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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描是一切繪畫的基礎嗎?

從狹隘的角度看,學好素描的形體和對光影的掌握才能進階學習色彩關係,冷暖色調等等。所以在傳統繪畫流派中,素描確實是一切進階的基礎。這一點從文藝復興及以前畫家畫油畫前很喜歡素描鋪墊就可以看出來。這個層次的代表作品就是冷軍那樣的超寫實主義;他那樣的作品需要絕對的素描積澱支撐。

但是不是說抽象主義,立體主義,後現代主義就用不到素描。不管哪個藝術流派,核心的思想都是對藝術家鎖觀察到的事物的不同的理解,而素描代表的就是最底層,最純粹的直接觀察。與其說素描的技法是一切繪畫的基礎,不如說素描思維是藝術家理念提升的或不可缺的跳板。

拿畢加索著名的牛舉例:

這裡至上而下,從左往右,可以看到牛從具象的素描到抽象的線條的轉變。成功的抽象畫一定會有類似的某種程度的思考過程。先呈現出來的是素描思維給予的明暗,形體,結構等等,漸漸的將最典型的特徵升華出來,加以自己的理解,這就是抽象。

再來看Antonio Ciseri的Ecce Homo"。這繪於1871年的畫描繪了Pontius Pilate在耶穌基督被釘上十字架前將耶穌展示給憤怒的群眾:

放大看中間部分:

發現了什麼?背景建築的簡化和交互幾乎像是二十世紀立體主義的萌芽一樣,雖然這幅畫依然屬於傳統宗教繪畫的範疇,也沒有使用什麼現代技法。我相信Ciseri畫這幅畫的時候,是沒有立體主義那麼現代的想法的。他只是自然而然地遵循自己眼睛看到的,大腦所相信的,把遠處的建築簡單地虛化了。這種虛化在更早期文藝復興之前的繪畫中並不多見,那時候的畫家還被宗教藝術的規則和幾百年來的傳統拘束著。文藝復興之後畫家們才慢慢學會真正地描繪現實。

縱觀整個人類藝術史,在二十世紀各類當代藝術運動崛起之前,藝術家們一直都在朝「忠誠地描繪現實」這個方向發展。雖然史前洞穴人的壁畫在今天看來很抽象,他們可能只是被技巧所拘束而不是有主動的抽象概念,畢竟當時的藝術還只是記錄工具。後來到中世紀,藝術成了記錄宗教信仰的媒介,但是畫家們筆下的人物依然是理想化的,模式化的,跟埃及人的法老壁畫沒有根本上的區別。中世紀之後,藝術界見證了朝寫實主義的狂潮,應該說現代意義上的素描是那個時候開始的。

十九世紀中後期由馬奈何莫奈代表的印象派,他們首先將「運動」畫到了帆布上,打破了長久以來的藝術家的固有思維。

愛德華·馬奈的賽馬圖;之前從來沒有藝術家這麼大膽地模糊人群和馬,然而這是馬奈對於自己看到的一切的真實的理解。

所以在二十世紀以前,藝術的發展大體上遵循這素描思維的發展,即忠實理解,記錄現實的理念的發展。現代的藝術運動是在該理念之外的延伸,畢竟印象派已經把記錄現實做到很好了。藝術家開始嘗試把精神和哲學注入到他們所看到的現實中,於是我們看到了一系列超越寫實的作品:

保羅,塞尚的St. Victoire體現了早期立體主義,影響了一代抽象畫家;他筆下的風景是他的大腦解構後重新組合的:

發展到極致我們就有了薩爾瓦多·達利代表的超現實主義畫家。他的畫剝離現實的同時也來源於現實。達利的Persistence of Memory:

這幅畫跟素描有什麼關係?表層上這幅畫里的光影,透視和結構都來自於達利對於基本素描的理解;深層上,對於現實世界的理解使得達利能夠思考超越現實的時間並將它表現出來。

以前去博物館有的時候會看到幾道隨意潑灑的顏料堂而皇之地被稱作大作,會非常不理解。現在似乎有點明白,簡單的背後可能是無比深刻的思考。現在很多的新銳畫家可能不那麼注重素描技巧了,但是要真正在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素描思維可以說是藝術頭腦的地基。

某種程度上,抽象畫和現代使用傳統技法的具象畫是很相似的。只是抽象畫中,畫家將理念具象畫而將現實抽象化,而在具象畫中,畫家抽象的是理念。在抽象流派興起的同時,大量的具象畫家也賦予了他們筆下的現實新的意義。比如說下面這幅現代的具象油畫:

這是Daud Akhriev的In the Moment of Total Silence.看上去很現實?其實這幅畫的底蘊很深厚。翻譯自畫家本人的描述:「我創作了這幅關於衝突和壓力的作品。當一個人被衝突圍繞時,他/她可以選擇被煽動,或者保持對於信仰的真誠。如果一個人可以忽視它們,尖叫的人群就會失去他們的意義而成為死寂。」

所以素描是一切繪畫的基礎嗎?當然是,就算素描這種形式不存在了,它代表的思考方式依然是每個藝術家的必修課。

(考試的話別想這麼多,只管練就是了。速寫難道本身不就是素描的一種嗎?色彩的話掌握了應試的機制其實也可以拿到不錯的分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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