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工故事》·原創小小說
老張五十掛零，一米七左右的個頭。在掘進工作面一干就是三十年。從以前的鋼樑、摩擦柱支棚，到後來的錨網支護，從炮掘到機掘，老張算是一步步伴隨企業成長走到今天。區、隊的領導那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換了一茬又一茬，可老張卻在班長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幾十年。用領導的話說那叫:「你辦事，我放心！」而掌頭的窯黑們卻取笑老張:「榆木疙瘩不開竅，就知道打進尺死受，你看看你，幹了幾十年了還是班長，就不知道跑跑調動？」老張牛眼一瞪:「都當坐轎的誰抬轎呀？都是司令誰扛槍呀？都是說話掙錢誰受苦呀？幹活，進尺打一米是一米的錢，少諞逼，快乾活！」一陣嘻笑聲中，窯黑們扔下手中的飯盒，走向掌頭，又開始忙碌。
說實話，老張心裡也在打自己的小九九:自己文化程度不高，再往上爬一爬？可能不大！閨女大學畢業，已經參加了工作。兒子還有一年大學畢業，學費錢足夠！至於以後買房，娶媳婦可以自己奮鬥嘛！誰的父母能管兒女一輩子！最重要的是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人過四十五，莊稼去了暑。」這話真不假！老張上一天班，不光覺得自己腰勞的歷害；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腿，查出了骨質增生。都是這幾年為兒女攢學費累的……
「歲數不饒人，是該調個輕鬆一點的崗位了！」躺在床上，老張翻來覆去睡不著，開始自言自語。
「神經病！半夜還說夢話哩！還讓不讓人睡了？」老婆翻了一個身開始抱怨。一睜眼，見老張還沒睡。
「要不咱綿一綿？都多長時間了？」老婆開始抱怨。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老婆正在如狼似虎的年紀，自己卻為了一家的生活累的腰腿疼。老張知道自己的身子骨。
「這營生不能長做，男人不比女人，就好比男人的男，上邊是個田，下邊是個力，得靠力氣養家哩！」老張向老婆解釋。
「那你就荒了我這水澆地！」老婆取笑老張。
「先壞腿，後壞腰！你還是讓我攢點力給咱虎子攢錢哇！」老張拿開老婆伸向自己下身的手。
「瞎熊！」老婆一抬腿，一腳把老張蹬下床……
趁著開完班前會，一群工人領材料的空兒，老張拿著考勤表找隊長小趙簽字。小趙是自己帶出的小徒弟，今天又是師徒單獨兩人，應該不會拒絕。
「小趙，我這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進來腰勞、腿疼的厲害，我想向礦上審請調動一下工作！」老張這算提前和領導打招呼。
「哎呀，師傳，這可不行，你一調走，這隊組那還有這靠實人哩！你讓我指望誰呀？」小趙兩手一攤，也向老張訴苦。
「現在的年青人，都心靈哩！我這文化程度也不高，要不你這徒弟都是隊長了，我這師傅還下井幹活哩！」老張說的是實話。
「文化程度高不一定實踐能力強，能說好不一定干好，這一點我永遠比不上您！」小趙說的也是實話。
「可我這身子……」老張想向徒弟訴苦。
「我考慮考慮！」小趙一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說罷，起身就要走。
老張一看，也忙起身。
下午，上井，開完班後會。老張去找管理採掘的區長老謝。老謝和老張是同一批進的礦，不過老謝從技術員升到了釆掘區的區長，而老張卻一直在掌頭帶班兒沒挪窩兒。
「哎呀，老張，稀客，稀客！」一陣寒暄，老謝忙不迭給老張起身倒茶。
老張接過老謝的茉莉花茶一頭一尾的向採掘區長老謝說了自己的情況。
「嗯，既的想到隊組的實際情況，又的考慮工人的主觀問題，這個問題很深奧！我的向隊長和上級領導反映反映，研究研究！」老謝說著，又開始低頭在手機上忙碌。
「哎，又輸了！」老謝一拍腦瓜兒，驚到了老張。
「您忙……」老張沖老謝尷尬的一笑，退出了辦公室。
大約過了一個多月，老張去人力資源部查看自己的調動情況。
「人員調動需要隊組出示的審請，和您所在的採掘區領導簽字還有接收方區隊領導簽字和分管經理簽字。這兒沒有您審請調動的文件和記錄。」說話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
「可是我一個月多月前向領導反應過呀！」老張說的是實話。
「哪領導咋說？」小姑娘問老張。
「考慮考慮，研究研究……」老張重複老謝和小趙的話。
「考慮考慮，事情沒戲，研究研究，送煙送酒！你沒送禮？」小姑娘看著老張抿嘴直樂。
老張低下了頭。
「捨得，捨得，舍不出來你能得到甚嘍？」小姑娘的話說的老張頭也不抬。
「這領導一個是我徒弟，一個是供了幾十年的同事！」老張還在辨解。
「孔子曰:來而不往非禮也，別人憑什麼給你白辦事情？」小姑娘仍然指責老張。
「這……」一句話說的老張啞口無言。
「呀，老張，好久不見，身體還好！」說話的是煤礦的董事長王剛，王剛認識老張是在每年年底的勞模大會上，每次王剛都給老張披紅掛花頒發的獎狀。
「身體不如以前了，近來腿疼的歷害，去醫院拍了個片子，說是骨質增生。幹不了重活了，想調動個輕鬆活乾乾。」老張緊緊握住董事長王剛伸向自己的手。
「是嗎？這事我幫你辦，井下的工作環境又潮又濕的，誰也不是銅打鐵煉的！」一看錶，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間，王剛招呼老張:「走，陪我整兩盅！」
老張的工作調動在陪董事長王剛喝酒後有了轉機。
先是人力資源部的李部長給分管採掘的區長老謝打了電話，後來是老謝把隊長小趙一頓訓斥。
「老張，以後還請你在領導面前美言幾句！」在見到老謝時老謝給老張點了一支煙。
「師傅，您還有這關係，您咋不說！」當了隊長的徒弟小趙驚愕的看著曾經的師傅。
老張的態度不哼不哈說了一句:「這世道，有權的到哪看的都是熱臉兒，老百姓到哪兒見的都是冷屁股，食堂吃飯打飯的刁難，醫院看病開方子的刁難，參加工作幾十年身體不好調動個工作都這麼難……」
老張幾句話，說的老謝、小趙等一群人低下了頭。（完）
（陽泉礦工★趙利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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