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賭氣,女人賭情
《媽閣是座城》改編成電影上畫,許多評論說這戲有點過,至少在梅曉鷗這個女主角的設置上,有點不合邏輯。比起電影,我更喜歡看原著,畢竟小說改編的電影,大多有掛羊頭賣狗肉的嫌疑,少數能按小說情節來的,卻又太浮於表層。
幾天時間內把書看完,我不得不認同多數評論的看法,情節發展和細節確實有點過,有點不合邏輯,但情節的根底卻很真實。
媽閣,原型澳門,一座很小很小的城,每天卻是熱鬧非凡,全城二十幾萬常住人口,基本只靠一種行業支撐——博彩業。要麼在賭場當荷官、招待,要麼在酒店當服務生,要麼開飲食業服務賭徒,一種完全不創造價值並帶有負面色彩的娛樂活動,養活了一座城。
或者說,人類的劣根性竟能養活一座城——賭性!
這座城內,每時每刻上演著各種各樣的光怪陸離,有人一夜暴富,有人一夜赤貧,有人甚至押上了自己的事業、前途、幸福。
不合邏輯時時刻刻上演著,幾顆骰子,幾張牌,就讓無數擁有超凡智慧的大腦為之俯首帖耳,為之不惜一切,為之如癲似狂。
而另一些人,利用賭徒的劣根性支撐起自己的人生,比如賭場的經營者,比如小說的女主角——疊馬仔,媽閣賭場內常見的角色。
疊馬仔是媽閣博彩行業獨有的一種職業,主要是賺取博彩中介傭金,也有不少為賭徒與高利貸錢莊牽線的。
梅曉鷗,就是一位女疊馬仔,出生就註定與賭博有牽扯不斷的關係。她的曾祖父,因為賭博輸光家當最終跳海尋死,她孩子的父親,因為嗜賭成性,最終兩人分手,她帶著私生子獨自到媽閣生活。她的情人,一位好好的藝術家因為賭博輸光財產,最後落得疾病纏身;而和他糾纏多年的一位客戶——成功的房地產商人,因為賭博最後一無所有,鋃鐺入獄。
博彩的道理,其實大部分人都知道,眼見他賭場高樓平地起,賭徒呢,你見過幾個人風生水起?家破人亡倒是常有耳聞。
「賭王不賭」足以說明一切。
可是,誰能看透這「賭」中間的真諦。賭博於梅曉鷗而言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如果不是賭博,她可能還在和第一個情人苦苦糾纏;如果不是賭博,她可能這輩子沒機會身家幾千萬;如果不是賭博,她可能不至於得而復失。
很諷刺的是,大家都是在賭錢,但大家賭的,卻未必都是錢。
男人賭的,是氣。梅曉鷗第一個男人涉足賭博,是想贏得她的青眼,是要贏回自己的尊嚴。本來只為在賭場上贏回美國五星酒店總統房的房費,結果越來越沉淪,最終賭輸了家當,賭掉了愛人和兒子。
梅曉鷗第二個男人涉足賭博,是想再看見她,是想借賭博建立彼此的聯繫,然而越賭越輸,輸了借錢,借了想贏錢去還,輸得更多。
而在全書中將梅曉鷗一生情節串連起來的那個男人——段凱文。更像賭博的化身,充滿了魅惑、欺詐、又有無窮無盡的吸引力。
在梅曉鷗的眼裡,男人不賭錢時各有各的魅力,不賭錢時的盧晉桐溫柔多情,不賭錢時的史奇瀾才華橫溢,不賭錢時的段凱文更是風流倜儻,運籌帷幄,對商業市場和人心的把握都恰如其分。
這樣的男人,都是精英,科技精英,文藝精英,商界精英。你說他們懂不懂得賭博的規律?他們知不知道有多少精英毀在了賭桌上?他們了不了解身邊這些放高利貸的都是吸血鬼?
其實都知道,其實都明白。
但那張下注桌前,他們都變成了一樣的動物,頭髮油膩、眼放精光、偏執瘋狂,成了最簡單,最原始的獸類。
參與賭博時贏取財富的速度,讓他們感覺即使世界上從來沒有真正贏過的賭徒,他也會是第一個。是的,那一刻,他們無比堅信這一點,更無比堅信他們已經抓住了賭博的「規律」。
從數學和邏輯上學分析,賭博,是沒有「規律」的,每次的較量如果只有輸贏,只要次數足夠多,那應該是相近的,即輸贏過半。
如果這樣,賭場就應很難興旺,高利貸錢莊應該都會倒閉。
賭的恐怖在於其誘惑性,贏得簡單,下注越下越大,先是一百,然後一千,再一萬,輸了,借兩萬,贏了四萬,告訴自己贏到十萬時就馬上離開,偏偏押上五萬時輸了,借五萬,贏十萬了,反正現在運勢正好,不如再試一次,贏得五十萬了,該走了吧?要知道在一晚上能賺五十萬多難啊,但還在贏,怎麼走,再玩一次吧。就這一次,全輸了。
有人告訴你,沒關係,借錢給你玩,剛有張桌子借了五十萬,他現在贏到三百萬了,對了,那就借吧。
……
賭博業之所以興旺,是因為人性的不服輸,輸了,投更多,越投越多,於是也更不服輸。賭來賭去,賭的就是一口不服輸的「氣」。
女人呢?女人也賭,賭的是情,情感的價值,賭自己的情感在另一個人心裡的分量。
男人下注從小到大,如臨大敵,揣摩規律。女人下注只憑感覺,一開始就毫無保留,覆水難收。
所有的電影觀眾的糾結其實就在這個點上,女主角傻得不合邏輯,誰會三番四次地相信一個賭得毫無人性的賭徒會改過自身,誰會傾家蕩產去幫助一個賭徒脫離苦海,誰會如此辛苦地去爭取得到後又選擇輕而易舉地成全。
有的女人的對待感情其實是真的沒有邏輯,有的女人的痴傻其實是真的沒有底線,有的女人的付出其實是真的沒有想過回報。女主角梅曉鷗不適合在賭場混飯吃,因為她三樣佔全了。她被賭博奪走了愛人,她卻選擇與賭博對賭,賭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分量。
如果說世界上從沒有因愛感動而回頭的浪子,她也相信他會是第一個。
賭骰子,骰子無情,到底有個盼頭;賭人心,人性涼薄,一切無從掌握。
她一次次地下注,一次次地輸,失而復得,得而復失。
心裡常常有疑問,一個女人的感情到底有多充沛,可以一再付出,一再被傷害,一再不覺醒,一而再再而三地投入、失望,再失望、再投入。
真像輸紅了眼的賭徒,輸了,投更多,越投越多,於是也更不服輸。
賭徒,或許還有敬畏,還想苟且餘生。女人,連餘生都投進去了。
如果你還覺得情節不合邏輯,可能是你並非女人,或者從未賭情。
賭博的弔詭之處在於「較真」二字,不是需要較真,而是不能較真,一旦較真,滿盤皆輸。
賭錢如是,賭情亦然。
但是,
不較真的人生,是人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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