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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家鄉的山藥蛋

文/依依

散文:家鄉的山藥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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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鄉,再有差不多三五天時間,就該刨山藥蛋了。刨山藥蛋,雖不像搶秋奪夏,但對於家鄉人來說可是不容小覷的重要時節。

瓜菜半年糧。山藥蛋不僅產量高,而且儲存周期長。自然地,成了家鄉人賴以生存的主要食物。一刨回的山藥蛋要涼個數來月。之後,一筐一筐抬到窖里,或換米換面換零錢,抑或自己食用。只要不碰磕著它,窖里的山藥蛋一直能儲存到來年四五月份都沒問題。

家鄉在太行山西北部的五台山腳下。那裡山高路陡,氣候寒冷;人跡稀少,飛鳥罕見。高海拔,低溫度的氣候條件,特別適宜山藥蛋的生長。真的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山裡雖然不種小麥、大米,但人們不缺白面大米吃。因為,山藥蛋換回的白面、大米,完全滿足了人們的日常生活需求。

收穫的季節,我家的山藥蛋滿地滿院,這裡一堆,那裡一堆。你若不小心,腳底下踩著一個山藥蛋,那可了不得,肯定要把你摔個大馬爬。幹活毛手毛腳的我,經常摔倒。我摔爬地上的狼狽相,總是把母親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是個粗心到極致的人,小時候,出的笑話數不勝數。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六歲上學的我(其實,按城市人的演算法剛滿四歲),總是勒不緊褲腰帶,稍不留神褲子就掉腳跟兒。加之,母親給的那條布腰帶又不結實,所以經常洋像百出,逗的老師同學開懷大笑。可是,在老師學生無所顧忌的大笑中,我感受到很受傷……

散文:家鄉的山藥蛋

山藥蛋的儲存是有技巧的。它時嬌氣,時霸氣。你得小心翼翼待它。例如:剛刨出的山藥蛋,既不能被太陽曬著,也不能放太陰的屋裡。有了合適的氣溫,關鍵還得通風透氣。城市孩子,只知道超市裡土豆的樣子是白白凈凈、圓頭圓腦的。他們哪裡知道山藥蛋是真真正正是土裡刨出的;他們又哪裡明白山藥蛋從播種到收穫要經過多少道工序、付出多少勞動。黑不溜秋的山藥蛋,之所以變成白白凈凈的山藥蛋,那是因為被農民的汗水沖洗的。每個土豆的背後都隱藏著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

我與山藥蛋的故事裡,滿滿承載著七八十年代農村人生活的貧窮和快樂。那些年,每年一到四五月份,就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家裡的存糧吃光了,而新的糧食還沒打下來。在我家,母親硬體是靠著田間地頭的瓜果蔬菜,飢一頓,飽一頓熬過這段時日。不到山藥蛋成熟的那天,母親絕不允許提前刨山藥蛋來改善一家人生活的,哪怕是提前一二天。這和平時在家裡管教我們一樣,父親不回來,我們幾個就是餓得鬼哭狼嚎,母親決不揭鍋開飯。現在的人們,講究營養、健康,多吃綠色菜疏。我認為不盡正確,在飲食上還是需均衡營養。小時候的我們,因長年吃菜,一臉菜色,毫不生氣。這有什麼好!我倒認為美的關鍵是健康。

有了山藥蛋就好了!

山藥蛋一刨回來,一家人的肚子就踏實了。有山藥蛋的日子,是充實、幸福的。山藥蛋養育了山裡人,我們都是吃山藥蛋長大的。刨山藥蛋時節,田間地頭到處是大人或孩子。人們一邊幹活,一邊拉家常,那種滿足與幸福,只屬於田間農民。在我家,刨山藥蛋時,母親得留在家裡做飯。但稍有空閑,母親就到地里干會兒活。她每次來都專門撿拾我們拉下的,如紅棗、花生般大小山藥蛋。實在脫不開身,到不了地頭,就一邊做飯,一連盼著我們往回背山藥蛋。只要一聽見大門口有腳步聲,母親就放下手裡的活,問:「山藥蛋大不大?」「你們刨了幾畦?」「一畦能背幾簍子?」打聽清楚,母親就在灶間暗暗地算計著今年收成的好壞。

我家種了三畝多地的山藥蛋,有四五天就刨完了。

散文:家鄉的山藥蛋

山藥蛋收回來,母親就閑不住了。她每天從這間屋輕快地轉到那間屋,開始一個一個擺弄那些土豆子,在她的眼裡土豆簡直是金豆。那時候的人們,幸福得簡單。收成不錯的山藥蛋足夠農民一家子幸福一年。

我的母親每天從這一堆兒上翻出小的,從那一堆兒上撿出爛的。小的,留給我們父子吃;爛的,留給她自己吃。她說打小就喜歡吃有爛味的山藥蛋,還說那種爛味吃起來有種甜的味道。我們對母親的話深信不疑。可是近些年,母親從沒說過「有爛味的山藥蛋好吃」一類的話。

母親是持家能手,除了小的、爛的外,她把不大不小的留下等著換面換米;大個兒的,光堂的,她早早涼好,藏在地窖最深處,等機會賣個好價錢。這樣,我家一年的油鹽錢就不用愁了。經過母親蛋里撿蛋,層層挑選,那些看似小巧玲瓏,間或有淺綠色的山藥蛋,看上去像一綠寶石的小山藥蛋給一家人留著吃。這白綠相間的小寶石,在之後的幾個月里是可以隨心所欲地吃的。

過去,住在深山區的農村人家,家家有盤大土炕。土炕隔上三年二載就得打一次(即:重新用土坯砌一次)。土炕,是借灶膛做飯並取暖的,長年累月的燒火做飯,油煙灰都會積在風道口,通風效果就變差,所以地每隔幾年得打一次炕。

打炕一般山藥蛋收穫以後的一段時間。

打炕,在兒時的記憶很美妙。打炕間或也有刻骨銘心的難受記憶。

等山藥蛋安頓的差不多了,父親決定重新打我家那盤大炕。

這天,天剛放亮一家人就早早起床了。這天沒有誰會睡懶覺,除非你不怕掉炕洞里。起床後,父親給大家作了明確分工。父親在炕坑壘土坯,母親、哥哥和我從院子里往屋子裡搬土坯。早飯,母親特特蒸了一大鍋的山藥蛋。這一鍋熱騰騰的山藥蛋勾起我們極大的食慾,大家吃的都比平時多。父親不愛吃山藥蛋,母親在篦子上給父親熱了窩窩頭。平時話就不多的父親,一看篦子下面母親煮的一鍋山藥蛋,粗聲粗氣地丟下一句:「又是炮石搗鍋。」說完,不管不顧地開始大口吃他手裡的窩窩頭。

父親不喜歡吃山藥蛋,但母親卻十分鐘情于山葯蛋。這可能是緣於我母親是山西五台山那邊的人。幾個孩子沒有一個像父親的,我們都嗜山藥蛋如命。早飯,我們山藥蛋就鹹菜,吃得不亦樂乎。那種痛快簡直無以言表。這吃法,非農民而不能品得。我與哥哥吃的歡,幹得更歡,我們倆像兩隻撒歡兒的小羊,挺起小小的肚子用力搬著坯一趟一趟小跑。

散文:家鄉的山藥蛋

可是,不到晌午,歡羊羊就變成病羊羊。我們肚子里好像有孫悟空在作怪作妖,一陣又一陣翻江倒海般難受。接著,我和哥哥開始嘔吐,不大功夫,母親也開始嘔吐。肚子儘管難受,但手裡的活一刻也沒停,難受了就放下「哇——哇」地吐幾口,吐完,我們繼續幹活。胃裡難受極了,嘴裡的酸水如細細流的泉水,瀝瀝拉拉流個不斷。眼看著樹影西斜,我們的影子也拉長了。一陣飢餓感襲來,我們幾個的難受也漸漸消失了。終於,院子里一垛垛土坯壘成了大炕。事後,母親才說:「早上削了好些個發綠的山藥蛋。」原來,我們是中毒了。

山裡人,生命力頑強。等到父親把土炕壘起,抹平,晾乾,墊好席子,我們都完全好了。我們和父親麻利地做著收尾的活兒,母親已在新打的灶膛間點火做飯。因為上午的綠山藥蛋把一家折騰的不輕,所以晚上,母親很殷勤地為一家人熬了一鍋噴香的米粥,還特撿了幾個大個兒的山藥蛋,洗凈,切碎,給我們破天荒地的炒了個山藥蛋絲。晚上,一家人又舒舒服服、熱熱乎乎躺在那盤大火炕上了。過去的人,家裡沒有幾間室幾間廳,但兄弟姊妹間的親情卻親愛無間。

家鄉,人傑地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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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藥蛋的記憶里,父輩留下的故事很多。十幾戶人家的小自然村,在抗日戰爭時期,只韓氏一門就有七人蔘軍,保家衛國。其中,韓增豐、韓增榮、韓喜霞為了民族的勝利,光榮犧牲。韓氏後輩一代比一代強,是勤奮耕讀之家。父輩中有十來人都考出小山村,有的做了軍醫、教授;有的是區委、市委等部門的領導者。韓增豐四弟韓增茂就是原安陽市政協主席、常組書記。在我們這一輩,不是大學生,就是研究生,並且還有兩個在讀博士生。

幾十年過去了,我的山藥蛋情結絲毫未減少一點兒。我把山藥蛋蒸著吃,煮著吃,炒著吃,熬著吃……那種綿軟、濡潤、清香、悠長的味道歷久彌香。但近年來,家鄉人改「山藥蛋」為「土豆」了。種土豆,也自己不留種子,去種子站買。這樣的種子刨出的土豆不但儲存期不長,而且吃起來好像沒有了小時候的味道。如魯迅先生的《社戲》中寫的:「再也沒有吃到像那夜的好豆……」

在中國當代小說流派中,以趙樹理為代表的農村土生土長的山西作家流派是被稱作「山藥蛋派」的。看的出,「山藥蛋派」規格之高,不知,我把自己稱作「土豆派」的,可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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