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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論家說器材 光暈棲居之所

編者按:在前面兩期,本版連續刊發了《2018華為新影像大賽年度報告》,探尋了手機影像的發展趨勢,也引發了業界和讀者的廣泛討論。本期,我們邀請到了資深的評論人姜緯,一起來看看他如何解讀這篇報告。

光暈棲居之所

在當下以手機為代表的移動互聯網時代,視覺的運用和傳播是非常關鍵的,具體反映到攝影領域,就產生了藝術評論家彼得·普拉根斯所言的問題:「下一代攝影師——如果還會有的話——將不得不尋找一種方式去恢復攝影與現實的特殊聯繫。而且他們必須用煥然一新的方式。」

「有一樣東西,魚對它的屬性一無所知,那就是水。」不了解水是潮濕的,就不知道乾燥為何物。一旦沉浸在媒介中,儘管存在圖像、聲音和詞語,又如何明了它對於我們造成的影響?

事實上,如今的我們很清楚一個可供替換的世界會被不斷投射在小小的手機屏幕上,而且它希望我們在那裡定居。這正是我們每天所處的現實環境。

《2018華為新影像大賽年度報告》的分析撰寫,著眼於種種趨勢,更是一種有意義的嘗試,為了確認快速變化的當下:這是什麼,這將怎樣演變。

與此同時,《2018華為新影像大賽年度報告》顯然志在思考在數碼環境下,我們的媒介如何複雜而長久地在最基本的層面上改變了我們,我們的世界觀,我們對於自我身心和視覺作業的界定,我們對於更多可能性的把握。

從化學、電子影像到行動電話到互聯網,它們輕易越過了曾經存在的時空限制,同時等待甚至已經開始利用人工智慧最大化其潛能。這期間,我們被影像的洪流所淹沒,它形成一種「烙印」,將「物」變成「欲」,創造出一幅世界地圖,這地圖越來越指向其自身,永無止境。

無論是在日常生活中還是藝術展覽中,人們不會完全看不懂攝影作品,總能夠從照片中讀出一些信息,這就有可能形成一種特殊的「意義阻斷」——即受眾認為自己獲取了照片中的諸多含義,可是事實並非如此。攝影作品的解讀不僅僅體現在圖像表象上,更深層次的解讀需要結合知識、感性,甚至直覺。

法國哲學家路易斯·阿爾都塞曾經寫道:「藝術與科學的真正不同在於特有的形式,同樣一個對象,它們給我們提供的方式完全不同:藝術以『看到』和『察覺到』或『感覺到』的形式,科學則以知識的形式(在嚴格的意義上,通過概念)。」他強調了藝術與科學認知方式的差異,由此可以看出,如果使用不適合的方法來解讀攝影,必定會導致謬誤。在數學和化學的算式中,如果一旦出錯,人們就能發現自己的答案不同於標準答案。然而,對攝影作品的觀看卻沒有一個所謂的標準答案,不同的觀看者能從眾多作品中得到紛繁複雜的感受。

這個至關重要的新觀念,在《2018華為新影像大賽年度報告》的一個結論中得到了確切的印證:雖然許多智能手機的使用者或攝影師只是在簡單地捕捉自己日常生活和經歷的影像,但觀看者則是從個人經驗的角度來理解他們的作品——主動進行想像和思考。

在我看來,這恰恰就是彼得·普拉根斯說的:「恢復攝影與現實的特殊聯繫。」而且,用的是「煥然一新的方式。」

攝影,將可見物凝固,切割進個別的單元,曾是描繪現實的給力渠道。但正如無數批評家所斷言的,它也潛在地扭曲了我們觀看現實的眼光。作為最普遍的媒介之一,攝影亦是龐大的濾鏡,透過它我們得以一窺從化學、電子向數字的轉換過程。現在,前數碼時代和後數碼時代媒介之間的鴻溝迅速擴大。媒介的歷史並非有序過程的線性陳述,而是諸多可能性的喧嘩與變動,每一種媒介根據自己的屬性對世界圖景進行篩選。如果得到明智的發展,從數碼革命中誕生的新的成像方法將開拓全新的道路,與此同時,化學、電子攝影的某些局限將被超越。

十餘年前,路透社已經不再像往常那樣追著職業機構索取新聞圖片和錄像,轉而求助於業餘愛好者:「假如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是我的特約記者呢?」規模的變化無疑是巨大的,任何一個能夠接觸到互聯網的人,都有可能成為合格的上傳者。繞過傳統的編輯和評議者的篩選,如今內容的製作和出版、傳播被視為懂得技術的人都可擁有的權利。新軟體的不斷開發和發展使得網路上的大量圖片得到充分利用,人們甚至可以用別人的圖片來完成自己製作的場景。

通過仔細閱讀《2018華為新影像大賽年度報告》,我們不難發現,攝影在向數字技術加移動互聯網的轉變過程中,每一種造物或者對象都變得更加可塑了,更適宜於人類的廣泛操作,也潛在地成為消費者最終的選擇。攝影行為,曾經要求觀眾和作者的在場,氣氛的提煉和創造,聚焦的不僅是鏡頭還有人的直覺,現在正逐漸演變成一種更加便捷、更加普及、更加無所不在的交流策略。

另外,在攝影所涉及的範圍內,它那被公認的可信性成為有益的功能,尤其是作為各種各樣的記錄證據。但是這種公認的可信性也被有意識地用來操控各種各樣目的。採用數字技術加移動互聯網之後,人們注意到那輕而易舉的可塑性,這就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合適的時機進行質疑:攝影作為證據的角色,能否、應否繼續保持下去,甚至擴展開來?

我們不可否認的是,在數字技術加移動互聯網圖像之前的階段,圖像在媒介中呈現的狀態具有互文性和轉喻性。互文性即可以通過參照與原文本相關的其他文本的理解,而為原文本創造出新層次的意義和聯想。轉喻性是指通過部分事實表示事物整體的方式發揮作用。圖像不單承載信息,同時也起到解釋甚至評價信息的作用,但是由於圖像的基本屬性,它不可能做到純粹的完整和客觀,它遵循著一種「二級傳播」的模式。在這個模式當中,傳媒和受眾的地位是不平等的,傳媒和受眾的意圖也是不盡相同的,圖像作為傳媒的發言,所做出的行為是對事實的選擇性呈現,圖像的引導、傾向及其選擇性認知、選擇性記憶的產生過程。因此,我們越來越意識到,無法把傳統媒介的圖像看成可以全面準確反映歷史或生活真實情形的佐證,而當代人不甘於淪為傳媒的利用者,要努力成為傳媒的使用者。數字技術加移動互聯網圖像這樣的方式的產生、擴展,為此目的作出了至少是客觀上的貢獻。

在數字技術加移動互聯網圖像的新環境里,攝影自身在不斷地流轉,並自我敘述著,它經歷著一次又一次重構。和同質化的、統一的、線性的傳統敘事有所不同,攝影師可以為它們注入多樣性、差異性和複雜性,高度個性化的風格特徵、語言結構、敘述視角、創作方式和意圖,構成一個自足的表現體系。

照片是可信任的對可見之物的記錄,這一曾經鐵定的屬性已被數碼技術動搖,它的新的靈活性卻對其他方法敞開了大門,從前這些方法要麼被迅速否決,要麼被認為不可能。比如,由於巨量照片的上傳、瀏覽,現在的遊客可以選擇不用去曾經那些非去不可的景點,或者可以匆匆略過,那就能夠更私人地嘗試去經歷異域風情,追隨直覺、氣息、聲音,用鏡頭髮掘有趣的新意,而不用感到必須重複那些已知的事物。數字技術加移動互聯網圖像,比傳統的攝影和傳播方式更加流動,為人們提供的體會和經驗可能更加開放,這種成像策略與其說是清楚地定義環境,不如說是給人們自身的好奇留出更多的空間,關於如何發現,發現什麼,同時也為圖片的發展變化留下了足夠的餘地。由這些可能性帶來的世間萬象,或許在屏幕上是短暫的,卻提供了無限的視角與媒介的聯合,不斷更新。

因此,與其將數字技術加移動互聯網圖像也當作一種本質上的複製,不如將它看作一種新觀念的體現,這種新觀念更綜合,更能融合併創造多樣化的副本,衍生出更多的獨特性。如果我們有足夠的能力,最終這些圖像並不會侵犯它們原本表現的對象的獨特性,就好像獨一無二的繪畫能夠強調存在的奇特之處,而不是削弱它。

在瓦爾特·本雅明1936年的著名文章《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品》裡面,他提到了許多複製品被人們製造出來,成為「獨特存在的大量副本」,這就使得原作的光暈減弱了。而藝術評論家道格拉斯·戴維斯六十年後在數碼時代作出回應道:「這裡就是光暈棲居之所,不在於事物本身,而在我們觀看、傾聽、閱讀、重複、修改之時的獨創性里。」

文章刊發於《中國攝影報》·2019年·第54期·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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