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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介堪與張大千的金石緣

提起張大千這個名字,已是如雷貫耳,婦孺皆知;而說起方介堪,圈外人恐怕就知者不多了。方介堪(1901—1987)是現代最優秀的篆刻家之一。他一生刻印多達4萬餘方,數量之多,為印人中所僅見。中國書畫離不開印章,故而方介堪結交了大量書畫界的朋友,其中,他與張大千的友誼堪稱最為深厚,持續時間也最長。

1926年仲夏的一天,方介堪去拜訪書壇前輩曾熙,在那裡第一次見到了曾熙的弟子張大千。就是這一天,開啟了他倆長達半個多世紀的友誼。方介堪非常欣賞張大千的繪畫,張大千也十分喜愛方介堪的篆刻,於藝術的共同愛好和不懈追求,把兩位年輕人緊緊吸引到了一起。後來,兩人同在上海美專任教,來往更為密切。張大千在家中排行第八,比方介堪大三歲,因此方介堪親切地稱呼大千為「八兄」,終生未改。大千早期的書畫用印大多由方介堪奏刀。1930年,大千舉辦個人畫展,請方介堪為他配刻印章50餘方。畫展大獲成功。張畫方印,相得益彰,人稱金石書畫雙絕。

方介堪與張大千的金石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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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介堪與張大千

1936年冬,方介堪到北平,一直住在頤和園內張大千的寓所。兩人經常一起到昆明湖邊漫步,一路上縱談古今,交流藝事,極友朋之樂。次年2月,方介堪與張大千、于非闇在北平中山公園先後舉辦了兩次金石書畫聯展,募集到一大筆資金,捐給了黃河泛濫地區的災民,也擴大了自己的影響。這樣的展覽,方介堪此後經常參與。他逐漸從配角轉變為主角,牢固確立了其在美術界的地位。

1937年3月,方介堪和大千被邀赴南京參加第二屆全國美術展覽的評審工作。評審結束後,他與同為評委的張大千、謝稚柳、于非闇、黃君璧等人同游雁盪山。那天,欣賞著雁盪美景,大家興緻高昂。樂清縣縣長盛情款待了這幾位藝術家。席間,侍者端上一盤魚,頓時一股香味撲鼻而來。只見幾條魚體形細長,略帶金黃色,周身細鱗密布。大千心生好奇,持箸不動,向方介堪詢問。身為本地人的方介堪頗為自豪地介紹說:「此即雁盪山香魚,乃淡水魚之王。早在明代,香魚就和雁茗、觀音竹、金星草、山樂官(鳥名)並稱為雁山五珍。」大千聽罷,下箸夾了少許魚肉,放入口中細細品嘗,果然味美香濃,不禁連連點頭,大加讚賞。餐後,縣長請他們留下墨寶。於是畫家們共同創作了一幅《雁盪山色圖》。由於大家事先毫無準備,都未攜帶印章,情急之下,方介堪當場操刀刻下「東西南北人」一印,鈐蓋在畫上,眾人拍手叫好。這「東西南北」暗指各位書畫家來自地區的方位:浙江永嘉方介堪、江蘇武進謝稚柳,東部;四川內江張大千,西部;廣東南海黃君璧,南部;山東蓬萊于非闇,北部。大千晚年在台北還憶及此游,稱為「一時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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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介堪國畫作品

不久,大千受聘於北平故宮博物院,任國畫研究班導師。受馬衡院長之邀,方介堪也來到故宮博物院古物館擔任科員。不料上班的第二天,「七七事變」爆發,方介堪和大千均困陷於故宮。九月,方介堪化裝成清潔工成功逃脫。回到上海後,他急與諸友商量救援大千之策,想出一個妙計,由他給大千寄去剪報一束,上載張大千已被日本人槍斃的新聞。大千收到此報後心領神會,持報和日方交涉,稱須到上海闢謠,遂乘機脫離虎口。脫險後,大千入蜀,隱居青城山上清宮,方介堪則回到溫州老家。次年9月,大千自蜀致信方介堪,印章大多遺落,請他刻「上清借居」、「青城客」、「卻吹長笛過青城」及名號印數十方。

1941年春,大千攜家人和學生遠赴敦煌臨摹石窟壁畫。臨行前曾寫信邀請方介堪同往。但方介堪因家累,未能成行。大千在敦煌待了兩年零七個月後,回到西南大後方,潛心創作。方介堪就沒有那麼幸運,他在家鄉淪陷區飽受戰亂和接連喪親之苦,身心備受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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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介堪對聯

1945年8月,抗戰勝利,大千來電邀請方介堪到滬會晤,兩人才再次相聚。見到方介堪憔悴瘦弱的樣子,大千一陣心酸,差點落下淚來。兩人緊緊擁抱,久久無語。接下來幾天,方介堪以飽滿的熱情為大千鐫刻了多方印章。其中一方「張爰私印」,邊款云:

大千八兄,燕京一別,倏忽十載,今從川中來滬,劫後重逢,喜可知已,因作斯印,以志苔岑之契。

表達了與摯友劫後重逢時無比欣喜的心情。「苔岑」,典出晉郭璞《贈溫嶠》詩:「人亦有言,松竹有林,及爾臭味,異苔同岑。」岑,小而高的山。謂不同種類的青苔長在同一座小山上。後世因以苔岑比喻志同道合的朋友。方介堪在這裡用苔岑作譬,也可見他與大千交誼之深,關係之默契。

方介堪與張大千的金石緣

方介堪與張大千的金石緣

方介堪篆刻張爰私印

大千向方介堪展示了自己臨摹的敦煌壁畫以及創作的部分繪畫,方介堪特鐫「老棄敦煌」、「總是玉關情」、「春愁怎畫」等印以贈。

「總是玉關情」一印邊款云:

大千八兄自蜀來滬,出示近作。靈山樓閣,湧現豪端;閬苑瓊葩,香生腕底。元氣旁薄,直駕董巨而上之。世謂昌黎文起八代之衰,今讀大千之畫,足以方之矣。為作此印,並系以詩,用志欽遲:

為探畫理踏窮荒,佛相莊嚴溯晉唐。元氣淋漓關造化,故應筆底有金剛。

六法薪傳久失真,應嗟藝苑亦荒榛。起衰賴有生花筆,五百年來第一人。

丙戌十月,介堪方岩謹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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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介堪篆刻 總是玉關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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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介堪篆刻老棄敦煌、大風堂

「老棄敦煌」一印邊款云:

畫自元明以降,風尚韻致,不重筆力久矣,江河日下,殊無足觀。大千居士才情高厚,詩畫清新。近數年來,不辭艱險,遍歷名山。嘗之敦煌摹寫壁畫,三易寒暑,唐宋菁英盡歸腕底。敦煌地處邊陲,盜賊、虎豹出沒之區,而能處之坦然,故其畫益沉雄庄厚有奇氣,真能遊戲神通者矣!今復游海上,傾談昕夕,殊慰平生。不日重有敦煌之行,屬篆斯石,因作此以為重逢之券。丙戌十月,方岩。

以上兩印的邊款均長達一百四五十字,相當於兩篇精緻的小品文。文中論畫史,見解精到;評張畫之特色與成就也能以數語點明,恰如其分,非泛泛諛詞可比。當年徐悲鴻稱讚大千繪畫為「五百年來第一人」,雖然也有人表示反對,認為言過其實,但大千在中國現代美術史上的崇高地位早已為世所公認,不可動搖。

方介堪與張大千的金石緣

方介堪篆刻瀟湘畫樓

2007年西泠印社推出印章專場拍賣,此印以99萬元成交,創當時印章成交最高價。

1946年底,張大千在上海以重金購下南唐董源的山水畫名作《瀟湘圖卷》,欣喜若狂,立即邀請方介堪等好友來家中共賞,又將齋名改為「瀟湘畫樓」。方介堪篆「瀟湘畫樓」象牙大印以賀。該印為鳥蟲體,朱文,線條繁密謹嚴,動靜對比鮮明,得漢印遺韻而又過之,乃方介堪平生治印之傑作。

上世紀40年代末是張大千繪畫創作的高峰時期。他有一個習慣,每次舉辦畫展,都要更換一批新印章供使用。由於時間緊促,這樣大批量的印章只有篆刻快手方介堪才有能力承攬。方介堪刻印大多不打底稿,直接以刀代筆,一揮而就,既快又好,平時每天要刻三十餘方。1947年3月,他為大千畫展配刻印章70方,次年1月,又為大千畫展配刻印章100餘方。凡是大千囑刻,方介堪無不有求必應,按時完成,並且每一方印都能讓大千滿意。

1948年春夏之間,方介堪為大千收藏的20幅古代名畫的象牙軸頭鐫刻名稱;又為大千從甘肅尋覓來的20多枚珍貴的龍角(古象牙)章刻印。這批龍角章方介堪採用了他拿手的鳥蟲篆體來刻治,方方印文精美異常,難怪大千愛逾拱璧,出入與俱,從不輕易示人。其中「大風堂」印邊款云:

此甘肅出土龍角,數萬萬年物也。質已化石,猶發奇香,洵可寶已。今為大千篆此,所謂屠龍之手,亦足以自豪矣!介堪弟方岩並志。

交待了龍角的來源和材質特點,也流露出刻竣後的得意之情。方介堪晚年回憶起這兩件事,曾作《象軸留珍》、《龍角瑣記》兩文記之。

是年冬,張大千欲離開大陸赴香港,再度邀請方介堪同行,方介堪因鄉情難捨而婉謝。從此兩位老友天各一方,再也沒有相見。方介堪家中人口較多,加上他對待朋友一向慷慨俠義,常常拿出錢來接濟他人,因此一向毫無積蓄。大千深知這一點,臨走前,贈送給方介堪畫作20幅,供他應急之用。到港後,大千又託人帶來10幅繪畫,可惜被人盜取;後又郵寄來10幅,結果又被親戚冒領。「文革」期間,大千在海外聞知方介堪處境艱難,立刻匯來美金若干,方介堪怕擔罪名,不得不原數退回。

浩劫剛過,方介堪思念老友,特治龍虎文印「張氏大千」、鳥篆「三千大千」及「大風堂」三印,但因與大千失去聯繫,一時無法送達。後經四處打聽,始通音信。

1980年,大千特作潑彩山水畫一幅,以重金託人輾轉送至方介堪處;方介堪也以漢玉環一件、印八方以及照片兩幀,託人輾轉送至大千處。

1982年,正逢方介堪83歲壽辰,大千寄來《東方朔偷桃獻壽圖》,以表祝賀。不久,大千來函請方介堪鐫刻「以放易庄」、「以簡易密」、「閉門造車」、「有此山川」諸印,方介堪很快刻好,託人帶去。兩位老友魚雁往來,互訴思念之情,彼此都盼望著能夠衰年重逢。不料次年4月大千辭世的噩耗傳來。在病榻上的方介堪聞悉,悲痛萬分,立即發去唁電,表達深深的哀思。

後來據台灣友人說,方介堪為大千鐫刻的最後一批印章被帶到台灣時,大千已經病危住院。他用顫抖的雙手把印章緊緊抱在胸前,久久不肯放下。

方介堪與張大千的金石緣

方介堪篆刻大千居士

方介堪平生一共為大千鐫刻過多少方印章,現已無法精確統計。但僅以目前所見印蛻作粗略統計,至少也在500方以上。

方介堪與張大千的交往緣於金石,他倆的深厚友情也堅如金石一般,至死未渝;大千畫作上的那一方方殷紅的印章,就是他倆友誼的最好見證。兩位藝術大師不僅在藝術創作上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而且在對待朋友上也忠信仗義,值得我們後人緬懷和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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