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6歲被拐的堂妹，多年後成了同村跛腳男人的妻子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沐葛葉

拆遷是從凌晨四點一輛轟隆隆進村的挖土機開始的。

大部分人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立在大德鄉和小召鄉之間的萬漁村像個孤兒島，除了堅持著要留下來的麵攤李，這個世世代代祖居的小村落里，街道兩邊的鋪子已然是空蕩蕩的了。

麵攤李沒有錢買鋪面，他跛著腿，終日推著輛大腳車四處賣面，嘴裡嘀嘀咕咕誰也聽不清。遇見誰家紅白喜事不開鋪子，就在人家門口安營紮寨。大腳車分三層，頂上架著一罐煤氣罐、一盆山泉水、一筲箕挂面和十來個小碗配長筷，次一層是滿撲的調料，最底下藏著麵攤李睡覺時搭在身上的薄被。車頭掛著一幅兩、三歲大的女孩兒像，擦得鋥亮。

女孩叫李晶晶。

麵攤李從十來歲就叫這個名字了，他無父無母，像個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的猴兒，推著大腳車四處賣面。他做生意看人——背著雙肩包的小學生三塊，背著單挎包的中學生四塊，拎著公文包的老師五塊，留著黃毛長發的二流子一塊——很快就在這條街上站住了腳，幫人攢底打架，見紅十塊，童叟無欺。

可他生得不好看，人又摳搜，年節下買口肉饃還要纏著多喝一口滷汁，村上的人多少有些瞧不慣他。有個賣糖果子的給了他一口果，那家的女兒很快就在學校里被孤立了。

領頭的是梳著長辮兒的牛老師。牛老師天生有股牛脾氣，說話就像是唾沫釘在地上，她在課上數落賣糖果子的不自重，這話很快傳開。

賣糖果子的不久就搬走了，麵攤李因此和牛老師結了仇，直到牛老師嫁人離開村子。

不久後，麵攤李身邊也多了個人，那女子生得白凈，說話卻是倒三不著兩，頭髮就像是雞窩，看著小孩子就傻笑。有好心的給她遞糖吃，她連著糖紙就往嘴裡塞。有好事的就變著法兒問麵攤李這是打哪兒買來的，麵攤李樂呵呵地擺手，只說從小召鄉邊上撿回來的。

直到牛老師一邊哭一邊嚎地把人從麵攤李家裡拉出來——這是她六歲那年被拐走的堂妹，不知道兜兜轉轉了幾戶人家，落到這破落戶手裡。

麵攤李賭咒發誓說人是撿回來的，牛老師一口咬定是他拐來的，氣得幾乎要發瘋，一頓亂棍打斷了麵攤李的右腿。

揚長而去。

大半個月後丟回來一個女嬰。

麵攤李就拖著跛腳養孩子。據說是牛老師把堂妹送回了四叔家，發現有了身孕，氣得家裡老人險些背過氣，立馬把孩子送出門了。

麵攤李對此什麼也不說，給孩子取名叫晶晶，說她眼睛亮堂。他把面的價格一概定在了四塊，幫人打架賣老力氣，正經攢了些錢，準備買個鋪面過活。

誰知道孩子兩歲那年生了場大病，他把手裡的錢全砸進去了都不夠，咬著牙跑了幾十里路去求牛老師，牛老師抱了孩子扭頭就走。

晶晶再也沒回來過。

牛老師再也沒出現過。

村子裡有愛嘀咕的人，說牛老師家發生了氣爆，連大人帶孩子都炸得粉碎。人人看著麵攤李的神情都怪怪的，好像他身上背著什麼大石頭，壓著他寸步難行。

等拆遷的事落到實處，村裡的人悄默聲的都走了。

補的房子都在一處，就是派了人給管著，以後做生意都得在鋪面里，走街串巷的這些得另尋出路，或有投奔親戚的，或有去城裡打工的。

麵攤李看著拆遷的挖土機如入平地一般進了村，推著大腳車朝里走，像是給挖土機開路。

「晶晶你別怕，爸在呢。」

「這是個學校，等你長大了在這兒讀書。」

「這家原來是個賣糖果兒的，好吃。」

「這家肉饃滷汁齁咸。」

像無數次走過的那樣，他站在街道的盡頭，開挖土機的就吼他一聲：「麵攤李，幹啥呢！」

「我等我家晶晶回來呢。」

麵攤李笑著說，嘴裡卻是鹹鹹的。（作品名：《等女》,作者：沐葛葉。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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