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拾，閑人閑事

園藝 07-16

文|肖弘哲

江南六月，梅雨正濃，周末收到《閑人閑事》第七輯的樣書，忙不迭坐到書桌前細細賞讀，內子電話中笑：「都說偷得浮生半日閑，那有像你，平日抱怨讀書累，這時候反而用起功來。」

其實閑，本來便是一種生活狀態，雅舍談吃是閑，看爬山虎的腳是閑；瓦屋紙窗，邀二三人共飲清泉綠茶是閑；獨坐書齋，用鐘鼎胸襟供養出一片溫山軟水未嘗不是一份閑。古人造字，在門裡寫上一個「木」，便成了閑。如今，翻開第七輯，寓目之處儘是草木清芬，合著前賢雅意，實在是最閑適不過了。

「閑七」（書友們對每輯叢書慣常的稱法，姑且也容許我這樣使用它）的名字叫做「春花秋拾」，這名字取得可真好。春花之美是要經歷了夏的躁動、秋的淡然，廓然空朗的心境下才慢慢懂得欣賞，悄然拾起，靜心懷念。也只有這時候才最知道，原來麥子並非麥子，紅豆不是紅豆，繁華褪去，心底始終揮之不去的反而是那些枝枝蔓蔓，邊邊角角的記憶，寄托在花草壇罐上，聯綴成文字，就有了這些於自己、於過往、於生活的感荷與交代。

誰沒有過倚馬斜橋、紅袖相招的歲月，誰沒有過盈車載酒、論檻買花的年華，一直覺得閱讀《閑人閑事》，與其比作憑欄聽風望月，不如說是對案感風懷月——《植物江湖》中蕭姨的蓮菜之思，《桑葚之戀》中孩童們的摘桑之戲，紙上雖只數行，讀來卻很難匆匆，曾經那些風流繾綣，少年孟浪的往事一古腦浮現出來，片刻工夫便已豐富了諸多細節，彷彿檢閱當年的老日記，依稀故舊，相看儼然。

至於玄冰「春事說不盡，行人莫自嗟」、懸壺子「狸奴踏雪叩門來，看取窗階行處有梅開」，仄仄平平的韻腳，起起伏伏的詩意，總讓人生髮出幾分蘧蘧然蝶夢之感。連阿南兄「本草系列」幾篇頗有些科普味道的文章也寫得極好看，葉下珠、萬年青、遠志、黃連……其中最廣為人知的一味是芍藥，三代流詠，「四相簪花」，是短文也是史詩，將千百年人與自然的血脈依連、溫情故事娓娓道來，豐富知識，增長見聞之餘，亦別有一種千古幽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