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大富翁桌游背後的黑暗往事，我們每個人都被資本玩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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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大富翁是有史以來最受歡迎的桌游之一。

儘管桌游已不如以前流行，但大富翁的殘酷規則大家應該都還記得。

遊戲最後只會有唯一一位「大富翁」獲勝。

這也意味著，其他人不是破產，就是在破產的路上。

那麼，要如何才能成為最後的「大富翁」？

馬克·吐溫的一句名言就已道破天機——「買地吧，因為土地已經停產了」。

因為棋盤上的土地資源是有限的。等土地被瓜分完畢時，就幾乎能看出誰會贏了。

若小時候知道大富翁的英文原名為「壟斷」（monopoly），大家應該會更早知道制勝秘訣。

只要買的地足夠多，光收過路費就能讓其他玩家吃不消。

而地越少的玩家也會越被動，因為走到哪都得付買路錢，直到最後破產。

玩過這款桌游的，基本都體驗過被大地主支配的恐懼，恨不得掀桌。

但更多人記得的，反而是自己當大地主時手握資本的快感。

我們就是從這款桌游中初次體會到「有錢真好」、「錢能生錢」等道理的。

不過，回過頭看大富翁發明的這113年歷史，那才真是一個充滿銅臭味的暗黑故事。

一般認為，「大富翁」遊戲是由美國的失業人士查爾斯·達洛（Charles Darrow）於1935年發明的。

那時美國正值經濟大蕭條，為了解決貧窮，達洛便把遊戲賣給了玩具製造商帕克兄弟（Parker Brothers）。

豈料，這款遊戲一炮而紅，火遍全球。

而原本窮困潦倒的達洛也一朝鹹魚翻身，從此過上「大富翁」的生活。

看起來是不是很勵志？但這個套路完美的工業傳奇案例，只是帕克兄弟官方給出的說辭罷了。

歷史是個任成功者裝扮的小姑娘。

這個暢銷百年的遊戲背後，其實還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發明者。

達洛不過是一個失業，並靠剽竊他人創意而大發橫財的騙子。

而遊戲的真正發明者瑪——伊麗莎白·瑪吉（Elizabeth Magie），卻沒有成為真正的大富翁。

另外，如果她知道大富翁竟以現在這種形式風靡全球，一定自覺罪孽深重。

因為瑪吉發明「大富翁」的初衷，正是想揭露資本主義壟斷的罪惡，而不是讓大眾沉迷於資本遊戲。

她希望這款遊戲的最後贏家是普通的民眾百姓，而不是靠買地瘋狂斂財的地主。

但諷刺的是，這個揭露資本主義壟斷黑暗的遊戲，最後竟被資本玩得團團轉。

故事，還得從美國一位著名的經濟學家亨利·喬治（Henry George）說起。

喬治出生於19世紀中葉，自幼家貧。

在30多歲時，他開始為生活奔波、周遊美洲。

那時的美國正最高速發展，喬治親眼見證了美國財富的不斷增長與積累。

但他同時也注意到了「巨額財富」與「食不果腹」的強烈反差。

財富的積累和社會的進步，並沒有給底層人們帶來任何財富，貧富差距反而空前激化。

喬治認為，造成這巨大不平等的原因，與當時的「土地壟斷」有關。

而土地的壟斷，則又與美國土地私有制的不平等密不可分。

在1879年出版的《進步與貧困》（Progress and Poverty）一書中，喬治就提出了自己的核心觀點。

政府的土地私有化是非常不公平的，它導致土地被極少數人壟斷。

而擁有土地資產的人，則可以將土地升值部分的資產全部變為自己的私有財產。

土地所有者，從整個經濟的迅速增長中得到的利益，早已大於他們應該得到的。

而財富也會不斷向擁有土地資產的少數人集中，使貧富差距激化。

喬治贊同，人們應該擁有自己勞動所得的所有財產。

但土地等自然資源產生的經濟價值，應該平等地分給社會中的所有成員。

因為土地的很多價值並非來自於其本身的規劃，無論在這塊地上蓋什麼，都需要依仗大自然的饋贈。

所以他提出的政治訴求是，政府應該向土地徵稅，並回饋給整個社會。

當然，在現實中想要踐行這套理論並不如想像中的簡單。

而非常可惜的是，喬治在競選紐約市長的那一年就突發腦溢血，不幸去世了。

不過，喬治在生前就影響了很多人，可謂紅極一時。

本文的主人公伊麗莎白·瑪吉，就是喬治理念的追隨者之一。

1866年出生的瑪吉，與那個年代的大多數女性不同，是個出了名的「反叛者」。

她很早就發表過支持女權的言論，是一位女權主義者，並做過許多「離經叛道」的事。

大學畢業後，瑪吉就在一家報社上班，併到44歲才結婚。

與此同時她還精通繪畫、詩歌、表演。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她有著崇高的政治理想，與那個年代可謂格格不入。

而這一切，可能都能歸根於其父親的影響。

父親詹姆斯·瑪吉，本身就是一位非常有抱負的公眾演說家。

此外，他還是一位反壟政治家，在瑪姬上學時就送給了她一本《進步與貧窮》。

而這本書，則深深地影響了瑪姬，並為創造「大富翁」埋下了種子。

"平等使用土地的權利就像平等呼吸空氣的權利一樣明確——只要作為人而存在，便擁有這種權利。"

在今後的餘生，她都在為這份政治訴求而四處奔走，想證明喬治的理念是對的。

剛開始，瑪吉主要通過撰寫文稿、公開演講以及給學生授課等途徑表達自己的想法。

但後來注意到桌游的流行，他才決定以遊戲為載體。

那麼要如何設計，才能將喬治的理念融進遊戲里呢？

其實，瑪吉設計的大富翁是有兩個模式的，分別為壟斷與繁榮。

大富翁的第一種模式叫壟斷（Monopoly），其規則和我們現在玩的大富翁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在環形布局的地圖中，玩家可以通過購買地產、建設房屋以收取租金的方式來累積財富。

而在壟斷規則下，這場遊戲最後只會有一名贏家，其餘玩家必須破產才算遊戲結束。

第二模式繁榮(Prosperity)中，土地是由所有玩家共同擁有的，不為誰所私有。

只要有人從買地中賺到錢，那麼其他所有的玩家就都能從中獲得收益。

而這個設計，剛好就反映了喬治提倡的土地價值徵稅政策。

摒棄不公平的土地私有化，將開發土地資源帶來的財富，回饋給整個社會以實現共同繁榮。

那繁榮模式怎樣才算贏？

就是當場上最窮的人，都能賺到初始資金的兩倍時，這個遊戲就可以宣告結束了。

而遊戲的贏家並非某一個人，反而是參與遊戲遊戲的每一個人，皆大歡喜。

這更像一種合作遊戲，每位玩家都需要思考如何幫助最貧窮的人賺到更多的錢。

所以說，我們現在玩的都是閹割版本的大富翁，只有壟斷這一種模式。

那問題來了，為什麼現在流行的不是完整版本的大富翁呢？

可能歸根結底，還是每個人都沉迷於掠奪的快感。

1903年，瑪吉女士就為這款桌游取名為「地主遊戲」(Landlord』s Game)並申請了專利。

那年大清還未亡，同時美國所有專利申請中只有不到1%是女性。

在申請表中，她就非常明確自己的創作意圖：

「該遊戲專利旨在揭露土地壟斷對經濟造成的不良影響，以及用土地價值稅作為補救措施的可行性」。

在獲得遊戲專利後，瑪吉就與幾位合伙人創建了一所公司，並在1906年的紐約首次發布了這款遊戲。

而幾年後，瑪吉還曾嘗試與當時最大的玩具製造商帕克兄弟合作。

她希望這款遊戲，能被更多人知道並從中學到一些道理。

但瑪吉設計的兩種模式，卻遭到了帕克兄弟的深深鄙視。

他們認為這款遊戲過去複雜，並早就料到「繁榮模式」很難受到大眾的歡迎。所以這次合作，便沒有了下文。

時間一晃，就來到了20世紀30年代。

文章開頭提到的失業人士查爾斯·達洛，就在家中萌生了一些邪惡的念頭。

事實上，自瑪吉的地主遊戲發布以後，這款遊戲就一度在美國的校園流傳。

雖算不上火爆，但機緣巧合下達洛就玩過這款遊戲的一個改版。

所以失業在家的達洛，便再次將一些遊戲細節改版，並賣個了帕克兄弟公司。

但這款改版遊戲，已經完全違背了瑪吉設計這款遊戲的初衷。

他們將遊戲中的「繁榮」模式完全剔除，只剩下玩家互相掠奪廝殺的「壟斷」模式。

是的，其新名字就是沿用至今的「壟斷」（monopoly），而不是原來的「地主遊戲」(Landlord』s Game)。

果然在各種營銷手段下，壟斷版本成了爆款，而繁榮模式則無人知曉。

最終，達洛憑藉著山寨走上了人生巔峰，成了世上第一個坐擁百萬財富的遊戲設計師。

回過頭來看瑪吉，除了500美元的酬勞，她什麼都沒有獲得。

但這500美元報酬，也並非在承認瑪吉的首創地位。

其實在達洛手中購得專利後，帕克兄弟很快就發現了其他大富翁遊戲的存在。

這500美元不過是他們將其他所有相關遊戲的版權都買下來了，以保證自己的壟斷地位罷了。

也就是說，瑪吉從來沒有收到一分錢的版稅——所有的版稅都落入了達洛的口袋。

更過分的是，在富翁遊戲的簡介中也從未提及瑪吉這個人。

但除了自己的權益受到侵害，瑪吉最心痛的還是自己遊戲初衷被完全顛覆。

如果只剩下壟斷模式，我想瑪吉可能根本不希望這個遊戲誕生。

在收到500美金酬勞時，帕克兄弟公司就承諾會保全「壟斷與繁榮」這兩種模式。

然而，這個原版的大富翁確實做出來了，但卻立馬被從商店下架並召回銷毀。

原因是他們覺得這款遊戲，「太過政治化」了。

瑪吉也嘗試過通過媒體發聲，但有誰在乎呢？

1948年，瑪吉就帶著遺憾離開了人世。

而截至2015年遊戲發布80周年，全球已賣出超過2.75億份壟斷版大富翁。

大家在投擲骰子時，可能永遠都不知道該遊戲背後的隱喻。

不過，這塊歷史的棺材板，最終還是被另一個與瑪吉有著共同理念的學者揭開的。

舊金山大學的經濟學教授拉夫?安斯波（Ralph Anspach），早就看不慣這款被扭曲了原意的遊戲了。

於是，拉夫教授便突然來了靈感，發明了一款遊戲名字就叫做「反壟斷」（Anti-Monoply）。

其目的就是讓人明白壟斷主義對絕大部分人都是壞事，更會影響經濟。

然而，此時帕克兄弟公司卻變得特別注重版權了起來。

除了對拉夫的遊戲銷售多加阻撓以外，他們還一紙將拉夫教授告上了法庭。

好巧不巧，就在為吃官司煩惱時，拉夫教授才發現了瑪吉的專利。

也正是這場官司，帕克兄弟公司的醜行才得以公開。

儘管現在「帕克兄弟」已經被「孩之寶」收購，但大富翁的簡介依然模糊著瑪吉的存在。

不過，在今後的遊戲中我們也可以嘗試著讓所有人共同「繁榮」。

*參考資料

https://en.wikipedia.org/wiki/History_of_the_board_game_Monopoly

Mary Pilon.The secret history of Monopoly: the capitalist board game』s leftwing origins.The Guardian.2015.04.11

Mary Bellis .Charles Darrow and the Monopoly of Monopoly.2019.05.30

Edward J. Dodson.How Henry George"s Principles Were Corrupted Into the Game Called Monopoly.20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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