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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起性侵案,二十年還沒有結局

20年前在匹茲堡,我被一個陌生男人性侵了。

這20年里,我有了家庭和事業,

但我每隔兩年就給警局打電話,

有成千上萬這樣的積案,而我不想變成其中一個。

現在,我終於知道他是誰,

知道他一次次對女性施暴;

還知道,在他眼裡

我,和其他女人一樣

都是沒有名字的。

他不記得我們,甚至不承認他是他自己

只想逃脫制裁。

而我敦促警方,配合律師;

我惡補警方辦案和司法程序,件進展。

我為什麼要寬恕他?!

我要跟他對簿公堂,讓他在監獄度過餘生。

我要告訴他

我叫艾米莉·溫斯洛。

這起性侵案,二十年還沒有結局

你想死么?

傍晚的天色還不算太暗。我注意到有個男人看著我走出了大樓,我一下子警覺了起來。街角那家冰激凌店還開著,店裡人們樂呵呵地聊著天,挑選著自己喜歡的口味。我在店裡換到了洗衣機和乾衣機用的25美分硬幣。走出店門,剛才那個男人還站在外面,轉悠著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我遲疑了一下。這時,他開始朝著我的公寓樓走去,沒跟在我身後,而是在我旁邊走著;這算不上跟蹤吧,我感覺這好像可以接受。他從我後面一點的地方開始走回去,這樣走到大樓前的時候他剛好在我背後。我本想走進大樓後立刻把門鎖帶上,可大門裝的是氣動關門器,我根本沒法把門快速地帶上。就在門緩緩關上之前,他一把拉住了門。

我又遲疑了一下。我跟住在同樓層另一間公寓里的女人打過照面,我可以去敲她的門,人多勢眾,他應該不敢怎樣。我正思忖著,他從我身邊走過,徑直上了樓,看那樣子他應該正趕著路並沒有跟蹤我的意思。他走過我公寓的房門,一路小跑著跨上台階繼續朝樓上走去。

我知道這人並不是住在樓上的那個男人,要麼他是來這裡見朋友的。雖然我們樓里住的大多是雅皮士,學生並不多,也不常有訪客,但我們這兒畢竟是大學城,有訪客進進出出也是司空見慣的事。

經過那個打過照面的女人的公寓時,我沒有停下來敲她的門。我站在自己公寓的門前,剛打開鎖,他像彈簧一樣從我肩膀後面的樓道里跳過來,順勢推我進門,一把捂住了我的嘴。他關上門,一下子把我推到牆邊,臉抵著牆不能動彈。他問我:「你想死嗎?」

案發後,辦案的警察在醫院裡給我做筆錄,聽到我說「你想死嗎?」這句話的時候,他們立刻坐直了身子。他們說,三天前有人在奧克蘭附近試圖侵犯一名女學生時也說過這句話,不過,那名女學生在他得逞前逃脫了。

我沒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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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Elle》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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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殺的事再等等吧

在重新回到學校開始上課的幾個星期後,我第一次在腦子裡閃現出整個事件的畫面。上課時我就隱隱感到有些不對勁,趕緊叫上朋友艾倫離開了教室。我們走到發明家喬治·威斯汀豪斯的雕像附近,周圍沒什麼人,我停下來跟他解釋正在我身上發生的事。我腦子裡很清楚此刻的時間和自己所在的地點,我也知道這會兒校園裡非常安全,可我的身體和情緒所反應出來的完全不同,我彷彿回到了一月前那個可怕的星期日,在我的那間單身公寓里。雖然我清楚其實這會兒什麼事都沒有,也不需要害怕什麼,但我仍然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我的情緒和身體的感知,完全脫離了我對現實的認知,這實在太可怕了。說真的,我當時真的認為自己已經發瘋了。

有時我覺得自己有點自殺傾向,但我並沒有真打算要那麼做。對於自殺我也有自己的一套原則:如果等到明天你還覺得有必要自殺,到那時你再動手也不遲。我就每天這麼告誡自己,到了第二天還這麼說,於是一而再再而三,自殺這事也就一路給推後了。

我瘋狂地愛上了一個人。他是我最親密的朋友,對我應該也頗有好感,但我們之間不能有性愛,這點讓他最終無法和我走到一起。我陷入單相思而無法自拔,這反而幫助我分散了被強姦的悲傷和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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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莉·溫斯洛的婚禮

大學校園裡遍地都是失去青澀愛情的傷痛,而我現在也像普通人一樣失戀,這種感覺很美好。讓我痛哭流淚的不再為那個將我壓倒在地上、撕開我身體的壞男人,而是我深愛著但卻不愛我的好朋友,這樣的轉變何嘗不是一件美好的事呢。

這起性侵案,二十年還沒有結局

又一個受害者,這次輪到他跑不掉了

這個新的受害者也是看到門外拿著文件夾的男人就給開了門,但她沒有捐款,等她想要關上門時,他卻用腳把門卡住,然後推門進了她的屋子,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幾乎把她整個人都給提了起來。那個男人在她身體里留下的DNA證據,最終讓他在二十一年之後,也就是2013年,被緝拿歸案,這也讓我的案子出現突破的轉機。

在還沒建立起罪犯DNA資料庫之前,警察局實驗室有個規定,做DNA檢測必須要有嫌疑人,否則他們沒有辦法進行比對檢測。現在DNA分析早已是檢查的常規項目,但對一些多年的積案,由於時間有限或人力不足,無法進行一一檢測。每個送檢的積案必須經過仔細甄選。霍南認為東區強姦犯跟我被強姦的情況並不匹配,因此沒把我這個案子列在重點刑偵案件里。

性侵案辦案組還有一條規定,就是盡量不去打擾被害人。我可以理解那些想要忘掉過去重新開始生活的人肯定不喜歡警察經常詢問她們的經歷,一再揭開那道傷疤。但我跟她們完全相反,警察不找我反而會讓我有一種被遺棄的感覺。我每隔幾年就會打電話到警察局,每次都會有一個新的警探接待我,都是我之前沒聽說過的名字。他們從沒聽說過我,也不知道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發生在謝迪賽德的那幾宗強姦案。於是,我必須親自跟他們解釋一番,有一點我必須要說明,這些警探個個都小心謹慎地接待我,彷彿我周圍有個肥皂泡泡,他們必須小心不去戳破以免嚇到我。匹茲堡警察局每個接待過我的工作人員對我都很尊重、很友善。儘管如此,我的案件依然沒有任何進展。他們手頭的案子都比我這起陳年舊案更緊迫。我都已經搬到英國在丈夫的家鄉居住了,而且我那個案子也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了。

二〇一三年四月,那個給拿著文件夾板的男人開門的受害人的一個朋友也打了電話給匹茲堡警察局,詢問她這起案件的進展。這次她跟之前的那個受害人一樣幸運,接待她的也是坎貝爾警探,也把她那個案子的證據送去檢測了,結果和二〇〇二年紐約毒品案的罪犯阿瑟·弗萊爾的DNA樣本相吻合。九月十二日早上六點,他在布魯克林的家中被捕。

這起性侵案,二十年還沒有結局

這起性侵案,二十年還沒有結局

什麼,寬恕他?

有人跟我提起寬恕這個問題。關於這個問題,人們期待我回答說可以,但我並不清楚這麼問有何用意。

馬太福音第十八章里所說的寬恕是指把欠的債免去,這樣欠債人就不用再償還了。但是當我問那些一心想說服我寬恕的人,他們是不是認為阿瑟·弗萊爾不該被關進監獄時,他們一下子怔住了。他們一再堅稱必須把他關進監獄。那我就不明白了,人們是怎麼才能做到一邊想著寬恕別人,一邊卻想著要把人抓進監獄的。所謂的寬恕不應該是讓人不再受罰嗎?

我覺得他們認為的寬恕應該是指一種心理定位,是內心的感受。為我著想的話,他們希望我徹底不要再去想那個男人了。而站在他們自己的角度,他們希望我能順從聖經的教義。

我心裡盼著的是他被判處足夠長的刑期,最後老死在監獄裡,我這樣的念頭和寬恕背道而馳。我也有些可憐他,因為我知道他過得並不比我好。我無法想像有誰能承受愧疚的折磨,當然,是我覺得他應該感到的那種愧疚。我會憐憫他,為他可能會承受這樣的愧疚,或者為他壞到沒有負罪感甚至幾乎喪失任何情感。也許憐憫已經接近寬恕了吧。雖然有些高高在上的感覺,但憐憫畢竟也體現了一種仁慈。

這起性侵案,二十年還沒有結局

後記

我在寫這本書的時候,要求自己必須做到「直接、生動且富有同情心」。我要做的是真實地記錄我所做的事情以及我的感受,而不是要告訴別人該感受什麼或做些什麼。我並不想通過這本書給人們什麼忠告。

但我還是會在這裡給出一些建議。

01/ 如果你被性侵:

這事本不該發生在你身上。你不僅需要,而且應該得到別人的支持。主動尋求別人的幫助,不管多難都要走出這一步,不然會讓你覺得更難。

發現幫助你的人。你可能都想不到會有怎樣的朋友站出來,如何幫你渡過難關。要以開放的心態接受這樣的出人意料。

了解自己的感受。這個沒什麼模板可以參考;只有你本人最清楚自己的感受。先不管自己能不能得到,也別糾結你要的東西是否彼此矛盾,重要的是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只要做到這一點,就會讓你受益匪淺。如果事情並不是你理想中的那樣,你可以朝著那個方向努力;但如果你做不到,至少可以知道你為什麼感到悲傷,就這一點也值了。

你的身體很重要;讓醫生來幫助你。只要還來得及,一定要提取身上的證據。雖然這個過程會讓人不舒服,但你也會因此在今後多一些選擇。如果你決定報案,就應該得到應有的尊重和善待。如果你選擇起訴,即使只為了捍衛自己,也要重視整個過程中的每一步。無論最終是否如你所願,這個過程中會讓你有所收穫。

如果你有傷害自己的傾向,一定要尋求幫助。如果你找的人沒辦法幫到你,那就再找別人試試。不是每個人都能幫你,但總有人可以幫到你。

02/ 如果你正在幫助一個受到傷害的朋友:

這起性侵案,二十年還沒有結局

怎麼幫最好,這方面並沒有屢試不爽的萬全之策。你得通過對朋友的了解、觀察以及詢問找到合適的方式。他們希望從你這裡得到的可能跟希望從別人那裡得到的不同,這完全取決於你們之間的關係。要想幫得上忙,就要懂得傾聽,不管最後跟你預期的或希望的是否一樣,你都要坦然接受。

力所能及地保護朋友,讓他們的身體免遭傷害,但更多時候是要在情感或精神上給予他們呵護。無論是在朋友羞於表達自己的情感但又小心翼翼想向你表露的時候,還是當別人對朋友說了一些刻薄的話或者對他們以及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冷嘲熱諷的時候,一定要站出來保護他們,維護他們的尊嚴,讓他們感受到你的善意和溫暖。

03/ 如果你對適用於本案或其他案子的法律感到惱火:

這起性侵案,二十年還沒有結局

暴力是可怕的。以暴制暴並不能真正解決問題。真正能對那些受傷的人有所幫忙的是你對他們的善意,而不是報復那些傷害他們的人

時光不會倒流,你也無法讓別人做正確的事情,但從今天起,你可以保證自己做正確的事情。而你首先要做的是不要造成傷害

至於如何提供切實的幫助,很簡單:做一個真正的朋友。做一個好聽眾,耐心聆聽那些受到傷害的人的傾訴。考慮去那些幫助受害人的團體當志願者或提供捐助。支持立法,讓我們的法制系統更健全,更好地維護未來的受害人的權利。利用你的選舉權去幫助弱勢群體。

作者:艾米莉·溫斯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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