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這一輩子，講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最後卻要靠自己

小潘·女性文學系列

小潘談情說愛 簽約作者【嫿將軍】原創

01

蘇童向來被認為「最了解女人，最擅長寫女性的男作家」，他的小說《婦女生活》一口氣寫了祖孫三代女人，而且用筆毒辣，個個沒有好下場，看得人又氣又恨又心驚。

祖母嫻，是舊上海灘女子，原先家境不錯，父親早死，她心羨十里洋場的繁華，憑著姿色，做了十八線小明星，更成為有錢人的外室。豈料所有的榮光僅是曇花一現，在孕期被拋棄，生下私生女芝，一輩子在緬懷中度日。

芝是私生女，選擇了同自己所愛的男人結婚，無奈與丈夫家人格格不入，只得又搬回母親家。因為愛，她對丈夫嚴防死守，甚至懷疑母親對丈夫的覬覦。原本想用孩子將丈夫綁住，但查出不孕，變得更神經質，丈夫受不了她，又逃脫不了她的控制，最後釀成大錯，自殺身亡。

第三代簫是芝的領養女兒，芝待她漠然。原本親近的養父某一天成了禽獸，奪了她清白，她又親眼見到他的死亡，心裡種下冬日的寒冰。她找了個男人結婚，男人卻出軌了。她和丈夫處在離婚的拉鋸戰里。

02

祖母嫻的故事似曾相識，同王安憶《長恨歌》中的王琦瑤，擁有過煙花般轉瞬即逝的光輝，還未及歡呼，便飛灰湮滅，落入塵埃。不過在她人生底子里，還有一些繁華的淡影，比如嫻一輩子都喝牛乳，有壓箱底的衣裳。即使老了，那愛美的性情始終不變，見到合眼的男性，她們不自覺便款擺了腰肢，眉目間染出一段風情。

但嫻又缺少了王琦瑤的從容，她到底見識得更少些，也未曾被男人珍重對待過。總把自己的命運歸咎為那次選擇，若沒有放棄墮胎，也許她不會被拋棄，她會跟著有錢人去香港，依舊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她從未想清楚，或者是根本不願承認，所有的原因只因自己的虛榮淺薄。

她把希望寄託於男人身上，沒有了男人，便一無所有，從此淪落。她沒有愛過，不懂愛，那些未盡的情感在今後黯淡的人生中扭曲了，變態了。甚至嫉恨自己的女兒，成了張愛玲《怨女》中那個曹七巧，窺視著女兒的夫妻生活，使女兒內心蒙上陰影，引發了後來的悲劇。

芝看不起母親，她有上進心，工作認真。她行為端正，不招蜂惹蝶，找了個相愛的男人結婚。但是她愛得太深，在愛情中失去自我，極度沒有安全感。她對丈夫說：「我怕失去你。日子一天天過去，你對我的愛一天天淡下去，最後沒有愛了，說不定會恨我。我害怕的就是這些。」

03

芝並不明白，人與人之間，即便是最親近的，也應該有個喘息的距離。她對情感過分執著，病態的控制，讓丈夫害怕，甚至想奪路而逃。越是如此，她越是收緊自己手中的網。她本也是個美好的女子，卻在這種追逐中變得面目全非。

她成了個密探，神神鬼鬼，不許丈夫和年輕女性說話，不能忍受他的單獨行動，更甚於檢視他的內褲。丈夫對她沒有了愛，只有恐懼，只有怨恨，對她提不起性趣。她自己瘋了，把丈夫也逼瘋，丈夫對養女伸出了罪惡的手，又因此卧軌自殺。

芝的故事從此結束，她愛過男人的一隻鞋，牢牢地抓在她手裡。她被女兒送進了精神病院，沒有了存在的價值。

04

簫，是一種有苦難言的樂器。名字是養父起的，也許他曾經給過她溫柔的父愛，但終究變成一場噩夢。她對男人沒有念想，她只是找個男人，結個婚。男人和家電一樣，是個物件而已。

簫並不喜歡做個女人。她說：「我為什麼不是個男人？我不喜歡女人的生活。你們做男人的不知道做男人有多苦，有多難。女人不一定非要結婚，可她們離不開男人，最後都會結婚。」

多麼奇怪的邏輯。但是很多人就是這樣，為結婚而結婚。很多人也就這麼過下去，每天忙忙碌碌的，為著雞毛蒜皮，為著房子，為著鈔票。很多人沒有愛也是可以一輩子，至少簫就可以，但男人不滿足。他出軌了。

男人的情人並不比簫漂亮，可她笑聲歡暢，比簫有趣、生動。可以談思想，談感情。家裡那個黃臉婆，天天算計著錢，臉木獃獃的，指甲里還有油污。

簫不想離婚，哪怕她親眼見到男人出軌。她後來想殺了男人，並非因為愛他，而是他破壞了她的理想，她想打造一個家，家裡規規整整的，有丈夫，有孩子。她本就是個孤兒，又在兩個心理畸形的女人手底下長大，她只想有個完整的屋頂。可是男人破壞了那一切。不過她終究沒下得了手，女兒出生了，他們之間的離婚戰爭仍然沒完。

05

這部小說如同它的名字「婦女生活」，主角是女人，男人們僅為配角，他們面目模糊，因為女人而存在。但是女人們深刻的變化卻始終圍繞著男人，張愛玲曾經感慨一句「電車上的女人使我悲愴。女人，女人一輩子講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是男人，永遠永遠。」

簫又生下一個女兒。新時代長大的女孩子，若是繼續寫下去，蘇童會給她什麼樣的命運？

曾經風靡全國的《渴望》，裡面的模範妻子劉慧芳放到現在是要被人罵的，過時了。新一代的愛恨情仇是《延禧攻略》，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男人和女人分別是獨立個體，各自崢嶸，愛得容易，分得乾脆。

婚姻制度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戰。「我自己過得好好的，幹嘛嫁給一個不如我的，還要伺候他，給他養娃。」一位大齡女青年對逼婚的母親說。

然而既然世界上存在著男人和女人兩個物種，他們間的戰爭，他們間的糾纏就會沒完沒了。雖然女性表現出前所未有的獨立、堅強，但是

女性向來更細膩，更敏感，更多情，對上了男人，就像瓷片碰上磚瓦，總是傷得更深。

不過即使傷痕纍纍，女人們總是會生活下去，嫻、芝、簫，她們以各自的方式在這個世間掙扎著生存下來，最後靠的不是男人，還是她們自己。

註：配圖為《花開如夢》劇照，改編自蘇童的《婦女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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