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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搖滾時代:《樂隊的夏天》與中國搖滾

「反正都是接活兒。」

美國東部時間1969年7月20日,22:56分,阿姆斯特朗邁出「人類的一大步」,視頻信號通過NASA 向全球直播,創下了全球六億人觀看電視直播的記錄。時隔50年,同樣的時間,人們匯聚在紀念碑廣場,在華盛頓的方尖碑上,望向火箭燈光秀的投影,等著阿姆斯特朗再一次登上月球。

北京九十年代,電影學院附近也有一個叫NASA的地方,是樂隊們還沒有成名前的表演地方。這些樂隊包括摩登天空創始人沈黎暉的清醒樂隊,汪峰的鮑家街43號,還有新褲子和高曉松的青銅器。

清醒樂隊,《好極了!?》,1997

這個叫NASA的迪斯科廳最近一次出現在報道裡面,還是賈樟柯在一次對談裡面說道,他還在電影學院讀書的時候,他們一幫同學看到海報上說林強要來演出,於是一早就去買了票,結果那晚林強沒有來。

賈樟柯是從侯孝賢的電影里知道林強的,侯孝賢拍《千禧曼波》裡面有一首林強做的原聲,叫《Fly to the Sky》。

那時候北京的樂隊似乎還帶著冷戰的時代幻想,這個影子似乎還縈繞給了很多人,即便是《刺客聶隱娘》宣傳片中,朴樹出山做的一首歌,也是叫《在木星》。

NASA的迪廳已經早就消失不見。現在已經變成燒烤屋的無名高地酒吧,也已經從江湖上匿跡了十多年。即便是一代青春已經老去的粉絲都不知道,那是五月天第一次來內地演出的地方。

黃家駒去世的那一天正好是陳健添與Beyond的最後一個經紀人合約到期的日子。其實在Beyond去日本發展之後,他們關係早就破裂了,甚至對簿公堂。

1992年底,陳健添在北京圓山大酒店旁邊的一家叫北京流芳賓館租下了兩間房,紅星生產社就這麼成立了。這兩間房迎來入住的第一個藝人叫鄭鈞。接著,又有田震,小柯,麥田守望者,許巍,眼鏡蛇樂隊,天堂樂隊。他們出的卡帶專輯就叫《紅星一號》。

紅星生產社,《紅星一號》,1996

在前幾天紀念人類登月五十周年的活動上,英偉達的RTX技術演示登月demo,屏幕上每一個像素點都利用了實時光線追蹤技術,從光源到鏡頭,從宇航服、登月艙到月表光照,全部經過了真實的光影互動演算。人類沒有再一次踏足其他星球,平面圖片、AR、Realtime和各種形式的媒體,重現和臨摹出月球表面。這種大時代的剪影,這就像中國樂隊的一個隱喻。

大家不再通過原始的打口碟,卡帶,還有需要動不動騎腳踏車去那些西餐廳和酒吧去看現場演出來了解樂隊了。曾經的外交人員大酒店、馬克西姆餐廳、忙蜂酒吧、嚎叫俱樂部、豪運酒吧,還有搬遷出段祺瑞府的MaoLive,全部都在現代化進程中失去了音樂地標,在這些物理空間的消逝中,馬東今年製作出的新節目在愛奇藝網路播放,叫《樂隊的夏天》。

就像登月成為文化符號巔峰一樣,魔岩三傑的94年香港紅磡演唱會依舊還是中國搖滾音樂的圖騰,在《樂隊的夏天》里,面孔樂隊一出現,大家都開始回憶那段內地樂隊最高光的時刻。

1994《搖滾中國樂勢力》演唱會現場錄音專輯

其實不考慮到是否對標韓綜《超級樂隊》,這檔節目宣傳的初衷是,能不能讓大家再多認識一個音樂形式,並且賦予長期不在主流圈內的音樂工業進入到更廣大圈子的權利

三十一支樂隊,是國內現有幾千隻樂隊的化身,小眾審美要在流行文化中突圍,聽上去特別理想,特別搖滾精神。

在這些理想里摻雜著幾個層次的聲音,有訴說勇敢面對自己,有追憶牛逼歲月,有讓大家知道音樂不僅僅是小確幸、長相思,還有痛苦和吶喊的表達方式。

一干樂隊在喝著果果昔,拿著贊助商的手機拍攝的時候,這些宏大的詞語變得面目可疑。還有一個聲音說出了不可避免的實話:我想以音樂人的身份,掙到錢。

堂堂正正吃這碗飯。

其實這哪僅僅是地下樂隊的困擾?環鐵藝術城拆遷,草場地停水斷電,大部分年輕藝術家的青春期和他們的貧困期都一樣,格外的漫長。

二手玫瑰在《允許部分藝術家先富起來》裡面唱,「我被活活的逼成了個工人,我被活活的逼成了個商人,我被火火的逼成了詩人,我被火火的逼成了個廢人吶。」這幾句歌詞太過寫實,是過去的總結,也是未來的預言。

樂隊的人們其實在這樣的舞台上擁有更多先天的優勢,因為可以短而快地利用媒介進行自己的才能表演,每一次燈光下的歌唱,都會聚集一些感動。但這些感動和唱《中國有嘻哈》、《聲入人心》、《我是歌手》的那些藝人到底能有什麼區別呢?是不是真的像對時代的祈禱,就像張楚當年唱《上帝保佑吃飽飯的人》?

大張偉在節目里插嘴,「反正都是接活兒。」說的不知道是周潔瓊,還是自己,亦或是台上的這些樂隊。

坐在嘉賓座位上面的張亞東,大張偉,都是當年窮困過,最後吃得上這碗飯的人。可無論是他們,還是吳青峰,高曉松,這兩年還有誰以樂隊的名義進行自己的社會活動呢?

臧鴻飛說,「自從不做樂隊之後,我才發現原來靠嘴皮子能更賺錢。誰不想動動嘴皮子賺錢啊?現在不是做樂隊的時代了,你看看這節目,連四個還在做搖滾的導師都請不齊。」

當樂手們一訴衷腸的時候,剪輯就會完整的把這些片段剪輯進節目里,特寫臉部鏡頭、側影、背景、靜置的樂器、樂手的生計和樂隊的未來,都放慢了拍,在暗下來的舞檯燈光里。鏡頭裡面的他們都像許知遠最出名那本書的書名《那些憂傷的年輕人》。

王小波勸當年熱愛搖滾的外甥,「別人的痛苦才是你藝術的源泉,而你去受苦,只會成為別人的藝術源泉。」

加入了水木年華的姚勇,一年後就退出樂隊,後來組建了科技公司為騰訊打造《QQ炫舞》,一下子脫離了苦海,回頭是岸,留存下了許多自己的藝術源泉。

任何行業從底端到金字塔尖薪酬差距都很大。從事工種是不是能直接高尚化為精神理想,樂隊是不是要名利雙收,最後還要滿足自己熱情和表達欲,並且還要持之以恆地把口號知行合一,如果答案是確定的話,《樂隊的夏天》真是一個不得了的造夢舞台。

其實有更成熟的樂隊並沒有來這個舞台,有對這樣網綜不信任的,會害怕進入到這樣的娛樂體系裡面,他們會喪失掉自己的態度。小眾玩的就是盯著鞋子看的自賞,多年來的不願同光和塵。但還有的原因是,樂隊平時掙得錢足夠多了,不需要損失掉商演來花那麼多時間來參與一檔風險和收益未知的綜藝。

在樂隊需要這個節目曝光自己的時候,節目也在需要他們,比如無論新老樂隊,不同風格的音樂流派,都要接受同一個賽制,接受投票規則,接受節目製作的真人秀的編製和剪輯,還有每一期的宣傳點和網路傳播的發酵,以及被可能不懂音樂的人進行評判和非議。

無論是嘻哈,美聲,街球,街舞,都是在打圈層文化。搖滾樂隊當然算一種圈層文化。而之前圈層文化的背後又是什麼呢,是年輕人對穿衣打扮的消費。

大衛·鮑伊《Rebel Rebel》,1974

圖片:Gijsbert Hanekroot

搖滾早就是各種時尚設計師無數次致敬過的對象,搖滾真正帶動的潮流是生活方式。反叛,無所畏懼,自由,對時代的呼應,可能還需要一些對公眾的關心,以及很多喃喃自囈的自戀。

當這些放大到一個綜藝的時候,連原生態的控訴家庭控訴社會的東西,一下子變成正能量。搖滾怎麼可能例外,真的是出圈了么?還是進了另一個圈?

這不是節目製作的過錯,樂隊排位賽不得已被晚會化,看不見性魅力,看不見衝動和粗暴,留下了歐陽娜娜興奮的跳水,我們看到精緻的舞美形成了一場喜氣洋洋的嘉年華。

「就你這個德行,能在這個圈子裡混嗎?」

「能紅起來的樂隊,都是在外面反叛,裡面聽話的。」

耿樂在《北京樂與路》當中

這是電影《北京樂與路》中,唱片公司高層教育主演耿樂的一番話。這一幕幾乎翻版變成了大張偉和盤尼西林主唱互懟的場景。

仔細看看這檔綜藝節目裡面的戲劇衝突,奇異地形成了一個鏈條:嘉賓在教樂手做人,專業樂評人在教大眾評審音樂品味,樂手又在教觀眾音樂態度。三條好為人師又彼此博弈的傳統。

張亞東覺得彆扭於是在現場教打反拍,高曉松忍不住矯正盤尼西林的英語歌詞用詞,丁太升在接受採訪的時候,反覆執拗地強調,審美沒有對錯,但有高低。

一旦把音樂的選票給民主化之後,大家都不自覺地在維護著正確——職業性的,資歷和品味上的,還有捉摸不定的主觀性喜好。而縱觀樂隊也在發展路徑上掙扎,從做手工作坊的小眾,到被廠牌和唱片公司職業化包裝,再到全國全球巡演徹底出圈,登上更大的比如春晚的舞台。每個階段都有特有的格調優越感。

可是看來看去,這都是京城文化的輻射。中國的搖滾第一代,崔健,唐朝的丁武,黑豹的李彤,還有給電影《頑主》做配樂的王迪,他們在近乎真空的文化環境里,獲取了最早的西方文化潮流資訊,因而才有了北京搖滾的萌芽。

唐朝樂隊首張專輯《唐朝》,1992

現在樂手們拜的祖師爺還是那些摩西開海的北京子弟,不得不說,樂隊職業化要出圈的曝光和誕生之初的緣由比起來,有一絲無奈。只不過首都文化地標始終沒有怎麼改過,任南方再有客家搖滾,也是要在北京的錄像棚里才能大放異彩。

但討論出圈和商業價值,一檔綜藝節目提倡的音樂價值和態度跟粉圈文化比起來又是微不足道的。盤尼西林的鮮嫩少年鼓手小羊一下子微博上漲了幾萬的粉絲,女觀眾們紛紛留言,「媽媽愛你。」

盤尼西林 小羊

有一陣子,我逢人便安利,「我好喜歡Click#15。」臧鴻飛詰問我一句,「要那兩樂手都是大胖子,你還愛么?」

Funk本身在國外都屬於小眾的音樂,沒什麼人聽。中國之前根本連funk的音樂人都沒有,突然冒出來兩個人,怎麼可能大家都愛上funk了呢?

Funk因為兩個英俊的年輕樂手之間的cp而變得動聽。

Click#15

在藝恩剛發布的暑期網綜節目的數據裡面,自5月到7月22為止,《樂隊的夏天》其實表現並沒有那麼出圈,觀看指數為64.7%,在top10裡面墊底。這檔節目的表現並沒有符合之前平台預期中對標《中國有嘻哈》的收視率。

在每一個炎熱的夏天,年輕人渴望著圈層歸屬,也渴望著追隨巨星,在俗世的生活里就如瞻仰阿波羅登月一樣,把科幻拉近成為現實。

如果說有什麼跟搖滾有關的浪漫主義不容辯駁的話,那應該就是埃隆·馬斯克發射SpaceX,紅色跑車特斯拉划過藍色的地球背景,車裡響著大衛·鮑伊唱《Space Oddity》的歌聲。它讓我們擺脫了大地重力的束縛去親吻上帝的臉。

撰文:蘇榮坤

編輯:Tati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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