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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女扮男裝在線撩妹!

顧楚寒睜開眼就看到親娘弔死在頭頂。

屠夫爹為治病救妻欠下高利貸,不願賣兒做孌童,砍了人,償了命。

長兄捲走保命家底,逃之夭夭。

弟妹面黃肌瘦;大姐自賣自身;奶奶要飯養家。

更有叔伯舅家虎視眈眈,想要拿走賣命錢!

顧楚寒瘸著摔斷的腿仰天長號:她這是穿到了一個什麼鬼地方?

1

顧楚寒穿越了。

剛剛睜開眼,就嚇的差點再死一次。

就在她的頭頂,不高的房樑上,她的親娘剛剛弔死了。

謝氏已經纏綿病榻三年多,顧凌山盤了肉攤,賣了大半田產,謝氏病情眼見好轉,卻再沒錢吃藥,到處借錢無果,忍不住誘惑,借了三十兩高利貸。結果利滾利,三十兩變一百兩。高利貸要顧凌山賣兒。

顧凌山雖然是個屠夫,卻也不傻,他三兒子九郎自小就生的粉白玉雕,那些人沒讓他賣女,卻逼他賣兒,究竟是怎樣齷蹉的心思!?再說老三也不是兒子,是他閨女。

堅決不同意賣兒,和來強搶買兒子的人手推搡間,大打出手,失手打死了人,鋃鐺入獄。

顧婆子賣光田產房屋,換了兒子一命,流放三千里。

謝氏受不了打擊,一下病倒。

郎中讓吃人蔘,已經負債纍纍家徒四壁,哪還能吃得起人蔘。

顧九郎聽山上有人蔘,就拉著二姐跑上山挖人蔘,卻不想摔下山來。命保住了,卻摔斷了腿。

屋漏偏逢連夜雨!

謝氏聽兒子的腿能治好,但要一筆不小的銀子,給自己斷了葯,又拿出最後保命的玉佩,準備當了錢給兒子治腿。

結果玉佩被大兒子顧四郎偷走,不見蹤影。

謝氏當晚就上了吊。

顧婆子哭啞了嗓子,拉著顧苒娘,跑到兩個閨女家和謝氏娘家跪了兩天,借來九兩半銀子,又拿自己的棺材出來,把謝氏草草下葬。剩餘的銀錢給顧九郎請了接骨大夫治腿。

顧楚寒躺在稻草床上,看著房梁,還有些恍惚。

「九哥!快把葯喝了吧!喝了你的腿就能好了!」顧十郎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葯哄勸。

顧楚寒回神過來,眼神慢慢聚焦在床頭面黃肌瘦的小男孩的臉上。這個是她的四弟,八歲的半大小子,只有個頭,單薄瘦弱的彷彿一陣風就能颳走。也是他在顧凌山入獄,顧四郎堅持賣掉顧九郎的時候,發瘋的反抗,一塊保下了顧九郎。

顧四郎不願意擔債,一怒之下偷了家裡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玉佩,離家出走。

現在親爹流放了,親娘上弔死了,本該頂立門戶,擔負起弟妹教養的長子顧四郎跑了。只有兄妹四人和奶奶顧婆子相依為命了。

「九哥!快喝吧!」顧十郎見她睜著盈盈水光的鳳眸望著他不說話,摸摸她的頭哄道,「九哥聽話!你喝了葯,我給你摘野果吃!是甜的!」

現在已經十一月了,哪還有啥野果。

顧楚寒坐起來,接過葯碗,一口喝盡。

她之前都不喝苦苦的葯,這兩天卻格外聽話,乖乖喝葯,顧十郎看著她蒼白尖瘦的小臉,抿緊了嘴,「九哥!你想不想喝粥?我給你熬粥喝!」

顧楚寒往外看了看,問他,「二姐呢?」

聽她問起二姐,顧二郎臉色變了變,「二姐……去大姑家了!」

顧楚寒看著他隱變的臉色,皺起眉頭。去大姑家?之前顧凌山入獄,就是她們家最先撇清關係。老太太和娘家侄女大冬天在外跪了一天,借了三吊錢。現在更是怕她們幾個老弱病殘粘上她們。

「二姐去大姑家幹啥?奶奶呢?」顧楚寒盯著他又問。

九哥一向性情最溫和,對他們也一直很好,顧十郎從未見過她這般深沉銳利的眼神,不自覺的心裡有些怯怕,「說是…說是……跟大姑家借點糧食。」

要真去借糧食,只怕也是無功而返。顧楚寒抿了唇。

「九哥你先等一會,我去做飯!」顧十郎忙跑去了廚房去煮粥。

小小的若娘幫著他燒火。

飯很快做好,兩小把糙米,熬了一碗米湯端來。

「你們吃的啥?」顧楚寒問他。

顧十郎連忙道,「還有兩碗,在鍋里!我和若娘等下就去吃!」

顧楚寒卻知道,他們家不僅沒錢欠債,也沒糧了。這一季的蜀黍就是顧九郎和顧婆子一老一小種的,別人家的二畝多地收七百斤,他們家的二畝多地只有五百不到,交了田稅,就只生下不到三百斤,那還是五口人過冬的糧食,現在只怕也不剩下了。

看她不說話,顧十郎又難看的咧著嘴笑著解釋,「奶奶走之前蒸了窩窩,我和若娘一人一碗米粥就一個窩窩!」

他說的窩窩,是家裡交了田稅餘下的糠,根本不能算作是糧食。被磨成糠面,蒸的糠窩窩,比高粱面還要剌嗓子,難以下咽。而這些糠,也剩餘不多了。

顧楚寒喝了米湯,就躺在稻草床上的絞盡腦汁的想掙錢的法子。她自幼喪母,是被她爸帶在機械研究所里長大的。她會的也都是機械化自動化的那些,在這個不知道什麼時代的古代,她怕是只能去給人打鐵了。

想到打鐵,低頭看看她短小瘦弱的小身板,細細的手腕子,泄氣。

這個身子才十一歲,假兒子不說,還是虛的,別說打鐵,拎鐵鎚都拎不起來,更何況她現在還摔斷了腿。傷筋動骨一百天,她這腿至少也要在床上躺倆月。

可離過年也就剩不到倆月了,他們一家五口吃啥?謝氏是簡葬的,借來的那九兩半銀子基本都給了大夫,用來治她的腿了。

她好歹也是二三十的大人,就算腿不能動,至少手和腦子都還能動。總不能就躺在床上,等著摳顧婆子和顧倩娘她們嘴裡的吃食活命!

想來想去,顧楚寒只覺得腦仁疼,摸了摸頭上疑似真正顧九郎致死的包,嘆口氣,把自己放平躺好。

賺錢是當下首要必須的事情!想當年她不滿十八就存款五個數,全是自己掙得。現在卻只能躺在床上,還是從幾個老弱病殘嘴裡搶下來的,這份憋屈窩囊,直讓顧楚寒內傷。而想到將要面臨的處境,更覺得內傷嘔血。

顧十郎拉著小妹若娘到廚房裡吃了一個糠窩窩,喝了兩大碗白水。到米缸看了下,剩餘的糙米只夠九哥吃三頓稀粥的。現在奶奶和二姐都出去想辦法了,他也必須得想其他辦法弄到糧食和吃的!

回到屋裡,跟顧楚寒道,「九哥!你先乖乖在家裡,我出去一下就回來!」

「你要去砍柴?還是上山?」顧楚寒立馬叫住他。

「今兒個是娘頭七呢!我去給娘磕幾個頭!」顧二郎解釋,又安慰她,「你別難過,等你腿養好了,我背你過去看娘!今兒個我會幫你多給娘磕幾個頭的!娘不會怪你的!」

顧楚寒想到那個為了給閨女活命機會,自斷生路上吊的傻女人,微蹙著眉輕輕應一聲。

顧十郎上午已經去過了,叮囑若娘在家裡看著顧楚寒,出了門就拿著家裡那把豁口的鈍刀,拿著繩子上了山。他要趕緊砍點柴,冬天冷,柴火好賣,還能掙兩文錢,就能買點糙米粗糧。這樣奶奶也不用去要飯了!被大伯二伯他們知道,肯定不得了的。

「苒娘在家嗎?苒娘!?」

外面傳來叫喊聲。

若娘一聽那聲音,頓時黑黝黝的大眼出現警惕之色。

顧楚寒憑藉記憶聽出這聲音的主意,是村裡的花嬸兒,說好聽了是媒婆,掮客。說白了就是人販子。因為她前幾天剛來過,勸顧四郎把顧九郎賣了,一家人對她的印象都很深。

若娘邁著短腿就跑出去想要攔住。

但花嬸兒已經自己摳開門進來,「哎呦!小若娘在家啊!你二姐在嗎?我找你二姐有事!」

「我二姐沒在家!你出去!」若娘白著小臉,就趕她。

花嬸兒可是皮道兒臉,不滿五歲的若娘哪是她的對手,直接一扒扯,拐腳就進了屋。

若娘一下子嚇的有點要哭,「我九哥已經腿瘸了!」

花嬸兒直接進了屋,看到顧楚寒臉色蒼白虛弱的躺在稻草床上,心疼的叫道,「哎呦呦!瞧這九郎的模樣,傷成了這樣,可真是叫人心疼啊!」心裡卻忍不住狠狠啐了口。一個小子,男生女相,也能勾了有錢男人看中!真是狐狸精托生的!

顧楚寒看她眼中分明的不屑和不善興趣,眸光一寒,「原來是花嬸兒!不知道我們這蓬門蓽戶的,怎麼得了花嬸兒的眼了?」

「哎呦!九郎說話就是斯文,還用起詞兒來!我呀!今兒個是來找你二姐!」花嬸兒呵呵呵笑道。

顧凌山殺豬,擺著肉攤兒的時候,家裡生活也是不錯的,顧九郎還跟著村裡的老秀才學了半本《三字經》,是識得幾個字的人。

「我二姐去了姑姑家!不知道花嬸兒來有啥事兒?我如今算是家裡的長男,也是頂樑柱,花嬸兒有事,不妨跟我說說!」顧楚寒笑道。

她這氣勢可是跟原先那個斯文樣不同了點,不過花嬸兒也沒多想,畢竟家逢巨變,老大顧四郎又離家跑了不管事,他就是該管事的人了!想了想,又看了眼她用木板夾著的斷腿,眼珠子轉了轉,「若娘呀!去給花嬸兒燒碗熱茶來!我和你九哥說會話兒!」

若娘不去,全身戒備的看著她,眼中滿是害怕。

顧楚寒輕咳一聲,「若娘!去燒碗熱水,我渴了。」

若娘撇著小嘴,雖然害怕戒備,還是聽話的一步一回頭的去了廚房燒水。

花嬸兒立馬就跟顧楚寒說要幫他們家擺脫眼前的窮困,「你二姐苒娘也十四了,正是說親的好年紀,好在她長得齊整標緻,還是有人家願意娶她的!這定了親,收了彩禮,你們家立馬就能拿到銀子,改善生活了!也不用像現在這樣,沒米下鍋,一家老小天天餓著!」

「哦?花嬸兒說的是哪家?」顧楚寒彎起嘴角問。

「是個有錢人家!我可是掏心掏肺的想拉拔幫襯你們家,給苒娘選了個好人家,嫁過去吃香喝辣,穿金戴銀,一輩子好生活!」花嬸兒連忙表功。

見顧楚寒笑著沒說話,花嬸兒眼神閃了下笑道,「就是隔壁村的張有財!這些年,手裡可沒少攢錢呢!正好解了你們家的燃眉之急呀!」

張有財?那分明是張老賴!一個快上三十娶不上媳婦兒的賴頭潑皮!

2

雖然這尿性顧楚寒已經想到了,卻沒想到謝氏剛死,來的倒是快。微微吸了口氣,「花嬸兒你也看見我們家的情況了,我們這可是個無底洞,那張有財能出得起多少彩禮?」

花嬸兒看她沒有一下子發火還說起彩禮,就猜著他們家沒米下鍋,早晚也要賣人,顧九郎這是看清形勢了,立馬笑了起來,「哎呦!誰不知道你們家人緣最好,九郎你還是個有出息的,你大哥又出外謀財路,哪能像你說的是個無底洞!不過眼下有點緊,那也是三兩年就過去了的!」

好話先說了一大堆。可誰不知道顧家顧九郎斯文柔弱?除了長得粉白清秀,有啥出息!?顧四郎偷跑離家,謝氏才絕望上吊,被她說成了外出謀財路去了!真真是媒婆一張嘴!

顧楚寒笑著沒說話。

花嬸兒看她不為所動,就直接亮出底牌,朝她伸出三根手指,「咋地也夠買上一車米,夠你們吃到明年去了!」

顧楚寒笑出了聲,問起她當下幹啥能多掙點錢,「這以後我就是家裡頂立門戶的了,就算有點錢,也不能坐吃山空不是?花嬸兒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也給我這沒出過青山鎮的人說說,讓我漲點見識!也好想著謀個啥出路!」

她這樣說,花嬸兒就認為她可能是嫌錢少,但答應是會答應的,都想到本錢到手幹個啥了。為了拉近關係,就跟挑揀著跟她說幹啥幹啥的。

顧楚寒就順著她的話,引到她想知道的時局和各種情況上去。

花嬸兒卻不願意跟她多說,心裡想催著她趕緊答應,然後把這事辦成了,她也好拿錢完事。

可顧楚寒卻不是真的顧九郎,幾句話帶著她走,打聽她想知道的事。

花嬸兒說了大半天,口乾舌燥,結果全說的沒用的廢話,看顧楚寒還聽的意猶未盡,有點覺摸出味兒,催促道,「九郎!我跟你說的事,咱們既然說定了,可要趕緊的!不然那好兒可讓別人搶了!」

顧楚寒嘆了口氣,「花嬸兒!我知道你是實心實意為我們兄妹幾個打算的,可你也知道我娘是咋去的,如今我娘百天都沒過,我咋能做這樣的事!今兒個還是我娘頭七呢!保不齊,這一會我娘還回家來看看呢!我要是連百天都不過,你說我夜裡可睡得著?」說著就帶了哭腔。

她一說謝氏頭七,還會回家來,花嬸兒也有些脊背發寒。當初賣這顧九郎,那謝氏可是一副拚命的架勢。餘光掃了掃,口中卻應著她一句,「你說的也在理,你也是個心腸軟的!可你也不能光顧著你娘,你自己這腿總要治吧?你弟弟妹妹總要吃飯吧?你奶奶也是年紀大了,也總不能不吃不喝吧?不如……」

她話沒說完,顧楚寒搶在她前頭,「不如花嬸兒你先回去說說,既然看重我們家,看重我二姐,不如先幫襯我們一把,銀子先給我,等我娘百天之後,再說喜事!」

花嬸兒一下子就拉起了臉,「九郎你這可就想的太美了!人不過去,還想先拿錢,誰知道你拿了錢,還認不認賬!?」窮的賣人都不夠吃糠的,還想先拿錢!

「這個是當然的啊!花嬸兒也知道,我好歹念過書識字的,我大哥也外出掙錢去了,這點事哪會不認賬!」顧楚寒真誠道。

用她先前說的話,直接給她堵死了。花嬸兒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

「九郎!你家的真實情況,你自己可是清楚的!」她有些警告道。

「是啊是啊!跟花嬸兒說過一番話,我這心裡也有譜兒多了!」起碼她現在知道了鎮上城裡流行那些花樣子,雞蛋兩文錢一個,搬運工一天掙二十多文錢,洗衣縫補一天能掙十六七文,縣令是哪個,作為咋樣,知府姓啥,鎮上縣城都有哪些大家,誰家賺錢最多,幹啥生意最火!年前幹啥最能掙錢!

雖然她這嘴裡吐不出象牙來,但這些東西都是實際情況,她也吹噓不到哪去,的確讓她心裡更有譜兒了點。

外面若娘站在門口,兩眼警惕。

顧楚寒問她,「十郎去給娘上墳,咋還不回來?今兒個娘頭七,我不能動,你也不跟著去,娘肯定不放心!」又拜託花嬸兒,幫忙去找找十郎。

因為屋子漏風,又天寒,看看外面陰著天,陰風一陣陣,顧楚寒這也說不成,花嬸兒覺的身上越來越寒,就隨便應著,沉著臉先告辭了。反正已經沒米下鍋了,早兩天晚兩天都要讓她領人走!

看她快步離開,顧楚寒眸光漸冷。

若娘看著她陰冷的臉色,有些嚇到,「九……九哥?」

目光落在她身上,顧楚寒溫聲道,「放心!咱們家,誰也不會賣!」

若娘聽了保證,慢慢靠近她,「九哥!我人小,吃的少,我們都少吃一點,家裡的糧食就夠吃的!」

從來沒有為吃飯發過愁的顧楚寒一陣陣的心塞,「你知道家裡還有多少錢嗎?」

若娘搖搖頭,「錢是奶奶管著,我不知道。」

給她治腿的時候,錢是不夠的,顧婆子一把全給了大夫,那大夫都收了,也沒要不夠的錢,顧婆子感恩戴德的磕頭,只怕手裡也是沒錢的。

顧楚寒想到打絡子和繡花兒,看看青娘,才五歲個小娃兒,要是顧苒娘那還是能行的,就在家等著她們回來。

一直到了快傍晚,顧十郎才分兩次,把砍的柴火全拖回來。

「九哥!我先給你熬藥!一會飯就好!」洗了手,就趕緊去廚房忙活。

顧楚寒見他忙完回來,嗯一聲。

飯做好,煮的依舊糙米粥,給顧楚寒喝了,他和若娘一人一個糠窩窩,一大碗熱水。

直到天黑快黑透了,顧婆子才和顧苒娘回來。

布袋子里裝著一碗高粱面,三碗糠面,幾個雜麵窩窩饅頭,還有三四個白面饅頭,都是些半塊的,沾著灰土。

顧十郎這才小心的點了油燈。

顧婆子和顧苒娘搓著手進屋,看了顧楚寒的腿,聽她好好喝葯吃了粥,顧婆子疲憊的笑道,「你大姑家吃完飯,又給幾個饅頭,我去熱一熱!還有好些高粱面呢!」

顧十郎想把那些吃的都留著,不然明兒個後兒個,他們就沒吃的了。不過也知道,九哥的腿要想好得快,必須得吃點好的,沒吭聲去幫著燒鍋。

饅頭熱好,顧婆子說白面要分著吃,扣乾淨了一塊大的,和一塊乾淨的雜麵窩窩給顧楚寒,「白面饅頭不好得,另一半就給十郎和青娘吃了!這個省著點吃,明兒個還有!」

顧楚寒看著塞進手裡的那塊被摳乾淨的白面饅頭,和雜麵窩窩,心裡猛地抽緊,沉聲道,「不要再去要飯了!」

3

除了沒有媽,顧楚寒從來沒有為吃和錢發過愁。現在讓她躺在床上,等著一個老嫗和小女孩跑幾十里路要飯回來給她吃,她吃不下!

「九郎……」顧婆子頓時一震。

顧苒娘一下子紅了眼,「九郎!這不是……不是討來的!」還想再遮掩著。

「如果不是誰家辦事的饅頭,誰家蒸的白面饅頭上面會點花兒!?」顧楚寒直接拆穿。

顧婆子和顧苒娘走了幾十里的路,聽有家得了雙胞胎孫子辦喜事,就早早趕過去等著,才要了這幾個饃饃頭。被點了紅花兒的皮已經摳掉了,顧婆子不捨得浪費,油燈不捨得挑太亮,看不清也沒摳乾淨。

「九郎!奶奶沒有本事啊!總不能我們幾個老小,就真的餓死在這了呀!」顧婆子叫一聲九郎,就壓抑不住嗚嗚哭起來。

顧苒娘也低著頭,眼淚不停。

顧十郎和顧若娘也抹著眼淚。

看幾個人都哭起來,顧楚寒握緊拳頭,沉聲道,「我顧楚寒,就算真的殘廢了,也不會真的叫我們老小餓死!我一定會讓你們吃上飽飯!吃上白面大肉!」

顧婆子聽這話就算再欣慰,也知道她沒有辦法,「九郎啊……」

顧苒娘凄凄道,「明兒個還是把我賣了吧!我去給人當丫鬟,先賣個幾兩銀子,咱們家就有飯吃了!我也能去大戶人家吃香喝辣的!」

賣身為奴,就毫無出路了。

「誰也不賣!」顧楚寒擰著眉沉聲道。

顧苒娘看著她,眼淚忍不住。她要不賣身,他們幾個以後該咋辦?家裡還欠著債,大伯二伯他們現在只怕因為奶奶賣田賣房救爹,也恨死他們了!連奶奶都不願意管!好歹她去賣身做活,每個月還能拿回來一點錢,給家裡買點糧食啊!

「我們還有多少錢?」顧楚寒問。

顧婆子神色有些絕望。

「一文錢都沒有了?」顧楚寒追問。

顧婆子羞愧的低下頭。如果還有一文錢,就給他買個雞蛋補補了。兒子流放了,兒媳死了,他的腿還沒好,兒媳婦弔死就是為了能救活他,要是落個病根成了坡腳……

竟然一文錢都沒有!顧楚寒微張著嘴,半晌,「你們明天去砍柴,能賣幾文是幾文,賣了錢都買上線繩!我還有一雙棉靴,我躺在床上也穿不著,你們拿去問問看有人要不,給兩文是兩文!」

聽他把棉靴也拿出去換錢,顧苒娘就忍不住哭大了聲,「那棉靴是娘做的,去年都沒捨得穿的啊!」

顧楚寒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先打柴吧!」

顧婆子問她要幹啥,「我再去找你四叔借點!」

顧家老四顧俊山是兄弟中過的最富裕的,可老四媳婦兒也是最尖酸刻薄的。

「今兒個花嬸兒過來,問了她說是縣城裡香粉和絡子賣的好,我想了兩個新花樣,我們先試試!」顧楚寒說著,把她用稻草編的拿出來。

她對外是個小子,自然是不會做這些女孩子家的活計,她自己本來也不會,還是上學時跟著前後桌學了一手,隱約記得個樣子。

絡子就賣個新鮮花樣,精緻精巧的就能多賣點。顧苒娘也是會綉活兒的,只是手裡一文錢沒有,哪還買得起針線和絹布。一看她編的歪歪扭扭不太成樣子,但樣式新穎的絡子,立馬眼神就亮了,「要是能打出這樣的絡子,打的精巧些,能賣到五文錢一個!」

「所以明兒個先打柴,弄幾文錢來買線繩。」顧楚寒應聲。

幾個人一下子有了點希望。

顧婆子卻翻來翻去睡不著,次一天起來,就直接到四兒子家來。

顧老頭和顧婆子很是開明,怕兒子多了都娶了媳婦兒,還擠在一塊住矛盾太多,就給五個兒子都分了家。

養了半輩子豬,顧老頭也攢下了些家業,一個兒子一份,他和顧婆子留一份,等他們去了,這一份再說。

但潛意識裡,長子長孫繼承家業。平均分配家產,已經讓老大心中不滿,多次說定了,他給二老送終,顧老頭和顧婆子的這一份家產歸他這個長子。

顧老頭去世,也的確是老大顧成山操持的,不管花沒花到他的錢,其他幾個兄弟雖然不滿,卻也知道,顧婆子一去,老頭老太太這一份家產就是老大家的了。

結果謝氏病重,顧凌山又打死了人,下了大獄,顧婆子為救兒子,把房屋田產全部都賣了,連同顧凌山的房屋一塊,賣的錢才千恩萬求,換了顧凌山流放三千里。

顧老大希望全落空,心裡又恨顧凌山謝氏,又怨恨顧婆子。看到她從那兩間茅草房出來朝他們這邊過來,直接陰沉了臉,娘也不叫,「又來幹啥?想要糧食,還是要錢!?」

看他滿臉陰沉嘲弄鄙夷,顧婆子心裡別提多難受,縮了縮身子,小聲說了句,「沒有!」

顧老大卻不相信,先把話給她堵上,「欠我的還沒給我,想要糧食,要錢,死了這條心吧!」

顧婆子沒有多停留,繼續往前走。

到了顧老二家門外,顧婆子慢下步子,卻不敢再去敲門。

顧老二的小兒子拿著個雞腿在門裡啃著,看到顧婆子趕緊藏在身後,大聲朝裡面喊話,「爹!娘!奶奶又來要糧食了!」

一聽這話,顧老二和連氏立馬讓大閨女和大兒子收拾好吃的,一邊從屋裡出來,「哎呀!娘又來了!我們這家裡剛吃完飯,不知道娘今兒個又過來,不過五郎剛才吃的粥還有些,我不讓他吃了,勻出來給娘吃吧!」

顧婆子雖然有些難堪,但想著一碗粥,總能省下一頓,就沒有吭聲進門來。

連氏不讓她進堂屋,直接讓她到廚屋裡,半碗剩粥,加了半碗刷鍋水,泡進去兩塊吃剩的雜麵饅頭,端出來,嘆道,「娘也知道我們家不容易,幾家就數我們家過的窮,前頭老三從我家借了幾回錢,現在也不知道啥時候能還上!我們家這都是扎著褲腰帶過,天天吃鹹菜,連一點油水都沒有了!」

顧婆子看了看顧七郎背在身後的手,連氏嘴上沒擦乾淨的油,又看看碗里兌水的剩粥,沒有說話,微抖著手接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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