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愛藝：賦予圖書生命之美
□本報見習記者 隋明照
文愛藝
《文愛藝詩集》 本報記者 隋明照 攝
《鮫》
「書是有生命的，投入多少熱情，回報多少魅力。」提到對於書籍設計的感想，文愛藝在接受《中國新聞出版廣電報》記者採訪時，將這句話重複了兩遍。
14歲就開始發表作品的文愛藝是作家、詩人、翻譯家，目前他出版的著述已經超過200部，其中包括60多部詩集。雖然不是專職的書籍設計師，但他對於每本著、譯、編的圖書，都會反覆推敲其設計，與設計師共同打磨。目前，他已經有11部圖書獲評「中國最美的書」，《文愛藝詩集》還成了「世界最美的書」。
他的書美在哪？這種美又是如何得來的？通過採訪，這些問題的答案逐漸清晰。
「裝幀」是落伍的概念
當聽到記者想要了解他對於「裝幀」的看法後，文愛藝首先說：「我覺得『裝幀』是落伍的概念，30多年的經驗告訴我，沒有裝幀才是好『裝幀』。」
相比較「裝幀」，文愛藝更愛用「書籍設計」這個詞來代替，他認為裝幀更偏重裝飾的意味，然而裝飾出來的東西只能叫「漂亮」，不能稱為「美」，因為美是天然的。文愛藝說，內容決定形式，如果書籍設計的形式能夠很好地表達內容，那麼就是好的設計。
結合他對於書籍設計的認識再去看他的書，更能體會出其中意味。
《文愛藝詩集》曾獲2011年「中國最美的書」和2012年「世界最美的書」。其實，這本書並不華麗，護封只有白底紅字，沒有搶眼圖畫，亦不見燙金裝飾，然而當把護封單獨拿下來，再看護封與精裝封面，便可發現其中別有洞天。
這本書的護封選用的紙張類似於宣紙，帶有中國人熟悉的質樸之美。護封上，對於作者詩作的評論用紅色小字排列，並且橫跨護封封底、封脊、封面，不同時間的羅列體現出有如年輪般的厚重歷史感。更巧妙的是，當讀者展開護封背面，便會發現與正面完全不同的景象——鮮紅的底色上，油畫的白色筆觸繪製出了抽象的詩境，最新一條對詩人作品的評論用白色小字顯示於此面。整個護封的背面設計如秘境般等待有心的讀者開拓、感嘆。
護封下包裹的精裝封面是溫柔的豆綠色，值得一提的是，封面的「文愛藝詩集」幾個字是突出的，好似浮雕，而封底的書名是凹陷進去的，類似沉雕，這種有趣的呼應讓人在閱讀的過程中不禁感嘆設計者的用心。
翻看這本書，記者對其中幾幅圖片的選用印象深刻，書中選用了構圖、場景較為簡單的油畫，也有木版畫和攝影作品，如《這些小花……》所配圖片便是不知名小花的照片。讀者在翻看時，還有一個細節值得注意，那就是書頁的3個切口面都是紅色的，這讓人不禁想到學生時代活頁稿紙的封膠常常是紅色的，而現在這本書呈現的狀態猶如把許多單獨寫在稿紙上的詩篇摞在一起，很有「集」的意味。
將詩人想像力用於大膽創新
《文愛藝詩集》中突破常規的設計細節，充滿浪漫情懷與想像力，而這恰巧和詩人的特質相匹配。不過，談起他最開始關注書籍設計的原因，卻並不全與浪漫相關。
文愛藝介紹說，二三十年前，書籍盜版還很猖獗，他那時銷量好的詩集出版後不久就能看到盜版出現。怎樣防盜版？文愛藝想到了從設計和印刷入手。文愛藝早期的詩集《夢裙》便是自己親手設計的，這本書內文的字是藍綠色的，這與詩集想要表達的少年對於世界的嚮往非常契合，不過當時罕見把文字印成彩色的，文愛藝與出版社及印廠溝通了很久才得以落實這樣的設計。書籍出版後轟動一時，發行量較大，現在在孔夫子舊書網上還能找到許多賣這本書的店鋪。而且在當時，因為雙色印刷成本高，這樣的設計果真起到了防盜版的作用。
除了在視覺上搞創新，文愛藝還大膽地在豐富書籍的味覺體驗上別出心裁。文愛藝介紹，30年前他就出過有香味的書，而且留香持久，到現在他打開放「香書」的書櫃，還能聞到香味。「香書」是怎麼做出來的呢？文愛藝介紹，當時有兩種方法可以實現，一種是把香精調到油墨裡面直接印刷，如果油墨不兼容香精，就要用到另一種方法——書印好字後把香精當成一層顏色再刷一遍，書就有香味了。
創新一直在延續，連獲2016年、2017年「中國最美的書」的《文愛藝愛情詩集》，其第十二版運用了波型經折裝設計，全書可以完全展開，長達數十米。而且這本書還是「限量版」的，全球限量發行999套，每本書都有獨一無二的編碼。
反覆修改緣於對書的摯愛
文愛藝對書的熱愛與高要求可謂深入骨髓。在談到最近設計的書時，文愛藝向記者講述了他與日本詩人金子光晴的詩集《鮫》的邂逅故事以及頗具傳奇色彩的「洗書」過程。
文愛藝在一次訪問日本時，在東京的一個古舊書店看到了一本塑封密閉的舊書，紙盒上印有一個被枝蔓擁裹的「鮫」字古方印版，印版上方印著「金子光晴詩集」字樣。文愛藝很想打開看看，但是店主堅持付款才能拆封，兩萬元，一分不能少。也許是命中注定，在一點信息都不了解的前提下，文愛藝毫不猶豫地把書買了下來。拆開塑封，他發現書扉是郁達夫的題籤，而且這本書是1937年首版的。文愛藝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賓館，反鎖房門，到洗手間小心翼翼地把書盒、書套、護封、封面、前環襯、前扉、扉頁、正文、版權頁、後環襯、封底，依次清洗得乾乾淨淨，整整洗了一夜。洗完他才發現，嘴唇已經凍紫了，但自己竟然毫無知覺。
為了讓這位反戰詩人的作品被更多人知曉，文愛藝與日本翻譯家色川真一翻譯了這部詩集《鮫》，並進行了精心設計——封面紙張是手工製作成的，呈現出水波紋，內文的主色調是灰藍色，處處體現書籍主題。
近日，文愛藝獲知了一個好消息，《文愛藝愛情詩集》（第十二版）波型經折裝、《鮫》雙雙獲得2019年度美國班尼大獎。然而，榮譽的背後是一遍又一遍的修改打磨過程。
文愛藝的朋友圈中經常出現他修改和書籍設計的記錄，他還會在朋友圈中詢問大家哪個版本更好看。對於修改，他並不厭煩，而且他把修改看作是「不斷檢討的過程」。同時，他以同自己合作多次的書籍設計師劉曉翔為例，強調一個好的書籍設計師，在設計之前要認真地把書讀完，甚至可以與作者一起，參與到書籍創作過程中，只有如此的投入，才能將生命之美凝結在書籍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