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白蛇傳不同版本的演繹 探索當代大眾文化對改編作品的美學闡釋

「我命由我不由天」最近《哪吒之魔童降世》爆了，在豆瓣評分已高達8.7，實屬國漫中的翹楚。這部改編自《封神演義》中神話故事的國漫電影打破了傳統文化中哪吒的形象，哪吒不再是穿著肚兜踩著風火龍拿著乾坤圈的官二代，而是生而為魔努力解尋求身份認同解開大眾誤解的「魔童」。這樣一種現代化與戲劇性的改編，更加符合當代大眾的審美意識形態。

可見，隨著世事的變遷，經典民間傳說也隨著統治階級、市井百姓等審美形態的變化而發生著改變，如何撥開迷霧，在大眾能夠溯本朔源地了解我國經典文化本質的基礎上進行更具現代性的改編，繼而使傳統文化散發持久的藝術魅力呢？

其實除了影視劇的改編外，作為新興的文化載體，有著第九藝術之稱的遊戲本身也應該擔負著傳承文化的作用。這樣一種重任對遊戲當下的藝術性、思想性、文化性等提出了新的要求與挑戰。以蒲松齡《聊齋異志》為藍本改編的遊戲《新倩女幽魂》，就在不斷的優化與更新中迎接這種挑戰。除了倩女幽魂經典劇情外，遊戲還加入了更多的神話傳說與民間故事，進一步延伸了遊戲文化的深度與廣度，將主題上升到對人類和妖靈愛恨情仇源頭的探討上。尤其是最近推出的全新資料片「渡情」，在立足當代大眾審美的基礎之上帶領大家追溯《白蛇傳》的源頭，賦予了《白蛇傳》新的內涵深度。

《白蛇傳》的傳播主題在時代變遷中不斷的進行嬗變。在大眾既定認知里，《白蛇傳》是一個「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的合家歡愛情故事。世人只知道西湖煙雨、斷橋相逢、白蛇為愛水漫金山，卻不知道這段故事背後的真相，白素貞與小青真的不惜為愛犧牲？

在我國傳統文化中，從遠古時代「盤古之君，龍首蛇身」的蛇圖騰崇拜文化到魏晉志怪小說中「暨陽人谷，因耕息於樹下，忽有一人，著羽衣，就淫之……」的蛇女形象，這一轉變代表著大眾審美從神話傳說時期的民間集體無意識，到將蛇與美麗的女子相結合的男性審美心理主導話語權的轉變，「白蛇女」的形象便是這一轉變的結果。

唐宋時期，白蛇的人設是「妖怪害人」模式。在大量故事中，「白蛇女」是慾望和邪惡的化身，為了吸食精血魅惑男性的存在，可以看出當時社會的主流審美是「人妖不能共處」的色戒主題。到了元明清時期，隨著明代市井商業的興起，唐宋時期的戒欲風被向善民風取代，此時的白蛇形象發生了本質的變化，她的妖氣逐漸蛻化，勤勞善良的正面形象不斷被美化，並最終憑藉與許仙的真情感動上蒼、羽化飛仙。

在歷史潮流的變遷中，白蛇的形象雖然被美化，她與許仙的愛情佳話也不斷被世人歌唱與傳頌，但是本質上這一階段的社會意識形態還是被男性話語權所掌控，白蛇所反映的愛情故事仍舊是父權社會下的產物。

到了當代，隨著社會女權意識的覺醒，人們開始重新關注白蛇這一女性形象個體的生命意義和歸宿。在此前傳奇愛情故事的光環下，大眾似乎淡忘了白蛇的初衷是通過報恩跨過成仙路上的最後一道坎。

於是在《新倩女幽魂》「渡情」資料片中，遊戲在繼承古典元素基礎之上，通過旁觀者小青的講述，用客觀視角、情感態度和哲學觀念來反思當代女性的人生與命運。

遊戲中不同的服飾賦予了白蛇與青蛇不同的性格特徵。一襲白紗披身的白蛇體現了古典女性的端莊靜淑與靈動優雅。在許仙質疑白蛇對他的感情是出於報恩而不是愛情的時候，白蛇並沒有解釋而是加倍付出真心，甚至不惜水漫金山傷害無辜百姓換回許仙的心，白蛇已徹底迷失在感情的旋渦之中。

與白蛇相比，青蛇身上犀利的金屬配飾、過膝戰靴更多彰顯出了她思想獨立、理想堅定、不受他人擺布的當代女性特點。當許仙遵從法海指示多次傷害白蛇時，她便看到了其膽小、自私多疑的人性弱點。青蛇以一己之力勇闖十八銅人，用忘情丹使白蛇忘記這段情緣，最終使白蛇元神飛升得到升仙。

白蛇完美卻痴情、青蛇客觀而理性、許仙老實並狡猾。遊戲中通過對每個人不同命運的刻畫，道清了人物間的可憐又可嘆的人情世事。又通過對不同人物面對情慾和人性的選擇與矛盾的塑造，反應出了男女在兩性關係中的變化——女性不再受儒家「三綱五常」和理學「存天理」思想的浸染，擺脫了對男性無限忍耐順從的枷鎖，開始擁有自主人格與獨立意識，展現出了在當代具體語境中女性意識真正意義上的覺醒。

遊戲資料片的核心「渡情」，一方面使大家了解神話傳說的本來面目，遊戲中青蛇與白蛇不再是為愛獻身的犧牲品，而是堅持了成仙的初衷。一方面又賦予了神話傳授更具現代意義的詮釋，這裡的情不再是單純的是男女之情，而是將傳統意義上的情置於更廣闊的的當代社會語境中，這是一種對自己人生價值負責的熱情，更是一種篤定信念的豪情。

遊戲作為一種新興的文化傳播媒介，最重要的不是理解遊戲中文化的生成與演繹，而是遊戲如何通過對傳統文化的傳播與使用來審視自身，在與當下大眾審美情感的共鳴中建立一種良性互動關係。《新倩女幽魂》便是在追根神話傳說起源的基礎之上，賦予了《白蛇傳》更豐富的當代人文意義，遊戲中除了白蛇傳外，還加入了白骨姬、妲己、海螺姑娘等經典故事，通過對這些故事的還原，帶領我們認識她們在歷史中的本來面目，而不是被後世妖魔化的形象。遊戲的這樣一種主旨與《哪吒之魔童降世》一樣，無論遭受到外界如何非議，我們都要堅持自己價值的自我尋找與認同。

《新倩女幽魂》在這些經典傳說中加入了更多現代意義上的思考，一方面使人們能夠揭開歷史的迷霧，探尋神話傳說中的真相，一方面又能夠使人們擺脫了傳統「宿命論」中自我身份迷失的困境，使遊戲成為連接古典文化精髓與當下大眾審美之間的橋樑，真正發揮出了作為第九藝術的功能與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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