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nel 的自我救贖
老佛爺 Karl Lagerfeld 今年 2 月離世後，作為他欽定的繼承者，Virginie Viard 在 7 月初主持發布的 Chanel 2019 秋冬高定秀，被業內人士認定為她的首秀作品。
Chanel 2019 秋冬高定秀場
巴黎大皇宮內搭建了一座三層圓形圖書館，空間內擺放了沙發、扶手椅和咖啡桌，書架上擺滿了司湯達和福樓拜等法國文人的著作。
服飾造型的主體輪廓纖長，模特們穿著便鞋或蝴蝶高跟鞋，宛若一個個沉浸在藝術和文學世界裡的知識分子。
整體而言，老佛爺過去 30 多年男性視角表現的獨立女性風貌，並沒有被 Virginie 全盤推翻，她在兼顧、平衡和尊重兩位前輩的基礎上，從自身的女性視角出發，很勇敢地讓 Chanel 呈現出更女性化的色彩和更多樣的造型。
當然，除了造型表象，這場秀背後還釋放了很多關於 Chanel 未來一段時間走向的信號。
01
反崇高的如意算盤
高級定製始終是時尚行業的風向標，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是 2019 秋冬巴黎高定時裝秀場上，幾位以女性設計師身份行走時尚江湖的掌刀者，除了拿出熱門的女性主義牌面，並沒有表現出引領行業風向的企圖心。
荷蘭設計師 Iris van Herpen 幾年前初登高定舞台時，她與生物學家、計算機程序員、材料科學家、物理學家合作的跨學科主張，給傳統的高定作風注入了新的活力。
她的跨學科背景，加上女性角色，一度讓高級定製時裝界以為找到了未來發展方向，但是幾年下來，她反覆在舞台上輸送這一套技術和審美，似乎看不出有新的突破。
Iris van Herpen 2019 秋冬高定秀場造型
還有 Maria Grazia Chiuri，自上任以來，她一直沒有在 Dior 樹立強烈的個人風格。她的每一季作品都是在保留 Dior 原有裁剪的基礎上，圍繞火熱的女性主義大做文章，但是季復一季如此考究的小心思給人的感覺很沉悶，甚至有些虛張聲勢。
Dior 2019 秋冬高定秀場造型
不難看出，Iris van Herpen 表現出來的特效大師風範，Maria Grazia Chiuri 無限度地擁抱女性主義，都將高級定製拉下了神壇，讓其與外界和普通民眾的距離更近，她倆的女性主義牌面押對了同一件事——反崇高。
如今 Virginie Viard 加入了反崇高的隊伍，她在 Chanel 2019 秋冬高定秀場呈現的多樣化色彩和造型，就能讓人一眼看穿。
Chanel 2019 秋冬高定秀場造型
不可否認，在不斷追求銷售增長曲線的事實面前，以女性主義、多元審美、包容審美為基礎的反崇高邏輯有其存在的合理性，但是時尚的美學思想就不用考慮了嗎？
回想 John Galliano、Alexander McQueen 巔峰時期在 T 台上升華傳統剪裁的出位造型，Karl Lagerfeld 常年在 Chanel 舞台上通過入時的故事挑釁時代情緒，他們的美學思想是引領時代的，對行業的影響是顛覆性的。
因此，反崇高的如意算盤可以滿足一時之爽，但能否一直爽下去？令人存疑。
02
底牌和根基
表面上看，Chanel 2019 秋冬高定秀場釋放出來的信息，很平穩，很歲月靜好，這是任何一個時尚品牌都求之不得的局面。但是身在殿堂級的高級定製時裝的舞台上，不進步就意味著退步，平穩反而讓人不安。
Chanel 2019 秋冬高定秀場造型
看回老佛爺時期 Chanel 的成功，可謂是有目共睹，他的很多成就都基於直覺和風險引發，從他掌刀第一季 Chanel 作品開始，後續每一季作品雖然都圍繞 Coco Chanel 生平事迹和生前作品大做文章，但他加入了很多個人對當下時代的前瞻思考，再靠捆綁明星炒作等適合大眾理解的方式輸送新的品牌文化內涵。
他和那些自詡為知識分子和藝術家的設計師，不是同一類人。他在尊重品牌基因的基礎上，通過人格魅力、想像力和創造力，反覆強化作品的現代性和個性，造就了 Chanel 的成功。
Virginie 接班之後，她作為一個低調的設計師，所能繼承的東西，人格魅力目前來說是不清晰的，那麼在創造力和想像力層面，表現如何呢？
過去 30 多年來，她擔任老佛爺的得力幫手，將他想像出來的草圖變成現實，創造力毋庸置疑。但在想像力方面，沒有了老佛爺的想像力基礎，她在自己的首秀舞台上的表現，沒有太多驚喜。缺乏想像力，也意味著她在未來很難帶領 Chanel 品牌最核心的創意部門實現更長久的創造性飛躍。
Virginie Viard
實際上，Dior 已經給出了前車之鑒。
2011 年，時任 Dior 首席設計師的 John Galliano 因反猶言論被解僱，跟隨他 23 年的 Bill Gaytten 接棒。Gaytten 能力上沒有任何缺點，但其作品缺乏 Galliano 的張狂、挑釁、戲劇感染力，一年之後，他被 Raf Simons 取代。
Bill Gaytten 和 Virginie 有很多類似的地方，成為繼承者之前，外界對兩人知之甚少，都是品牌工作室的負責人，都是臨危受命，都從品牌內部晉陞。相比 Bill Gaytten 繼承時業界普遍不開好，眼下關於 Virginie 繼承的聲音基本上都是正向的。
眾所周知，眼下的時尚界，女性設計師擁有得天獨厚的職業正確性和友好度，加上在良好的商業數據面前，她們的創造品質反而讓人無法給出合理的評價，甚至是不重要了。
因此，Virginie 目前給人的感覺，更像是一個機會主義者，她在恰當的時間出現在恰當的位置，一切都顯得理所當然，但她能否穩住 Chanel 的底牌和根基？就目前來說，她的作品符合當下的流行審美和話題取向，但就長遠而言，讓人不置可否。
03
尊重與救贖
2004 年，老佛爺告訴美國版 VOGUE 雜誌：「如果你想要毀掉一樁時尚生意，請尊重它。」（if you want to ruin a fashion business, be respectful.）
Karl Lagerfeld |攝影: Mario Testino
1983 年，他加入 Chanel 推出第一個系列——1983 秋冬高定系列，就表現出極其不尊重的態度。
作為空降兵，在維護表面和氣的微笑冷戰時期，他以 Chanel 1920 年代和 1930 年代的作品為靈感，將其進行現代化改造，放棄了很多不符合 1980 年代審美的細節元素。
因為顛覆性實在是太大，當時並非每個人都喜歡他，很多老派批評家對他嗤之以鼻。也正因為他的大膽，吸引了黛安娜王妃、Anna Wintour 等名人和無數城中名媛的關注。
相比之下，Virginie 在 30 多年後呈現的第一季 Chanel 作品，表現出一派祥和的尊重。她把老佛爺過去 30 多年在 Chanel 沉澱的東西帶回了 Coco Chanel 時代，再拿回到當下雜糅女性主義。
這樣的舉動讓人疑惑，繼續挖掘已經所剩無幾的品牌遺產固然沒錯，為何不重新審視老佛爺過去 30 多年構建的品牌戰略，在新舊趨勢的節點上把控局面，破壞性地制定出新的美學願景？
在這方面，撇開品味不談，Demna Gvasalia 和 Alessandro Michele 創造性地破壞 Balenciaga 和 Gucci 所取得的成功是有目共睹的。然後這兩年 Kim Jones 和 Virgil Abloh 以同樣的方式讓 Dior Men 和 Louis Vuitton 男裝博得了各界好評。
也不得不提老佛爺生前非常欣賞的後輩 Hedi Slimane，他每到一個品牌都擺出極不尊重的態度，卻帶來口碑和銷量的雙豐收。還有 John Galliano，他在 Dior 時期的顛覆，如今在 Maison Margiela 對於時代的前瞻性體察，都令人刮目相看。以及同樣身為女性設計師的 Miuccia Prada，幾乎每一季都在推倒重來的基礎上，構建 Prada 複雜而廣博的美學思想。
事實上，以上幾位都在踐行 Karl Lagerfeld 早年革新 Chanel 的成功模式，而如今 Chanel 自己卻似乎要棄之不用。
回看過去，無論是創始人 Coco Chanel，還是老佛爺 Karl Lagerfeld，他們曾經都給出了基於時代背景的顛覆式創新，而不是像現在如此安靜地尋求平穩。
目前來看，Virginie 已經被默認為老佛爺的永久繼承者，而且有強大的手工坊做支撐，短期內走穩妥路線是毫無問題的商業精算考量。但從長遠角度來看，老佛爺多年來建立的炒作和創意雙刃劍，必定會受到損害，自然會對 Chanel 造成無形的傷害。
商業層面，Chanel 最近兩年的平穩邏輯有目共睹，就是不斷地擴充手袋、配飾、香水、美妝、男士化妝品等產品線，再通過高投入的宣傳推廣佔領市場。按照這樣的穩妥思路，推出男裝線和童裝線的日子估計也不遠了。但這還是大家心目中位居時尚廟堂之上供人膜拜的 Chanel 嗎？顯然需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所以，Chanel 急需一場從內部開展的自我救贖，或者引入一個能重新點燃品牌活力和激情的設計師。畢竟如今是社交媒體時代，大家身在一個自娛自洽的即時互聯世界，如果沒有一位超級聰明的設計師將顛覆性創新和前瞻性審美應用於時尚挑戰，那麼一個偉大的時尚品牌又怎能極致地展示自己的藝術情操、時代體溫和商業願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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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
PiPiJu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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