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很「流氓」的電影，出自北京導演之手

看死君：每個人看到的北京都是不盡相同的，高樓大廈或街巷衚衕，業界精英或邊緣群體。但所有這些具象都不足以囊括北京給人的感覺。而由柴小雨執導的長片處女作《魚樂園》則把導演從小到大最熟悉的京味融入進他的導筒中，極盡坦誠地向我們展示了他心目中這座城市的模樣。

這是一部嗨爆FIRST的「流氓」電影！縱觀今年FIRST影展，每部競賽片在放映結束後，現場觀眾都會致以掌聲，而在《魚樂園》落幕那一刻，現場觀眾更是以長時間的掌聲、口哨聲、歡呼聲向這部電影致意。

那麼，它究竟是一部怎樣的電影呢？

首先，它「騷」。明面上騷，暗地裡也騷。男主角章小魚整天在北京城晃晃蕩盪過日子，對情感生活非常隨意，好基友的女朋友、叔叔的一眾流水年輕情人（也就是他的嬸兒），他都可以把一手，同時他身上還有一種「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渣男修養」，此乃明騷。

饒是如此，章小魚卻對一位小賣部老闆娘產生了某種情感上的依賴。他幾乎每天都會去小賣部喝上一瓶北冰洋汽水，還給老闆娘送畫筆、邀請她看球賽。這就是暗騷。

電影《魚樂園》預告片

其次，它「臟」。這絕不是貶，而是實打實的褒。我們知道昆汀電影中的人物愛講「美式髒話」，終於，我們也能在一部國產片中聽見連綿不斷的髒話。在《魚樂園》的對白中夾雜的眾多髒話，不雅，不凈，卻真實，有勁。

除了對白「臟」，我們甚至可以說，影片搖晃的攝影、速度很快而且缺乏規則的剪輯，都帶有那麼一點與傳統穩成持重的國產電影風格相悖的「臟味兒」，但細想，大多數都市迷惘青年的日常，不就是如此搖晃而沒有規則嗎？

對男主角小魚而言，生活中來來往往的過客，在他眼裡最終都是微不足道的nobody。整天面對著觸目可及的空蕩蕩的廢墟之地，就像家養的一缸金魚，有時會吃飽了撐的，有時又會食不果腹，不管怎樣，終究都游不出那方寸之間的玻璃魚缸。逢場作戲，弔兒郎當，但最終還是被生活所玩弄。

所以，這一屆觀眾到底在這部電影中嗨什麼呢？恐怕答案已經很明顯——我們太久太久沒見過這樣真實、勇敢、話不多說就是干、咕嚕嚕冒著青年味兒的爽片了！這使得《魚樂園》在這屆家庭苦情戲居多的影展中，猶如一瓶被冰鎮過的北冰洋汽水，解渴、爽口，還帶有那麼一點糙酒的迷醉，章小魚天天兒得喝，我們又何嘗不貪口？

獨家專訪《魚樂園》導演柴小雨

採訪 | 看死君；公號| 看電影看到死

受訪者 | 導演柴小雨

看死君：電影片名是最開始就定為《魚樂園》嗎？是否有過其他的想法嗎？

柴小雨：有其他的想法，《魚樂園》最開始是我之前另一個劇本的片名，是一個公路片。後來覺得那個公路片有點難拍，需要花的錢太多，就放棄了。

但我覺得那個片子的前半部分還是挺吸引我的，所以實際上現在這個劇本是那個片子的前半部分，原來的片名叫《我不相信你》。但最後覺得這個片名跟現在這個故事有點不太匹配，等於又回到了最初那個公路片的名字。

你看我公司的名字也叫「魚樂園」，所以就又回到「魚樂園」。實際上這部電影講的小魚這個人物，他就像魚一樣。我不想做得太悲觀，因為小魚這個人物也不悲觀，他有他自己高興、快樂的方式，但是他又像養在魚缸里的魚，又自由又不自由。

看死君：「樂園」該如何理解？

柴小雨：樂園就是剛才我所說的，其實小魚有他自己開心的方式，他開心地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但他的世界也有起伏，也有波動。實際上就是我不想做得太悲了，就想開開心心的。

看死君：您的靈感來源於哪裡？是什麼啟發了您？

柴小雨：那應該是身邊的一些人和事吧，好多事跟我講完了之後，覺得莫名其妙甚至有點怪誕。現在你聽到好多的事，就覺得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而且有很多常常會令人匪夷所思，所以就想通過電影展現出來。

看死君：能否談一下小魚這個人物？現實中有沒有原型？

柴小雨：有，但是這個原型並不是一個人，而是整體結合了兩三個人，有我，也有我的朋友。其實我最開始想做一個跟我反差比較大的人，但是做著做著又有點像我了。

其實在電影里，我跟小魚的對談之中，也表露出一些我的想法。作為一個導演來說，我在尋找我和人物之間的關係，這是我在創作的時候，就在做的事了。我覺得這也是我作為導演應該做的，可以把這些東西加到片子里，我覺得還是挺好的。

看死君：您在男主角小魚身上投射了多少您自己的影子？

柴小雨：有一些。其實那天分享會上，我跟大家說我有一些像小魚，有一些像海峰，海峰的優柔寡斷我有一些，小魚的這種決斷我也有一些。其實更接近于海峰和小魚中間的感覺。

看死君：從劇本的萌發到最終拍攝完成，持續了多久？

柴小雨：持續了兩年。

柴小雨導演

看死君：那在這期間有沒有讓您印象特別深刻的事情發生？

柴小雨：我想一下。我們劇組人不多，但是大家都在一起生活，每天就是一塊玩。有一天我們那個攝影師感冒了，後面就大家一個一個都感冒了，這時候我就覺得還挺好玩的，沒有想到大家所有人都發燒了。

看死君：影片中的男主角是個不折不扣的北京青年，您如何看待這個群體？以及人們常說的「京味兒」，您自己怎麼理解？

柴小雨：男主角就是個北京青年，他啥都不缺，但是北京人有時候認老理兒，你知道吧？好多家庭包括周圍的朋友，尤其家庭會給他帶來很大的影響。我父母這輩人，可能就和別的地區的人不一樣，他們可能會出國，很多在80年代就出了國。

反正北京人就是弔兒郎當的。因為他不缺什麼，就是你愛誰誰誰，無所謂，反正有挺多人都是這種態度。我不需要，我也不爭什麼，我也不缺什麼，反正你給我點錢就行。你看計程車司機，開公共汽車的，或者地鐵檢票的，都是北京人。而在CBD裡面，北京人反倒少了。

看死君：男主角小魚的私生活，以世俗的眼光來看似乎有點混亂，您覺得這種混亂對於城市青年而言，是虛構還是真實？

柴小雨：虛構的成分肯定是有的，但我覺得它可能還是不夠真實，不過，如果更真實的話，我覺得可能就更怪了。

看死君：影片中有一場挺值得玩味的戲，就是男主角對小賣鋪老闆娘的情愫。某天晚上他睡不著，輾轉反側，就出去找老闆娘，可是關店了。您覺得小魚對這個小賣鋪老闆娘，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

柴小雨：其實小魚也不知道，但能深刻地感覺到，他有一種類似戀母的情感，或者是對這種高齡婦女會有慾望。他對親情和愛情有時會有點混亂，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我沒有特別地說必須要怎麼去剖析這個人，我就把他展現在大家面前，大家覺得對就對，不對就反思一下。

我覺得包括裡面他和燕燕的關係，其實也是來去都很快。有些人問我說，怎麼不給他們的愛情做一個合適的情節，我說就沒有，他們之間根本沒有愛情。燕燕根本不愛小魚，小魚也不愛燕燕。現實生活中，我感覺很多人都是這樣，彼此之間發生關係太快了。可能不光是這兩年，甚至提早幾年，就已經有很多這樣的情感關係了。

我就覺得這些東西鋪在我的生活里，我挺不舒服的，我拍下來其實就是想讓大家看看，就說對和不對，你們自己來定義。但是這些類似的事情確實存在，我自己有一段時間也是感情化比較模糊的，也是那會兒正好伴隨著我們家拆遷。

我就覺得這些東西都拆了，情感是什麼呢，把我對北京的情感都拆了。小魚其實也是這樣，我想把他放到一個關係里去，因為他就在我的生活里。我有點混沌，我在想會不會是因為拆遷影響了我一些別的東西。小魚這個人物的設定也是，包括他在拆遷隊工作，他又愛北京，但又要拆遷，我就是想把這些矛盾都真實地做出來。

看死君：雖然是在北京取景，但您的電影中並沒有刻意展現能體現北京的符號。

柴小雨：我特別避這個，其實在拍的時候我就很避這個。對我自己而言，我不常去北京的那些地兒，雖然跟我的生活還是有關，但我沒有說一定要讓大家明白這是北京。我不希望大家覺得北京就是這樣，不要太刻意去固化這些東西。

看死君：可以談談影片的攝影和剪輯嗎？比如手持攝影、偷拍鏡頭，比如快節奏剪輯。

柴小雨：關於拍攝，我其實更喜歡紀錄式的感覺，更真實。因為電影本身就是一個比較真實的故事。我不希望讓大家覺得我是在營造一個虛擬的氛圍，我希望它更真實。而剪輯上可能有些鏡頭會很快，是因為北京給我帶來的感覺就是凌亂。

以前90年代我聽著音樂走在北京，有些地方我會長時間地停留。但是現在能讓我停留的地方越來越少，包括像西單這種地方，我不太想去那，它會讓我覺得很亂。所以，我在剪輯上也用了這種方法，讓大家感受到我的一種浮躁，就是現代都市給予我的那種浮躁的狀態。

看死君：還有一個特別有趣的處理，您把您自己和主角的一些對話也放在了影片中，當時是怎麼考慮的呢？

柴小雨：其實就是剛才我說的，我沒有考慮太多，作為自己的第一部片子，還是需要真能感動你自己的點。所謂感動點，比如我和小魚討論這個片子，討論這個家，討論你缺不缺這種情感，等等。這些恰恰是能感動到我的，我也想藉此達到一種自我表達的狀態，雖然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樣對不對。

包括喜劇元素我也並沒有刻意做，像拍喜劇片那樣抖包袱，我覺得我不是一個能寫喜劇片的導演。但是我覺得小魚這個人就是這樣的，是愛逗貧的，正如很多北京人都愛貧嘴。他並不是為了取悅觀眾，他就這麼一人，他就喜歡逗貧李海峰，這樣他才覺得這是我哥們。北京人就這樣，跟熟悉的人不太客氣。

看死君：但劇中確實有很多笑點，觀眾們的反響也都很好。

柴小雨：生活中的幽默就是如此，包括叔叔和小魚的台詞，很多時候都是小魚自己發揮的，也有之前設計好的。很多都是我在生活當中說的話的一些記憶，這些逗趣都來源於生活。

看死君：您可以透露下第二部電影會拍什麼嗎？

柴小雨：我不是不願意透露，是因為確實還沒定。不過肯定還是以人物為主，不會做得那麼獨立了。因為可能後面會有資金的問題，我還是想做一個所有人都能看見的片子。

看死君：故事還是會發生在北京嗎？

柴小雨：應該是的。那麼多有意思的人和事，我沒有理由去別的地方做。

作者| 貓、縣豪；公號| 看電影看到死

編輯| 騎屋頂少年；轉載請註明出處

本文系網易新聞·網易號「各有態度」特色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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