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頓動力四足機器人Spot想走出實驗室大門，世界準備好了嗎？

沒有多少機器人公司能在網上擁有一大批忠實的粉絲，也沒有很多機器人公司都像製造出波士頓動力公司那樣的機器人。

每次波士頓動力分享其機器人的新視頻時，都會在網上引起轟動。無論是一群拖著卡車的機器人狗，還是像人類一樣身手敏捷跳箱子的機器人，波士頓動力公司的機器人都讓人格外興奮。

它們也是對我們對未來感受的一種羅夏墨跡測試，觀眾要麼沉浸在高科技的輝煌中，要麼哀嘆即將到來的機器人末日。上個月，一段惡搞視頻流傳開來，視頻中顯示一個CGI的「Bosstown Dynamics」機器人向它的創造者發起攻擊，許多人誤以為它是真的，這足以證明了在人們心中，這家公司在技術上已經取得了多麼大的進展。

圖片來源：James Vincent / The Verge

儘管波士頓動力公司擁有強大的工程技術，但它現在面臨著迄今為止最大的挑戰：將其穩定的機器人業務轉化為實際業務。經過數十年在停車場各種「虐」機器人，該公司將於今年晚些時候推出其首款商用機器人：四足機器人Spot。對於一家數十年來一直致力於長期研發的公司來說，這是一個至關重要的考驗。更重要的是，Spot的成功或失敗將告訴我們很多關於機器人未來的事情。

我們準備好讓機器人與我們一起走在路上了嗎?

與機器人行業中的任何人交談，他們將用一句來總結其行業，經過多年的試驗和錯誤磨練：太難了!

這個行業眾所周知是無情的，創業公司和成熟公司經常在沒有任何警告的情況下倒閉。就在去年，三家機器人公司在幾個月的時間裡倒閉。作為回應，豐田研究所的業內資深人士James Kuffner總結了在Facebook上建造機器人的挑戰。 「這需要大量的資金，堅定的領導，高技能的員工，資源和基礎設施，以及出色的產品和市場戰略。」Kuffner寫道，「更不用說完美的執行。」

波士頓動力公司的機器人看起來完美無缺，但這部分是因為他們從未在喧囂的商業環境中經營過。自1992年成立以來，該公司一直依賴於國防部和Alphabet等資金雄厚的贊助人。它的早期業務是由政府合同決定的，並且在2013年被谷歌的母公司收購，這也是搜索巨頭進軍機器人行業一次失敗嘗試的一部分。

波士頓動力公司首席執行官馬克·雷伯特(Marc Raibert)告訴The Verge，這些年來的合同和研究對公司目前的發展階段是必要的。

雷伯說：「長期以來我們一直是一家研發公司，致力於挑戰極限(並)製造符合人們對機器人應該是什麼概念的機器人。」 「而且自然而然地……隨著我們的研發，機器人變得越來越有用，這讓我們很明顯的感到，『哦，這個東西可以被使用和商業化的"。」

五角大樓的合同為波士頓動力公司提供了開發尖端腿式機器人所需的時間和空間，例如馱東西的騾子BigDog(最終因為噪音太大被軍方拒絕)，而他們尚未開發出一款可銷售的機器人。相反，該公司一直給支持者留下深刻印象，因為它賦予了機器一個幾十年來一直未能實現的特點:機動性。

哥倫比亞大學工程學教授霍德·利普森解釋說，真正的機動性超出了大多數機器的認知範圍。「我們認為下棋是一件了不起的事，但僅僅是四處走動，協調數百塊肌肉就是一項令人難以置信的成就。」利普森告訴The Verge，「機器人在很大程度上仍然非常笨拙。最小的身體障礙也會使他們感到困惑。」

因此，今天工廠和倉庫中使用的大多數機器都是巨大的、靜態的和非智能的東西：它們被設計成停留在一個地方，執行重複的任務。相比之下，未來的機器人將是敏捷和動態的;能夠與人類一起工作，對不斷變化的環境和行為做出反應。順便說一句，這就是為什麼波士頓動力公司如此喜歡在視頻中「虐」它的機器人，突然推搡、用腳踢等。沒有什麼比一記快速踢腿更能讓機器人證明應對身體上的不確定性了。

利普森說，波士頓動力公司幾十年來一直在「試圖打破這個無形的機動性邊界」。但結果是，可銷售的應用 「幾乎像是事後才想到的。」

許多業內人士都認同這一評估。自動化公司Plus One Robotics的創始人埃里克·尼夫斯(Erik Nieves)在接受the Verge網站採訪時表示:「他們先是依靠政府救濟金，然後是谷歌。」「他們沒有真正的使命:只是做得很了不起!但他們已經很棒了。」

商業化的導火索似乎是該公司在2017年被日本科技巨頭軟銀收購。雷伯特表示，商業化始終是最終目標，而軟銀擁有豐富的資源，這使得該公司能夠加快機器人生產的步伐。「這是其中一個因素。」他說。

尼夫斯表示，軟銀是一家「毫不掩飾的商業公司」，希望「獲得投資回報」。值得注意的是，這家日本公司在機器人領域的其他投資——包括Pepper機器人製造商Aldebaran和倉庫自動化製造商Fetch robotics——多年來一直在商業環境中銷售機器人。

除了將Spot打造成一個可銷售的機器人外，該公司還購買了物流創業公司Kinema Systems，為倉庫自動化鋪平了道路。波士頓動力公司已經開始銷售它通過此次收購獲得的機器人，使其在新行業中立足。

作為這一新焦點的一部分，雷伯特已經成為技術會議現場一個熟悉的人物。他經常穿著標誌性的夏威夷襯衫出現在舞台上，用技術演示令觀眾驚嘆不已，指揮Spot跳躍，小跑和跳舞，就像一個機器人指揮官。

Spot的吸引力在於它的模塊化，客戶可以添加不同的東西，如上面的抓取臂。圖片來源：波士頓動力

雷伯特的一大承諾是，Spot將成為「機器人中的Android」，其他公司可以在此基礎上開發定製平台，以滿足特定需求。 「我們專門將其設計為一個平台，因此可以為許多不同的用戶進行定製。」 雷伯特說，「在非常短的時間內，我們將有許多不同的附件可用於定製機器人。」(不過具體推出日期和價格還有待確定。)

到目前為止，這些有效載荷包括能夠抓取和操縱物體的機器人手臂;感測器陣列包括熱像儀和360度攝像頭;以及無線電設備，因此Spot可以成為移動通信中繼。這種靈活性意味著波士頓動力公司計划出售和租賃Spot以執行各種任務：從勘測建築工地和工業建築到包裹交付和安全應用。

有什麼是波士頓動力公司不會賣Spot的?例如，執法部門還是軍隊?雷伯特沒有排除這種可能性。「我們熱衷於負責任地使用機器人。」他說，「我認為你提出了一個棘手的問題，因為它的邊界很大。」

這些應用肯定有市場。像Knightscope這樣的公司已經提供機器人保安，可以在停車場和商場巡邏。雖然這些機器人比人類便宜(Knightscope的成本約為每小時7美元)，但它們受到輪式設計的限制。限制是一個問題，樓梯就不可能用了。2017年，Knightscope公司的一款機器人鼻子探入噴泉，令人印象深刻地展示了這些缺陷。這是那種在球場上看起來很完美的畫面，下一幕上有Spot，快樂地小跑著越過障礙。

在這一點上，波士頓動力公司的機器人看起來不像是單一的產品，更像是對未來的展望。數十年來，腿式機器人很難建造，但是一系列相關領域的進步 - 包括感測器、電動馬達、控制軟體和機器視覺 - 使它們首次成為可行的。

雷伯特說Spot和早期腿式機器人的區別就像白天和黑夜，不可同日而語。他說:「這是對我們多年來在感知地形、平衡機器人和控制機器人方面所取得的成就的致敬。」為了達到這一水平，該公司傾向於雷伯特所說的「低級人工智慧」。這意味著人工智慧控制系統負責讓機器在所有情況下保持直立和平衡。實際上，告訴機器人該去哪裡、該做什麼是留給人類的事情，而人類則使用修改過的遊戲平板電腦來控制Spot。

利普森說，腿部設計有許多天然優勢。它們很容易平衡，也很難被撞倒。它們適用於各種環境，具有極高的適應性。 「這就是大自然動物有這麼多腿的原因。」利普森說，「這是一個非常多功能的平台......我相信這將成為未來機器人技術的主要平台。」

波士頓動力公司並不是唯一一家看到這種潛力的公司。該公司多年來一直在磨練其設計，眾多競爭對手如雨後春筍般湧現出類似的產品。其中包括由中國公司宇樹科技(Unitree Robotics)設計的四足機器人Laikago;由費城的Ghost Robotics製作的Vision和Wraith系列;以及由ANYbotics公司創建的ANYmal，這是一家從瑞士蘇黎世聯邦理工大學分離出來的公司。

ANYmal與Spot特別相似，能夠在室內和室外使用各種附加裝置。聯合創始人Péter Fankhauser告訴The Verge，該公司已經開始銷售其機器人(儘管他不願透露具體價格)，並且最近演示了其中一台機器調查西歐北海的海上能源平台。

ANYmal已被用於海上能源平台的勘探。圖片來源：ANYbotics

Fankhauser認為，這是技術的完美展示。有腿的機器不僅可以在這種工業環境的狹窄走廊和樓梯上行走，而且將機器人送到偏遠地區意味著更少的人被困在不知名的地方。 「這些都是危險的工作，偏遠的工作，因此也是昂貴的工作。」他說， 「商業案例非常非常明確。」

在Fankhauser看來，更多公司正在推出有腿機器人，這是個好消息。他說，它創造了一個更加多樣化的市場，並為客戶帶來更大的信心。 「如果只有一家供應商，公司會害怕買這些東西。」

推進自動化協會(Association for advance Automation)主席傑夫?伯恩斯坦(Jeff Burnstein)也認為，這是一個「好跡象」，不僅是波士頓動力公司參與了這個行業。但他告訴The Verge，鑒於硬體如此新穎，很難預測這些機器人是否會真正流行。「畢竟，我們以前沒有很多這樣的產品上市。」

雖然Spot的情況似乎很樂觀，但對於波士頓動力公司來說，讓它的機器人運行在一個更平庸但可能更有利可圖的環境中可能會更加棘手：倉庫。

在公司收購了Kinema Systems之後，它開始銷售這家初創公司的Pick機器人，這是一個配備氣動吸盤的靜態工業臂，它使用深度學習來觀察周圍的世界。 (這個手臂本身是由日本機器人巨頭Yaskawa製造的。)今年，它展示了它的輪式機器人Handle，使用一個配重來平衡一隻拾取臂，可能會被整合到同一個環境中，卸貨和堆疊箱子。

銷售Pick似乎很簡單：Kinema Systems在該公司被收購之前證明了該技術的實用性。但是將Handle納入同樣的環境更加雄心勃勃 – 甚至比Spot更有野心。波士頓動力公司將機器人展示為更接近人類直接替身的機器人：能夠像人一樣輕鬆駕馭倉庫的機器。這意味著它可能會直接進入公司的工作流程，而不是要求公司重新組織他們的工廠或倉庫。

Handle機器人有氣動吸盤來拾取箱子，但會與其他材料發生摩擦。圖片來源：波士頓動力

對於尼夫斯來說，這是一項艱巨的工作。他說Handle的設計是純粹的波士頓動力風:優雅和敏捷，「一件漂亮的工程設計。」但他警告稱，它將比其他選擇(包括人力和機械)更加昂貴，而且它的設計在很多方面都受到了限制。

首先，它是不受束縛的，這意味著它將依賴電池供電。這將迫使企業在每個地點購買多套設備，因此一些機器人在工作時其它的則在充電。它的氣動夾具也只能抓取特定的貨物，這使得它難以用於許多常見的倉庫任務，如裝卸卡車。

「機器人今天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尼夫斯說，「就像你在實時玩3D版的俄羅斯方塊，總在等待缺的一些方塊。」他表示:「我相信，就像你今天看到的那樣，Handle將看不到真正的倉庫內部……他們在如何將這款產品推向市場方面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雷伯特說，這項技術仍在開發中，公司沒有出售Handle的時間表。但他表示，倉庫自動化的機會是「巨大的」。

「你去看看世界各地的物流活動，它基本上不是自動化的。人們以為亞馬遜的倉庫是完全自動化的，但他們只有一兩個任務自動完成。」他說。擁有像Handle這樣的真正移動的動態機器人會改變這種狀態。 「那裡有很多唾手可得的果實。」雷貝特說。

就像波士頓動力視頻中底下的評論一樣，很難不把這家公司視為未來自動化的試金石。這一點也不公平——自動化的未來確實是不確定的。

機器人在日常生活中越來越常見，但專家擔心它們的工作做得不是很好。經濟學家達隆?阿西莫格魯(Daron Acemoglu)和帕斯誇爾?雷斯特雷波(Pascual Restrepo)是該領域最受尊敬的兩位研究人員。在今年的一篇論文中，他們對一種被他們稱為「一般」自動化的現象提出了警告。自動化工廠不會變得更快或更多產;他們只是把人力換成了機器。

我們已經看到這種動力在部分勞動力中發揮作用。例如，在沃爾瑪，機器人正在執行掃描貨架等日常任務，員工們表示，機器人並沒有讓他們的工作變得更容易。事實上，由於管理這些機器人需要額外的工作，它們讓工作變得更加勞累。在亞馬遜的倉庫里，機器人正在承擔更多的工作，但正如雷伯特所說，這只是部分工作，在此期間，人類更像是機器。

阿西莫格魯和雷斯特雷波警告說，如果這種趨勢繼續下去並且沒有創造新的就業機會，那麼勞動人民的生活將變得更加艱難。我們已經看到，不穩定的工作崗位增多，工資停滯不前。

正是這種令人沮喪、泄氣的背景，讓波士頓動力公司的機器人如此令人興奮。該公司似乎正在將「一般」的自動化跨越到更先進的技術領域，而不是製造同樣的老式機器人，跌倒時等待人類扶起它們。至少，這是該公司的視頻所展示的內容。現在是波士頓動力公司證明他們的機器人已經準備好離開實驗室走向世界的時候了。

「我認為機器人會以一種好的方式影響人們的生活。我認為它會提高生產力，它會讓人們擺脫沉悶、骯髒和危險的[工作]。」雷伯特說，「我不願看到像這樣的技術因為擔心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而錯失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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