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里香菱真的愛上了薛蟠？

作者：許靈溪

紅樓夢裡要論文采，林黛玉薛寶釵當屬出類拔萃。蘅蕪君寶姐姐憑藉自己獨有的含蓄渾厚，博學多才，與靈氣逼人的林妹妹比肩其軀，不相上下。

薛寶釵，這位山中高士晶瑩雪，在紅樓夢一文中，她做針線女紅，撲蝶玩耍，也管家理事，操持家務，可少有捧書看書，比起林妹妹，哪怕聽一首詞曲都能觸動情懷，感慨萬千，寫一首詩都能心潮澎湃，徹夜難眠的讀書狀態，薛寶釵的生活與讀書與詩詞就顯得太過遙遠太過生分了。

但這樣的薛寶釵卻能在讀書識字吟詩作對中，一展風采艷壓群芳。

（一）自身芳姿珍重

在元妃省親時，寶釵一首《凝暉鍾瑞》，「睿藻仙才盈彩筆，自慚何敢再為」，表現出生性謙和又文采沛然，得到賈元春稱讚，「終是薛林二妹之作與眾不同，非愚姐妹可同列者。」省親作詩，處處受到限制，不可能有出風頭的機會，且寶釵本無爭強好勝之心，平平淡淡才是真，這次暫且作罷。

到眾人吟詠白海棠時，薛寶釵便將她含蓄渾厚的特質發揮到極致。「珍重芳姿晝掩門」「淡極始知花更艷」，絕妙的詩句里是自重自愛的個人修養和對人生的深厚感悟，所以，李紈才會稱讚道：「這詩有身份。」一句「有身份」，對女子而言，就是一種無上的榮耀和讚美，比起那些風流別緻，小兒女情態，這種情懷不知上升了多少檔次。

到了後面的薛蘅蕪諷和螃蟹詠，「眼前道路無經緯，皮裡春秋空黑黃！」這才是食螃蟹的絕唱，對黑暗的封建社會是絕對的辛辣諷刺，多情公子賈寶玉都叫好道：「寫得痛快！」並自嘲道：「我的詩也該燒了。」比起林黛玉那首燒掉的詩句「對斯佳品酬佳節，桂拂清風菊帶霜」，寓意孰高孰低，一目了然。小題目，寶姐姐竟然寫出如此大寓意，雖說諷刺世人太毒，但這寫詩「大意思」是謂「大才」！

（二）詩意與眾不同

對於寫詩限韻，薛寶釵道：「分明有好詩，何苦為韻所縛？」「原為大家偶得了好句取樂」，吟詩作對，得了好詞好句，為何又要被一些條條框框所束縛？想想古代神奇的八股文，被限制束縛的可不僅僅是字數句式內容，更可怕的是被束縛了思想，讓讀書人迂腐不堪，毫無創造力。寶姐姐這「何苦為韻所縛？」，細細品來，這種叛逆可謂驚世駭俗。

在詩詞立意上，藉由黛玉的五美吟，薛寶釵道：「作詩不論何題，只要善翻古人之意，若要隨人腳蹤走去，縱使字句精工，已落第二義，究竟算不得好詩。」這種見解，不就是現代人學習寫作的必要條件嗎？文章，重在立意。寫文光有華麗辭藻光鮮外表是不行的，若立意與眾不同，文章自然不同凡響。寶姐姐這種寫作思維，早已領先時代幾百年。

（三）情感激昂向上

所以，一首柳絮詞，才是薛寶釵正兒八經艷壓群芳獨領風騷之作，當賈府衰落，所有人不免悲情喪敗之時，寶釵卻道：「柳絮原是一種輕薄無根無絆的東西，依我的主意，偏要把它說好了，才不落套。」

榮寧二府，庭院深深大觀園，裡面那些水做的女孩子們，一個個花容月貌千嬌百媚才情斐然，卻如這無根無絆的柳絮一樣，擺脫不了絕望殘酷的命運，最後是千紅一哭，萬艷同悲的悲劇。而薛寶釵這一闋《臨江仙》，是對殘酷命運的一種抗爭和蔑視。

白玉堂前春解舞，東風卷得均勻。蜂團蝶陣亂紛紛。幾曾隨逝水，豈必委芳塵。萬縷千絲終不改，任他隨聚隨分。韶華休笑本無垠，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

當世俗紛爭，人生無常，我始終本心不改，積極向上，笑看風雲。吟詠寫詩，這樣的心胸廣闊，激昂向上的青雲之志，在那些或是纏綿悲戚或是嫵媚情致中，自然為尊。

（四）不愛寫詩愛女紅的寶姐姐

薛寶釵的才華，一是「我們家也算是個讀書人家，祖父手裡也極愛藏書」，這是良好的家庭背景；二是「先時人口多，姊妹弟兄都在一處」「弟兄們有愛詩的，有愛詞的，諸如這些《西廂》《琵琶》以及《元人百種》，無所不有」。

可見寶姐姐幼時的讀書氛圍也是極好的，看的書多且雜，難怪薛寶釵不僅在吟詩作對水平一流，在寫字作畫，戲曲歌賦，藥石醫理，草木植物等等多方面精通，頗有造詣。

那些生活積累加之博覽群書加之冰雪聰明，寶姐姐就是一位博學多才的奇女子。

而薛寶釵在寫詩詞時那種「有身份」「大寓意」「上青雲」，就有一種艷壓群芳，傲視群雄的風采。這樣的薛寶釵，著實讓人驚艷，薛寶釵作為山中高士晶瑩雪，實實在在當得一個「高」字。

但在前八十回，薛寶釵還是對林妹妹道「你我只該做些針線紡織的事才是，偏又認得幾個字，不過揀那正經的看罷了，最怕見了那些雜書，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並且道「就連作詩寫字等事，這也不是你我分內之事」「你我只該做些針線紡織的事才是」。對史湘雲也如此道，「究竟這也算不得什麼，還是紡績針指是你我的本等」。

甚至薛寶釵是不贊同香菱學詩的，在香菱初到大觀園想學寫詩，寶釵也笑香菱不要「得隴望蜀」，讓香菱緩一緩，初來乍到，最應該的做的不應該是先走一圈熟悉一下環境，打個招呼，這才是最起碼的做人禮儀，顯然，做人比寫詩更重要。

這樣倒是可以解釋薛寶釵對湘雲黛玉說的那些話了，在男權至上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女孩子寫詩，寫得再好又能如何，倒不如實實在在的做些實事，好歹也能吃飽穿暖。

畢竟，在殘酷的現實面前，寫詩又不能當飯吃當錢用，許是寶姐姐看透這一切，才不願在看書寫字上浪費光陰，蹉跎歲月吧，這或許也是《紅樓夢》這部偉大的作品所表達的一種遺憾與無奈的人生。

【作者簡介】許靈溪，江蘇南通人，八零後，愛讀書愛看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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