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隱的一首詩，以麗句寫荒涼，以綺語寓感慨，尾聯更是水到渠成

李商隱是晚唐藝術成就很高的一位詩人，他善於學習和繼承前人的優良傳統，曾經向令狐楚學習駢文寫作技巧，也借鑒了屈原以香草寄寓仕途遭遇的比興手法。杜甫沉鬱頓挫的藝術風格更是對他產生了積極的影響，使得李商隱的詩歌情采深得杜詩神韻。李商隱有時感懷時事，並以無題詩的形式悲嘆自己不堪的境遇；有時又借古喻今，表明對歷史和現實的態度。下面這首詩就是借曲江的描寫，抒發心中的無限感慨。

曲江

唐代：李商隱

望斷平時翠輦過，空聞子夜鬼悲歌。

金輿不返傾城色，玉殿猶分下苑波。

死憶華亭聞唳鶴，老憂王室泣銅駝。

天荒地變心雖折，若比傷春意未多。

曲江是唐代時長安最大的名勝風景區，安史之亂後變得荒廢。唐文宗頗想恢復昇平故事，於大和九年二月派神策軍修治曲江，十月里還賜百官宴於曲江。甘露之變發生後不久，下令罷修。李商隱這首詩，就作於事變後的第二年春天。

唐代很多詩人都遊覽過曲江，其中更有描寫曲江的名篇傳世。最著名的應數杜甫的《曲江》，其中「一片花飛減卻春，風飄萬點正愁人」最令人陶醉。李商隱深受杜甫的影響，詩聖的作品當然是耳熟能詳，甚至倒背如流。杜甫晚年感嘆「細推物理須行樂，何用浮榮絆此身」，李商隱雖然無法效仿，卻也借題發揮，創作了一首千古流傳的好作品。

這首詩概述曲江前後之事，運用子夜鬼歌、華亭鶴唳等典故，曲折地反映了甘露之變中，士大夫被宦官殺戮的悲慘現實，表現了作者內心極度的凄愴之情。首聯「望斷平時翠輦過，空聞子夜鬼悲歌」，詩人說以前皇帝游曲江的車駕再也看不到了，只聽到夜半冤鬼的悲歌。開篇就渲染曲江的荒涼景象，令人感到無比壓抑，也為整首詩奠定了沉鬱的格調。

昔日繁華的景象早已難現，取而代之的卻是「鬼悲歌」，令人不寒而慄。頷聯繼續承上，「金輿不返傾城色，玉殿猶分下苑波。」作者指出，陪同皇帝遊玩的宮妃已不再來，只剩下曲江水依然在寂靜中流向御溝。這兩句對照鮮明，描繪出一幅極其滄桑的曲江圖畫，也寄託了詩人的身世之感。過去受人喜愛的才子，如今也是落魄漂泊，困頓不堪。

「死憶華亭聞唳鶴，老憂王室泣銅駝」，頸聯運用典故，暗喻此次事變中被宦官殺掉的大批朝臣。唐太和九年，27歲的唐文宗不甘為宦官控制，和心腹大臣策劃誅殺宦官。他以觀露為名，將宦官頭目仇士良騙至禁衛軍的後院欲斬殺，被對方發覺後，雙方激烈戰鬥，結果很多朝廷官員被宦官殺死，家人也受到牽連而滅門，史稱甘露之變。詩人借西晉陸機「華亭鶴唳」典故，暗喻朝廷的此次變故；再用西晉索靖「泣銅駝」典故，抒寫對國運將傾的憂慮。

「天荒地變心雖折，若比傷春意未多」，尾聯指出此詩的重點在於抒發傷春之情，亦即對國家命運的憂慮。詩人總結過去，展望未來，希望唐王朝的統治者能夠看清現實和歷史趨勢，不要繼續渾渾噩噩。全詩以麗句寫荒涼，以綺語寓感慨，尾聯更是水到渠成。詩人不愧是晚唐的大才子，全篇典故運用靈活，暗喻手段也發人深省，最後「若比傷春意未多」，更是圓潤婉轉，令人嘆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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