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夜讀 | 堪恨頭如雪，春風亦難消
文 | 煙雨客
唐代的一天，暮色沉沉。出身寒素，累舉不第的詩人高蟾，路過金陵，他登上一處高台，極目遠眺，浮雲落日，晚翠秋聲，凄側之景，油然在目……
金陵晚望
唐 · 高蟾
曾伴浮雲歸晚翠，猶陪落日泛秋聲。
世間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
陪伴過浮雲，聽到過秋聲，金陵收藏了太多的榮華與荒蕪。他百感交集，感慨世間再多的丹青妙手，也畫不出心中的傷感。
這是真正經歷過傷心之事的人的感慨。
華清宮
唐 · 高蟾
何事金輿不再游，翠鬟丹臉豈勝愁。
重門深鎖禁鍾後，月滿驪山宮樹秋。
路過華清宮的時候，他感慨昔日的金輿，再也不會重遊了。只有舊時明月，依然灑滿了驪山的秋樹。
高蟾，唐代詩人，生卒年不詳。郡望渤海(今河北滄州一帶)人。累舉不第,歷時10年。僖宗乾符三年(876)登進士第，昭宗乾寧中官至御史中丞。與鄭谷友善。「詩思雖清，務為奇險，意疏理寡」(《北夢瑣言》卷七)。其詩「氣勢雄偉，態度諧遠，如狂風猛雨之來，物物竦動，深造理窟」(《唐才子傳》卷九)。
秋思
唐 · 高蟾
天地太蕭索，山川何渺茫。
不堪星斗柄，猶把歲寒量。
在一個秋日，他陷入天地無垠的思索。天地、山川，何其蕭瑟渺茫，只有星河北斗，在寒來暑往中丈量四時。
他家貧，工詩，氣勢雄偉。性倜儻，然尚氣節，雖人與千金，非義勿取。十年場屋，未得一第，自傷運蹇，有「顏色如花命如葉」句。杜麗娘在《遊園驚夢》裡面有唱道：可惜妾身顏色如花，豈料命如一葉乎。
感事
唐 · 高蟾
濁河從北下，清洛向東流。
清濁皆如此，何人不白頭。
讓他有所感觸的事是什麼？是人間的清濁是非，還是對錯得失？可這些又有什麼意義？世間的人有誰是不會白頭的呢？
漁家
唐 · 高蟾
野水千年在，閑花一夕空。
近來浮世狹，何似釣船中。
尤為喜歡這首詩。空靈、淡泊，似乎穿透了時間的煙雨，把這個時代的內核看得通透。野水千年，閑花一晚，浮世何其狹窄，就如在擁擠的釣船裡面。
他筆下的春天，也有著無法排遣的哀愁。
春
唐 · 高蟾
天柱幾條支白日，天門幾扇鎖明時。
陽春發處無根蒂，憑仗東風分外吹。
明月斷魂清靄靄，平蕪歸思綠迢迢。
人生莫遣頭如雪，縱得春風亦不消。
白頭如雪，春風也消不去。信哉斯言，在時光的長河中，唯有往複循環的天道，是可以永恆的。儘管這永恆在造物面前依然短暫，但在凡人看來，已是足夠恆久的。
長門怨
唐 · 高蟾
天上何勞萬古春，君前誰是百年人。
魂銷尚愧金爐燼，思起猶慚玉輦塵。
煙翠薄情攀不得，星茫浮艷采無因。
可憐明鏡來相向，何似恩光朝夕新。
長門裡的怨婦，連百年的寵愛，都是奢望，何況更為長久的愛與相思？
他的詩在《全唐詩》中僅保存36首。壓卷之作是揭露抨擊晚唐科舉的《下第後上永崇高侍郎》:
天上碧桃和露種,日邊紅杏倚雲栽。
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東風怨未開。
天上春意盎然，但秋江里的芙蓉，在東風裡仍然不得綻放。是地勢使之然還是其他，通過詩人的遭遇，也可以明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