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治劇荒的英國國劇《神秘博士》：神通廣大的無名氏

1963年11月出了兩件大事，第一件發生於11月22日，美國總統約翰·肯尼迪遇刺；第二件發生於11月23日，《Doctor Who》（神秘博士）正式開播。前者改變了美國的歷史，後者改變了科幻劇的歷史，由於分享同一個時間點，它們之間也產生了一點小小的互動。

經歷「難產」的石破天驚之作

《神秘博士》這部如今被稱作「英國國劇」「科幻劇始祖」的驚人作品，已經在BBC頻道「霸屏」了56年。之所以能長盛不衰，得益於這部劇的「基因」很好，「父母」都是英國電視圈的大拿：英國影視先驅者西德尼·紐曼（Sydney Newman），這位來自加拿大的電影與電視劇製作人當時擔任BBC的戲劇部主任；第一任製作人維麗蒂·蘭伯特（Verity Lambert），首位BBC女性製作人；第一任導演瓦里斯·海珊（Waris Hussein）也是BBC首位印度裔導演。

在1963年首播前，劇集的討論與籌備工作已持續了一年多的時間，主創人員最初的想法很簡單：一部適合全家老小坐在電視機前共同觀賞的劇，由能夠穿越時空的外星人探索科學與人類歷史文明。

上個世紀60年代，彩色電視在美國已經普及，但作為英國的公共電視台，BBC的技術和資金相較於美國同行還是顯得落後許多，只能拍黑白片。因此，當這部預算高昂的劇本擺在BBC高層面前時，他們面露不悅，在決策者看來，與其花大價錢拍黑白片，不如攢錢更換器材，以後拍彩色劇集，這樣更為划算，為此電視台高層想方設法勸說主創人員放棄拍攝計劃。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終雙方妥協，一致認同：先拍一集看看。

《神秘博士》最早的設定，一個故事分成多集播出，每集25分鐘。第一集播出時收視率奇差，BBC高層立馬下令解散項目，但製作人維麗蒂·蘭伯特認為，首播日正巧碰上前一天美國總統約翰·肯尼迪遇刺，人們的興趣點都被那件事搶走了，再加上播出期間英國某些區域停電，二者共同導致了第一集收視率不佳，這個分析結果合情合理，為劇集爭取到了額外的機會。可事情變得更加糟糕了。

第一個故事完整播出後，猶如石沉大海，並沒有得到太大的回應，主創人員不得不立下軍令狀，保證第二集反敗為勝，如果再失敗，則甘願接受處罰。此時的第二個故事變得極為重要，事關生死，如果再不成功就只能停播了。

當時唯一完成的劇本《戴立克》（The Daleks）被西德尼·紐曼以「節目不允許出現任何眼睛突出的怪物」的借口斃掉幾次，但因為沒有其他選擇，只能硬著頭皮拍攝。想不到播出後，戴立克成為了全英國最熱門的討論話題，造成了BBC歷史上第一次劇集銷售熱潮。這個故事中的經典反派也成為本劇最受喜愛的角色之一。《神秘博士》倖存了下來，諷刺的是，博士居然是被戴立克「救」下來的。

設定上的超前創造了無與倫比的影響力

《神秘博士》贏得了空前的成功，讓原始系列一口氣拍攝了26季（1963－1989），能夠隨著社會審美口味變化，不斷改變敘事手法是這部劇能夠人氣長久不衰的原因。從1967年起，劇組捨棄了原先科學與歷史為主、科幻為輔的敘事方式，改以科幻為主、科學與歷史為輔。故事世界觀也沉澱了下來：男主角是一個姓名不詳的無名氏，自稱為「博士」（Doctor），他是擁有兩顆心臟的外星種族「時間領主」（Time Lord）的一員，搭乘著偽裝成英國警察崗亭的飛船塔迪斯（TARDIS），穿越時空在宇宙中四處冒險。

神秘博士擁有著驚人的智慧，手裡拿著會發出怪聲音的萬能工具「音速起子」（Sonic Screwdriver），以及一張可以偽裝成任何身份的通靈卡片（Phychic Paper）。並且會不時地邀請夥伴一起旅行，共同認識外星文明，糾正歷史錯誤，對抗劇中的經典反派，如戴立克（Dalek）、賽博人（Cyberman）和哭泣天使（Weeping Angel）等等。

從1963年起，扮演博士的演員每過幾季就會更換，這在劇集中被稱作「重生」（Regeneration），當時間領主死亡時，可以透過重生改變樣貌來騙過死神。由於這個有趣的設定，50多年來飾演過博士的演員多達13位。

《神秘博士》最火爆的時候，在英語世界的受歡迎程度恐怕只有目前的漫威能夠媲美，當時漫威熱切地想跟BBC合作，就為了讓神秘博士在他們的作品中客串一把。除了對流行文化無以復加的影響，劇中的許多專用角色、物品，也成為英國正統文化中的一員，例如前文所說的TARDIS、Dalek、Cyberman、Sonic Screwdriver等詞，全都被牛津詞典收錄，正式成為了英國語言的一部分。

如果認為這部劇只是主角和朋友團到處遊山玩水、斷訟查案、扶危助困，那就就太小看主創人員的「文化野心」了。這部劇不僅展現了多元的哲學思想、探討各種社會議題、刻畫人性的可能性，每一集故事都會提供全新的視角與不一樣的觀點。故事的背景與角色設定也同樣嚴謹而豐富，時間和空間根本無法阻擋神秘博士的冒險腳步。《神秘博士》的劇情鋪陳曲折離奇，主副故事線複雜程度可說前所未見，看完之後，總讓人對其「草蛇灰線，伏脈千里」的情節讚嘆不已。

一部電視劇播出50多年而長盛不衰，「創意」是不可或缺的功夫。《神秘博士》就是以超越時代的卓越創意著稱，天馬行空的原創性故事情結也影響了後世許多科幻作品，例如攻殼機動隊、黑客帝國的劇情設定，都能在早期的《神秘博士》里找到靈感來源。《神秘博士》在科幻劇中的地位如泰山北斗，其他影視作品對《神秘博士》中橋段的致敬數不勝數，例如在經典科幻劇集《星際迷航》（Star Trek）里出現的經典台詞：「抵抗是無用的」（Resistence is futile）就是出自《神秘博士》。

大膽創新引領行業潮流

好的電視劇，必須要有優秀的配樂，這是人盡皆知的道理。BBC音效工作室（Radiophonic Workshop）為了給《神秘博士》創造出優秀的配樂，音效師朗·葛瑞納（Ron Grainer）與迪莉亞·德比施（Delia Derbyshire）可是下足了勁，他們在缺乏電子錄音設備的環境中，想到了一個妙招：利用身邊常見的物品創作出低成本卻前衛的電音配樂。比如用鑰匙刮鋼琴弦來製作塔迪斯引擎聲。他們無意中建立了一個錄音「流派」。

《神秘博士》片頭曲原本是朗·葛瑞納的作品，這本是一首熱情、激昂的歌曲，但不夠科幻，在英國「電音教母」迪莉亞的親自操刀下，採用前衛的音樂技巧，將原曲放慢、切割、加速，硬生生把流行樂改編成了充滿科幻感和未來感的迷幻樂，這個做法後來影響了大量音樂家與藝術家的創作。

迪莉亞曾經說過：「我們現在所做的，就它本身而言一點也不重要。但或許未來的某天，有人會將這些東西發揚光大，並在我們建立的基礎上創造出更美好的作品來。」她的預言成真了。時至今日，《神秘博士》的片頭曲，仍是基於1963年版本進行微調編曲後的作品。

當然，劇集的故事內核充滿了創新，劇集的畫面表現方式也不能落後。1987年《神秘博士》引入了全CG片頭，這是全球最早將計算機動畫特效引入影視作品的嘗試。雖然現在看當年的動畫粗製濫造，但對英國動畫公司CAL Video來說，他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完成了任務。那時候沒有動畫軟體輔助製作，想要任何特效，都需要程序員從頭開始寫程序，對80年代的世界來說，這個片頭具有劃時代的象徵意義，震撼了無數電視機前的觀眾，也正式開啟了影視作品CG化的時代。

因為卓越，所以生命力強大

上個世紀80年代末，是《神秘博士》最艱難的時刻，劇集一度因為電視業的變革而遭到停播，但是擁躉們希望劇集回歸的呼聲卻從來沒有中斷過。《神秘博士》作為一個成功的IP，擁有包含小說、廣播劇、漫畫與同人作品在內的大量衍生產品，豐富的產品線證明了這部劇不可小覷的市場影響力。終於在1996年，美國出資讓《神秘博士》得以用電影的方式重新回歸熒幕，然而美國編劇的介入這讓很多英國粉絲不滿，這部電影並未能讓劇集起死回生。

終於在2005年，在羅素·戴維斯（Russell T Davies）的領導下，《神秘博士》推出了新系列的第一季。全新的《神秘博士》再度革新了故事的敘述模式，採用每集45分鐘，一至兩集講完故事的方式，引領新的觀眾和老影迷們重新回歸博士的冒險。

2010年，《神秘博士》迎來了巨變，史蒂芬·莫法特（Steven Moffat）接手擔任編劇和製作人，這位強大的編劇同時開始製作另一部人氣劇集《神探夏洛克》。作為天才編劇，莫法特將《神秘博士》帶到了一條與眾不同的發展道路上，劇集充斥著令人眼花繚亂的多敘事手法和交叉時間線，令其他科幻片相形見絀，自嘆弗如。

2013年，全世界的劇迷迎來了《神秘博士》50周年，長達50年的播放歷史，讓此劇成為吉尼斯世界紀錄世界最長科幻劇集記錄保持者。全世界各地都舉辦了慶祝50周年的活動，甚至連Google都為《神秘博士》做了一個互動遊戲作為慶祝。由此可以想像，《神秘博士》所代表的英國文化給流行文化造成了多大的影響。

時至今日，鶴髮童顏的《神秘博士》仍深深地感動著全世界的觀眾們。BBC曾經為《神秘博士》專門做了一個紀錄片，名為《神秘博士和你我》（Me、You and Doctor Who），節目裡頭邀請了許多參與劇集製作的工作人員，他們很多人都是從小看著博士的冒險長大的劇迷，最終成為了劇組的一員。看著看著就成了「你」，或許這就是《神秘博士》最大的魅力。

《神秘博士》的文化內涵早已超越了一部科幻劇集的範疇，它就是活著的現代娛樂歷史，也是英國流行文化的「活化石」。現在去英國，仍然隨處可見劇中偽裝成英國警亭的塔迪斯地標，劇里出現的場景也都是熱門的觀光勝地。

如果不知道看什麼劇集，鬧劇荒，《神秘博士》能立刻解決這個問題，它56年的歷史，足夠我們用一生去觀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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