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羅馬的浴場文化：沐浴、聊天、閱讀和社交的生活中心

在人類歷史中，最喜歡洗澡的恐怕要數古羅馬人了。他們在澡堂里泡澡、吃飯、聊天，甚至開會和看書，待一天也不感到厭煩。據傳有一位外國人問羅馬皇帝為什麼每天洗澡一次時，羅馬皇帝回答說「因為我沒有時間每天洗兩次澡」。想要了解古羅馬歷史，最好的方法是從古羅馬的澡堂入手。

英國遺留的羅馬浴場

羅馬浴場的來歷

古羅馬的公共浴場通常被稱為thermae，取自希臘語中表示熱的詞thermos，較小的或歸私人所有的浴室，則常用balneae表示。洗澡是古羅馬人喜聞樂見，老少咸宜的日常活動之一，不僅在精英階層流行，在其他階層也很普遍。不同的是，精英階層可以在自己家裡蓋浴室，自娛自樂，而其他人想洗澡只能去公共浴場。

羅馬浴場的復原模型

公共浴場不是古羅馬人發明的，浴場的歷史實際上可以追溯到古希臘。公元前二千年左右，克里特島克諾索斯的宮殿建築群就出現了浴場。儘管羅馬人的浴場比希臘的更加宏偉，風格更加大氣，但羅馬浴場的建造靈感來自希臘這一點毋庸置疑。第二次布匿戰爭後，羅馬出現了公共浴場，隨著時間的推移，浴場逐漸遍布了帝國的各個角落。至今，英國還保存有羅馬時代的浴場。

羅馬浴場的功能

浴場在古羅馬文化中非常重要，因為這些公共澡堂是來自不同階層，不同背景的人們進行社會活動的最重要場所。政客在浴室中散播聲望、商人在這裡建立關係網、平民在這裡尋找機會，但無論他們的階層和社會地位如何，都能進入公共浴場享受生活。誰都沒有權利禁止別人洗澡。

洗澡通常在每天的同一時間進行，大多數在下午，並且可以持續數小時。在正式下水之前，還必須有一個精心準備的過程，例如在更衣室換衣服，並穿上一種材質特殊的涼鞋。之所以換鞋，因為地面太燙了。羅馬浴場的下面是「hypocaust」，也叫熱坑，是一種提升室溫的暖氣系統。熱坑在浴場的地面之下，使用大量支柱支撐浴室地面，並在支柱之間生火加熱空氣，類似於中國火炕。

hypocaust，熱坑

羅馬社會的等級也反映在浴場的文化中，公共浴場一般有三個獨立的入口：一個限男性，一個限女性、還有一個限奴隸，因為富人帶來的奴隸也需要洗澡。

不管是公共浴場還是私人浴室，任何使用浴場的人都要買門票，這筆入場費用於支付工作人員的報酬，而那些工作人員很樂意給出手闊綽的人提供諸如端茶倒水、搓背和指路的服務。在古羅馬的浴場，如果你想看書，肯定需要熟悉路的人為你指明方向。圖書館是羅馬浴場的另一個重要作用。以我們今天的視角看，在澡堂看書有點不可思議，但在古羅馬，浴場中的藏書一般都是珍貴的古籍。

浴場內部裝修

古羅馬沒有現代意義上的公共圖書館，一般人想要看書，要麼自己買，要麼借別人的，除此之外，他們還可以去洗澡，通過浴場的圖書館查閱資料。在羅馬皇帝圖拉真（Trajan）、卡拉卡拉（Caracalla）和戴克里先（Diocletian）的浴場中，都發現了圖書館。他們的浴場中往往會有幾間牆上有壁龕的屋子，那些壁龕足夠深，可以容納古代捲軸和圖書。另外，出土的皇室奴隸身份名牌也佐證了這一點，一些奴隸既是「浴室工作人員」（vilicus thermarum），同時還兼任「希臘圖書館館員」（bybliothecae Graecae）。

羅馬浴場的社會屬性

富裕的羅馬精英常常在他們的家中建造自己的浴室，特別是在鄉下的別墅中，然而，這並不意味著他們不去公共浴場。事實上，羅馬精英和參議院元老，甚至皇帝都會去公共浴場。從許多方面來看，浴場是古羅馬人的社區中心，因為洗澡過程花了這麼長時間，人們不可能面面向覦，啞口無言，談話、聊天和辯論是常見的洗澡衍生活動。

浴場內的地板，上面的字：洗澡對你有好處。

商人們在浴場中結識同行、尋找商機或者合作夥伴，他們不會白白浪費大把的時間只為洗澡；政客們在洗澡的同時，會大談自己的理念，以說服有頭有臉的羅馬精英加入他的事業，為他搖旗吶喊。如果他希望得到更多羅馬人的青睞，還會在自己生日那天，支付公共浴場的運營費用，以邀請所有羅馬人免費洗澡，以此來使大家對他感恩戴德。

當然，商人跟政客與羅馬皇帝比起來，那就是小巫見大巫了，羅馬皇帝經常會下令建造新浴室以獲得羅馬人的愛戴，新的浴場將成為皇帝慷慨精神的永久紀念碑。對羅馬皇帝來說，浴場也是最好的犒勞士兵的手段，尤其是當在遠方征戰的軍團打勝仗時，皇帝會讓戰鬥英雄或者負傷的士兵回到羅馬，好好地在浴場沐浴休息，所以，古羅馬浴場中經常能見到傷痕纍纍的士兵，他們的存在，不僅證明了羅馬帝國軍事實力的強盛，也說明了皇帝對於士兵的關懷之情。

要特別說明一點，士兵們受邀回到羅馬浴場洗澡是一種榮譽，並不是說他們在外征戰的時候不洗澡，羅馬軍團往往帶著工兵部隊，在哪裡打仗，就在哪裡修建臨時公共浴場。目前，在歐洲很多羅馬軍團堡壘的考古現場，都能找到浴場的遺迹。

三座著名的羅馬浴場

在古羅馬浴場中，有一些宏偉的建築不得不提，它們就是阿格里帕浴場、卡拉卡拉浴場，以及戴克里先浴場。

古羅馬人在帝國中建造了各種各樣的古羅馬浴場，其中最宏偉的是在羅馬市內發現的阿格里帕浴場（Baths of Agrippa）。這座浴場是由屋大維的密友，古羅馬政治家，馬庫斯·維普撒尼烏斯·阿格里帕（Marcus Vipsanius Agrippa）所建，並且是羅馬城第一座大浴場。整座浴場由維爾戈水道（Aqua Virgo）供水，這座水道也是由阿格里帕督建的。

阿格里帕浴場（Baths of Agrippa）的遺迹

所有古羅馬浴場中最大的是戴克里先浴場（Baths of Diocletian），它建於公元298年至公元306年之間，最初由馬克西米安（Maximian）皇帝在公元298年秋天下令興建，後來在戴克里先時代建成並命名。這座浴場面積有12萬平方米，浴室的核心建築是一座280×160米的巨型大廳。

戴克里先浴場遺迹之上加蓋了教堂

在羅馬的浴場中，規模排名第二的就是卡拉卡拉浴場（Baths of Caracalla），建於公元212年至公元217年。這座浴場非常宏偉，為了給其中的圖書館提供照明，甚至在屋頂安裝了青銅鏡，將陽光反射到水池中。公元6世紀左右，卡拉卡拉浴場遭到部分摧毀，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被翻新了一遍。

卡拉卡拉浴場的遺迹

古羅馬浴場的文化意義

去羅馬浴場是古羅馬人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之一。這些浴場不僅在羅馬，在帝國的其他省份也多有發現，反映了羅馬人對於浴場無與倫比的熱愛。對於沐浴的需求，來自於羅馬人的生活價值觀，他們認為身體健康來自於沐浴、飲食、按摩和運動。因此，浴室擁有他們想要的一切。羅馬人每周會出入浴場很多次，每個人都會保證自己身上一塵不染，由於衛生觀念先進，公共設施齊備，羅馬社會出奇地乾淨。

與中國某些地方的澡堂子文化相比，古羅馬的浴場文化更正式，也更普及。中國澡堂文化的擁躉一般是老年人，他們退休之後有大量時間泡澡、喝茶、聊天，是一種慢節奏的享受生活的休閑活動。羅馬人的浴場文化則是一種全民活動，他們用澡堂將生活的方方面面串聯起來，通過洗澡這個過程完成了大量日常工作，可以說羅馬人的浴場文化就是生活本身，可以想像，歷史上發生於古羅馬的那些事件，大部分都是在浴場中策劃、實施並完成的。總而言之，浴場作為古羅馬人的生活中心，承載了整個古羅馬的歷史。

參考資料：

《羅馬帝國衰亡史》愛德華·吉本

《永恆之城：羅馬歷史城市建築圖說》曹昊主編

《羅馬建築》約翰·B·珀金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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