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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女孩的奇遇:救我一命的黑人朋友,曾經是搶劫犯

在法國留學的中國女孩遭遇搶劫,被黑人小夥子繼堯姆救下,兩人成為好友。正當女孩放下戒備,卻發現繼堯姆擁有她曾經被搶的財物。

周五傍晚,天還沒有全黑,我收拾家中的舊衣物,放到包中,準備拿去教堂捐獻。

為節省去地鐵的路程,我選擇了一條小路。街上沒什麼人,幾幢小樓寂靜地聳立著,亮著幾窗孤單的燈火。樓中間夾著大片的草地,路邊只有幾盞昏暗的路燈。

身後冒出一個人,飛快地貼近我,搶過我手中的包,又迅速向前跑去。我依稀看到他穿著黑帽衫和黑色帽子,像一隻黑色的大熊。

事出突然,我來不及反應,本能地追出幾步。用我知道的為數不多的法語沖著對方喊:「還給我,裡面是垃圾!」

對方回頭,沖我喊了一句:「謝謝!」轉頭跑遠。

幾分鐘後,恐懼襲來,我感覺到自己四肢冰冷,渾身發抖,轉身艱難回到家裡,抱著被子縮到床角哭泣。

一小時後,我才想到要報警。打給警局後,一個黑人警察來到家中,問了我案發時間、地點等情況,並告知我第二天做筆錄。他讓我描述下搶匪的樣貌時,我腦海里只有一個黑人的背影,黑帽衫,黑帽子。

那年,我26歲,在巴黎東部一所大學學習材料力學。此前,我在湖北山村一個普通農家長大,父母開一家養雞場,家境寬裕,但村子裡重男輕女,奶奶對我沒什麼好臉色,父母只希望弟弟能出息。而我,他們覺得讀個職高,找份穩定工作就行。

我堅持要上學,去外面看更大的世界。高考,我順利考上武漢的一所二本院校,畢業後,面試進了一家公司。我以為自己就此能在大都市紮根下來,但在公司里,因為我只是個做雜活的助理,學歷低,常受到周圍人的鄙夷。

工作兩年後,部門裡來了個金髮碧眼的法國人,叫埃里克,是從總部過來做短期項目的。

不同於其他同事,他待人謙和溫柔,總會幫我很多事情。一次聊天中,他建議我去法國深造,即便是我這種已工作的人也可以讀碩士,而且法國高校大多免學費,還會有許多補助。

我對他口中的法國產生了強烈的嚮往,自由與平等深深觸動了我心靈最深處的那根弦。

我決心去法國留學。

申請期間,我白天上班,晚上和周末有空時,我會穿過大半個武漢去學法語和準備材料,有時還得擠出時間聯繫留學機構,恨不得一分鐘掰成兩半用。最終,我被一所大學錄取了,並向單位提出辭職。

我滿懷期待地踏入法國,但沒過多久,我才意識到法國和別人口中的並不一樣。

比如,我從來沒有想到過,作為一個發達國家,這裡的治安居然可以這麼糟糕,在家門口都被搶劫。我住在巴黎東邊的T市,每月不到200歐元的房租。算不上貧民窟,但周圍的鄰居都不太富有。

從警察局回來,我越想越後怕。萬幸這個黑人只是搶了我的包,沒有做出更過分的舉動。

這件事最直接的後果,讓我對黑人產生了恐懼。他們高高壯壯的,眼睛總直勾勾盯著人,讓人發毛。因為街區有很多黑人居住,出門時,我不敢和他們對視,那條小路也不敢再走。

過了幾個月,一次在學校寫論文後,已是深夜。快到家時,我注意到路邊有幾個抽煙的白人青年,胳膊布滿文身,穿著帶金屬釘的黑色皮背心,流里流氣的,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些什麼。

我低著頭快速走過,想儘快回家。但我聽得到,身後有人跟了上來。

警覺的我迅速往前跑,沒跑出兩步,後腦勺被一個鈍器痛打,整個人摔倒在地,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尖叫。

我感到血順著臉頰流下來,模模糊糊中看到那兩個人獰笑著向我走來。同時,遠處彷彿有人叫嚷著向這邊跑,隨後,我就暈過去了。

再醒來是在醫院裡,我躺在病床上,天花板上亮著刺眼的白燈,邊上圍著醫生護士,有警察,還有個黑人青年。

警察說著法語,嘰里咕嚕地問我,我只覺得頭痛,思維一團亂麻,只想睡過去。

過一會兒,來了一個華裔律師,是警察請過來幫做中文翻譯的。

律師告訴我,那一晚我被幾個白人混混襲擊了,恰好一個黑人和他的朋友在附近,見義勇為救下了我。之後有人報了警,白人跑了,黑人們和警察把我送到醫院。

黑人青年被留下來,和我一起做口供。我看到他時,他安安靜靜地坐在等候區的椅子上,牛仔褲,黑夾克,頭戴棒球帽,手上還纏著繃帶,估計是扭打時受的傷。他注意到我後,黑黝黝的臉上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很是燦爛。

做完口供和準備出院時,那個黑人小哥熱心地說他也要回家了,保護我一起回去。

想到上次的搶劫事件,我心裡隱隱還是有些怕黑人,但眼前的這個人,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剛做完口供,我心裡多少有些底,加上他看起來真的友善,我決定和他一起走。

我們聊了一路。他的名字是繼堯姆,就住在社區附近,那天和朋友恰巧看到我被欺負,就跑過去救我。他還打趣說,如果知道我是中國人,就可能不救了,因為中國人都會功夫。

繼堯姆很盡責,一直把我安全地護送到樓下,還留下自己的電話號碼,說隨時可以打給他。這一路上,他說話都特意放慢語速,怕我聽不懂。

由於住得近,我和繼堯姆經常能碰到。他很熱心,行為舉止也紳士,看到我拿著重物,都會主動幫我拿,我有時也會邀請他喝咖啡作為回饋。一來二去,我們成了朋友。搶劫留下來的陰影,也在和他的交往中漸漸淡去。

某種意義上來說,繼堯姆是我在法國的第一個朋友。我法語不太好,性格靦腆,年齡也大,不善於和別人打交道。在學校里,和同學交流僅限於上課和寫論文的時候。而中國同學,多是交換生,這些人抱團很緊,相比法國人來說,加入他們更為困難。好幾次,我都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那麼倉促地做了決定,一個姑娘背井離鄉跑到法國,孤獨又無助。

繼堯姆的出現多少緩解了我的孤單。他能歌善舞,待人熱情。在他的介紹下,我也認識了不少黑人朋友。他們和繼堯姆一樣,熱情又開放,在同一個社區,老遠看到我都會跑過來打招呼。

一次,我受邀參加他們的轟趴——在樓頂的露台上燒烤。除了我,來的人都是當地的黑人朋友。空曠的樓頂上,擺了舊桌椅、舊沙發,桌上有滿噹噹的啤酒零食。有人帶了個超大的錄音機,大家一起伴隨著音樂熱舞,還有人敲著小手鼓,彈著吉他和某種非洲特有的小琴,非常熱鬧,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在此之前,我也參加過幾次白人同學組織的轟趴相比來說就乏味得多。基本就是找間公寓,放些舒緩的音樂,大家一起喝啤酒聊天。

我克服了對黑人的恐懼。繼堯姆和他的黑人夥伴交流起來髒話連篇,連黑鬼(Nigger)這種詞都是他們的日常用語。和我說話時,可能是怕嚇到我,都很規矩。

後面,黑人朋友們開始抽煙,還問我抽不抽,我禮貌謝絕了。

這時有個黑人神秘兮兮地湊過來問,「菲,要不要來點葯?」

「什麼葯?」我天真地問。

他晃了晃手裡的煙盒,「大麻。」

「啊?真的大麻啊?」我覺得有些難以置信,畢竟在法國,抽大麻也是犯法的。

「是的,還有別的葯,如果你喜歡的話。」他笑得有些古怪,我忽然覺得有些害怕。

繼堯姆突然過來,一把摟住那個小黑的肩旁,半玩笑半認真地說:「朱利安,她不喜歡這些,你小子滾一邊去,別把我們的好姑娘帶壞了。」

朱利安沖他比了個中指,嘴裡罵罵咧咧的。繼堯姆笑著踹他一腳,過一會,他扭頭去找別人抽煙去了。

我借口天晚了要回家了,拉著他一起。

路上我問他,「你們嗑藥啊,不是犯法的么?」他聳聳肩,表示很多法國人抽大麻。

「你也抽?」

「是的,抽過幾次,還有別的葯,這沒什麼,很正常。」

我認真地看著他,「答應我,以後不許抽了,會死人的。在中國,每個人都知道這玩意的危害,這些都是毒品,販賣超過五十克是要被判死刑的。」

他滿不在乎,但看著我堅持的眼神,還是點點頭,算是答應。

一次見面,他說漏了嘴,將自己抽大麻的事說了出來。我扭頭就走,很長一段時間內,我拒絕和他說話。過了一陣,他主動找我道歉,並不是為抽大麻,而是因為自己沒有遵守承諾。

我並不是真想和繼堯姆絕交,看他如此真誠地表示歉意,順勢就和好了。

到聖誕節,正趕上寒假,因為經濟拮据,我沒有買回國的機票,打算一個人在法國。

繼堯姆看我一個人,熱情地邀我到他家做客。這是我第一次在黑人家庭做客。按他的說法,這算是共享上帝的賜福。

繼堯姆的媽媽是個胖胖的黑人大嬸。一進門大嬸就給了一個溫暖的擁抱,在廚房一邊做飯還一邊和我東拉西扯,感嘆我一個女孩自己在國外不容易。她的熱情令我恍惚,有種中國媽媽的感覺。

他家一共有七個孩子,繼堯姆是老三,最小的一個才三歲。

這在法國相當常見,一是黑人的文化鼓勵多生育,二是在法國,生孩子是享有高昂政府補助的,基本上生到三個以上一家就可以衣食無憂,而七個的補助更是高額。這也能解釋為什麼很多法國白人不喜歡黑人,他們不工作卻佔據了極大的社會資源。繼堯姆告訴我,他們家最開始是從阿爾及利亞偷渡來的法國,但沒被警察抓住。後來法國當局有了一次大赦,他的父母也就加入了法國籍。他說的時候,好像在敘述個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而我聽到這些,則是目瞪口呆。

恍然間,我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黑人家庭。不一會兒,繼堯姆一家對我的信任和坦率讓我覺得大為感動。

飯桌上,他們對中國的話題格外有興趣,一直問個不停。他們非常容易開心,隨便說點什麼,都能讓他們開懷笑個不停。是我很少在巴黎見到的肆意大笑。

豐盛的聖誕大餐,挂彩帶的聖誕樹,孩子們的歡聲笑語,這些一點點感染了我,讓我有種家的感覺。

晚餐過後,繼堯姆背個大包送我回家。

路上,我跟他說:「謝謝你繼堯姆,讓我過了個最好的聖誕節。」他說:「也謝謝你。」

我問他謝我什麼,他看著我說:「所有一切。接下來我想和你說一個秘密,請你答應我不要生氣。」

他小心地強調幾遍,希望我不要生氣,見我答應,他摘下身上的大包,遞給我。

「給你。」

我打開包,滿腦子的稀奇古怪全都消散了:裡面放著的竟然是另一個包,是我之前被搶的那個包。

「你從哪裡找到的?該不會是你朋友搶的我吧?」我吃驚之餘,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不是,就是我乾的,你沒認出我。」

一瞬間,我覺得彷彿一瓢涼水從頭澆下,全身的汗毛都炸起來了,身上開始發抖。

「我想向你道歉,真的非常抱歉,我做了一件非常非常壞的事情。」

繼堯姆說,這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他之前一直聽說,中國人很有錢還膽小,出了事情也不敢報警。那天,朱利安等人說繼堯姆膽子小,肯定不敢搶我的包。一股慫恿和衝動之下,繼堯姆對我下了手。

搶完後,繼堯姆躲了起來。打開包發現,除了舊衣服,就是教堂的捐獻紙條和宣傳冊。那一瞬間,他突然害怕,發覺自己非常邪惡。

「我搶了一個人要捐給上帝的衣服,我搶了貧窮的孩子身上的衣服,上帝一定會懲罰我的。」

在法國,經常有信徒在街上或者敲門傳教,贈送免費的聖經小冊子。我其實並不信教,最開始只是和他們聊天,當作練習法語的一個途徑,卻漸漸受他們感染,也多少變得虔誠。

「那你後來救了我也不是意外么?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我渾身發冷,咬牙問道。

「我不敢,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可以原諒我么?」繼堯姆說得斷斷續續,他開始低著頭,不敢正視我。漸漸他又抬起頭,眼睛紅起來了。

「我不知道。」我轉身往回走。

他試圖拉住我,我甩開了他,「我想一個人靜靜。」

「你要是不能原諒我就報警抓我吧。」我聽到他遠遠喊了一句。

轉過身的時候,我眼裡不由自主地充滿淚水,樓道里的燈變得模糊昏黃。我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會流淚,憤怒?委屈?害怕?或許兼而有之。

到家裡,只記得抱著被子哭了許久後,抬起頭從窗戶里往外看,他還在那裡。

我在家思前想後,最後還是決定原諒他。我想,他只是個不小心做了壞事的好人。

過了幾天,我把我的決定告訴他,感覺他鬆了一口氣,說了好幾次謝謝你和感謝上帝。

接著,他陪我一起去教堂重新做了捐獻。一路上,我都沒怎麼說話,當那些舊衣服進入捐獻箱的時候,這件事情才算塵埃落定。我和他的關係也恢復正常。

一次,我們聊到之後的打算,我說自己準備回國,遲疑了一下,我又說,「希望你能不抽大麻不嗑藥,有穩定的工作,能照顧家庭,能不靠失業保險和政府補助過日子的。」繼堯姆低下頭。

繼堯姆並沒有穩定工作,偶爾打些零工,更多時間是和他那些朋友打球玩音樂。而且由於法國給予豐厚的多子補助,他的家庭生活並不困難。

怕傷害他的自尊,我又說:「當然,你有你自己的生活和想法,這並不影響我們還會是好朋友,我只是想說......」

「我懂得,沒關係,你說得很對。」繼堯姆沒讓我說完,反而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畢業後,我回國工作。即便如此,我還和法國朋友們保持著郵件聯繫。一天,我忽然接到了繼堯姆的電話。

「最近怎麼樣?」他問我。

「挺好的啊,你呢。」

繼堯姆說,「我現在進入一所大學學習了。就是你之前在的那所大學。你知道的,我只有個技工文憑,還是需要多努力。」

接著他告訴我,朱利安因為感染艾滋病而死。在法國,特別是黑人和阿拉伯人聚集的地區,不單治安混亂,抽大麻吃補助混日子是那裡的常態,像朱利安那樣娛樂至死的人並不少見。但繼堯姆,卻幸運地走了出來。

「如果不是你當時那麼說,我可能就是他們之中的一個了。」

*本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 END -

作者曾笑離,外企員工

編輯 | 宣同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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