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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隱於書

夏隱於書

夏隱於書

整個暑期,我都住在鄉下,像只蟬,蟄伏在草木間,忙時耕讀于田,閑時信步於野。

鄉下的時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著獨自的步調和秩序。對於種子,它是發芽、伸葉、抽節、開花、結實,按部就班;對於麻雀,它是覓食、嬉戲、戀愛、啄羽、歸巢,此起彼伏;對於父親,它是一彎腰、一直身、一袋煙、一合眼、一輩子,有條不紊。

我一直把不準這種節奏。我帶來的那些書,每本都翻過,卻總是反覆翻著同一頁。

在鄉下,沒有什麼火急的事。太陽升得或早或晚,一天還是24小時,不會缺少分秒。葉子長得或大或小,一樣在陽光里搖曳,在月光中生長。草蟲叫得或亂或齊,無需簽到,也沒人指責。父親走得或快或慢,從村莊到田野,一輩子還是那麼長,不增不減。

父親六十多歲了,還干著二十歲乾的活。我是「書生」,不頂用,沒了幫手,農活他全要自己來。我曾憐憫他,一輩子只干一件事,該多無聊啊!現在想,一生干好一件事,也是一種幸福!三十年來,我干過很多事,有些甚至轟轟烈烈,但我從未感到過幸福。

過了五十,父親就變了個人。下地時,總夾上一本書。幹活累了,就席地而坐,看一張,撕掉,放上煙絲,卷根煙,吧嗒吧嗒地抽。他看書的眼神就像看莊稼,熾熱得如同煙頭的火星。人生不過百年,五十歲後,父親開始沿著來時的路,一個人往回走。

那天,幹完活,我和父親坐在地頭。父親看書,吸煙,凝望莊稼。煙味裊裊,草墨味、風霜味、陽光味、煙火味……我豁然,作為共同的給養,草木可以為紙、為墨、為書、為煙,也可以為人。那麼,每株莊稼也是一本書,這片土地該是一本多麼卷帙浩繁的鴻篇巨著啊?!而父親,既是它的作者和讀者,也是其中最質樸的一卷。

父親只讀過四年書,絕非詩人,但在我眼裡,他和陶淵明一樣。「小隱於野」,父親不是隱士,生於斯、長於斯、活於斯、老於斯,他本就是這裡的一部分,就像一株草木、一聲蟲鳴。或許你辨不出一個和另一個,但他們每一個都是唯一,就像父親。

父親是兒子的一座山,我一直都是父親的旁觀者,身在此山中。如今,父親白髮如雪,時光薄如書紙,那些我翻過的歲月,也是父親點燃的年華。佛說: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葉一如來,一砂一極樂,一方一凈土,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靜。看著父親,我驀地覺得他就是一尊佛,汗珠奪目,像佛珠,散落,不著一語。

鄉下的時光有「毒」,我也沾染了草木的習性,不急不躁,以致整個夏天,都沒讀完一本書。從村莊到田野,從時間到時光,草木是本書,莊稼是本書,父親是本書,大地是本書……我流連於一本本書中,左顧右盼,瞻前顧後,直到自己也變成了一本書。(諸葛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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