走出去包括個人、俱樂部和國家隊要走出去。如果可能，各級足協、俱樂部應鼓勵球員走出去，其實我們要多一些王霜，到歐洲優秀的足球俱樂部去歷練。南美和非洲球員大多在歐洲俱樂部踢球。從俱樂部角度，要多到海外拉練。從國家隊角度，多參加阿爾加夫杯這樣的國際比賽。當然，最為重要的是，我們要在亞洲保持前列，在真刀真槍的奧運會和世界盃亮相。

請進來，包括請外教，請外援，還包括多進行雙邊和多邊交流，請國外著名球員、俱樂部前來。2017年5月，中國和德國在德國舉行了青少年足球友誼賽，以後類似交流活動可以多在國內舉行，對營造足球氛圍很有好處。目前我國有多個城市舉辦各個年齡層次的女足國家隊邀請賽，如重慶永川結束的四國女足錦標賽上。這種邀請賽相比男足，成本低、質量高、效果好。

第二，利用改革契機，發展中國女足。

中國足球協會走在我國各個體育協會改革的最前列，足球運動管理中心最先和國家體育總局的脫鉤。2015年國務院印發中國足球協會調整改革方案。可以說，當前我們正面臨著足球大發展的最好環境。

例如，2009年開始「校園足球」的開展和《中國足球中長期發展規劃（2016—2050年）》營造了良好的足球大發展的氛圍。根據筆者2018年在義烏足球調研得知，義烏校園足球，特別在中小學開展得非常好，義烏也有打造「足球之城」的願景。2017年5月，義烏廿三里二小的李渟英格前往德國參加中德青少年足球友誼賽，受到中國和德國領導人接見、合影留念。她還入選了國少隊，擔任2017年第十三屆全國學生運動會開幕式火炬手。

那麼，我們是否可以在頂層設計方面下功夫發展女足。例如，歐洲不少豪門俱樂部有女足隊，我們的中超球隊是否也可參照？既然有對梯隊建設的要求，那麼是否有女足球隊要求？抑或，中超聯盟的商業贊助中，是否有一小部分按比例投入女足聯賽？這些至少可以進行探討。

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

最近，有關女足至少有2個好消息。

第一個好消息，女足世界盃要擴軍了，很可能馬上從24隊擴到32隊。理論上中國隊出線更容易了，可事實上，可能面對的強隊更多了。

第二個好消息，女足將獲得支付寶10年共10個億的支持。但怎麼花錢，也是門學問。

從世界女足發展的態勢看，中國女足在競技層面要提高，需要多條腿走路，其實就是抓青訓、抓聯賽和抓交流。歐洲球隊崛起背後所支撐的宏觀的聯賽體系和職業化進程、微觀的男子化的打法；美國隊保持長盛不衰的秘訣是良好的體育氛圍、大學體育及各級聯賽；日本對技術流的崇尚，這些都值得我們學習。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未來中國隊的對手很強，變數很多，路還很長，更大的挑戰在一年之後的東京奧運會。

「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對中國女足來說，那是真真切切一天都耽誤不起。中國女足必須迎頭趕上，如同本屆世界盃的口號，要「勇敢閃耀（Dare　To　Shine）」。

作者簡介：

陳國強，男，上海體育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新聞傳播學博士。

美國印第安納大學公共健康學院訪問學者（2013-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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