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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10000小時定律?運動場上未必如此


  來源:科學大院


  在2004年8月,享譽世界的澳大利亞體育學院(AIS)的一群科學家把所有籌碼都賭在了與具體項目無關的整體運動能力上。


  他們用一年半的時間,希望為澳大利亞培養出一位有資格參加2006年義大利都靈冬奧會俯式冰橇的女運動員。首先,運動員需要在冰上奔跑,其中一隻手或兩隻手放在滑雪板上,然後通過一個快速跳躍跳到滑雪板上,最後身體伏在滑雪板上,以每小時113千米的速度滑下坡去。


俯式冰橇(圖片來源:新浪體育)

俯式冰橇(圖片來源:新浪體育)

  這些澳大利亞科學家們之前從未見過這項運動,但他們知道,最開始的衝刺速度大概能決定比賽成績的一半。因此,他們向全國發出邀請,尋找一位能夠緊貼在一塊小滑雪板上並能同時衝刺的女運動員。在某種意義上,澳大利亞冬奧會的選拔就像是美國選秀節目《美國偶像》,而且在澳大利亞,它會受到與選秀節目同等的關注度。


  經過書面申請後,一共26名女性被澳大利亞體育學院邀請到位於澳大利亞東南部的首都——堪培拉,她們在那裡接受體能測試,期待能最終成為10位進入訓練營的選手之一。這些女性曾參加過田徑、體操、水橇,或衝浪救生運動——這是一項風靡澳大利亞的運動,結合了開放水域划船、皮划艇、衝浪、游泳與沙灘競走。她們之中沒有一人聽說過俯式冰橇這項運動,更不用說參加訓練了。


  在10個名額中,有5人將單憑30米衝刺跑步的成績決定,剩餘的5個名額將由澳大利亞體育學院的教練與科學家們基於候選人的測試的表現來決定。在測試中,候選人要在平地上跳上一個帶輪子的雪板。


  最初,全世界的俯式冰橇教練都認為澳大利亞人瘋了。心理學家傑森·加爾賓(JasonGulbin)曾為澳大利亞體育學院服務,他說:「這項運動的每一位從業人員都告訴我們:『你們永遠不會成功的。』他們說:『這全憑感覺,這是藝術,需要時間的積累才能理解這門藝術。』但實際上,最大的反對聲音恰恰來自其他國家的那些教練們。


  澳大利亞體育學院招募來的這些運動員之前確實對冰上運動沒有經驗,但她們都是全面的頂尖運動員。梅麗莎·霍爾(MelissaHoar)是衝浪救生運動的世界錦標賽冠軍,愛瑪·謝爾(EmmaSheers)曾是世界水橇錦標賽冠軍。加爾賓後來說:「把對俯式冰橇幾乎一竅不通的新手們趕鴨子上架,這很有趣。」遴選結束後,是時候測試運動員們能否在冰上起舞了。科學家們在加拿大卡爾加里緊張地關注著初訓結果——不需要獲得體育學博士學位,也能評估她們做得怎麼樣。


  初學者們不斷刷新澳大利亞俯式冰橇運動的紀錄,她們的表現比經過長年訓練的前國家紀錄保持者還要好。加爾賓說:「第一周過去,一切就已經結束。結果顯而易見。」


  事實證明,對冰的「感覺」並不那麼重要。一夜之間,當初持反對態度的運動員和教練們紛紛意識到,自己判斷失誤了,看到這些曾被他們嗤之以鼻的「菜鳥」運動員的出色成績,他們感到十分尷尬。而澳大利亞體育學院的科學家們也從最初的孤立無助突然之間變得倍感驕傲。


  從第一次踏上冰面後過了10周,梅麗莎·霍爾在第23屆俯式冰橇世界錦標賽上打敗了一半的選手,並在下一次比賽中拿到了冠軍。原沙灘短跑運動員米歇爾·斯蒂爾(MichelleSteele)也一路晉級,拿到了義大利都靈冬奧會的參賽資格。


奧運會俯式冰橇比賽(圖片來源:新浪體育)

奧運會俯式冰橇比賽(圖片來源:新浪體育)

  澳大利亞體育學院的科學家們發表了一篇論文,題為《14個月,「冰面菜鳥」走向冬奧會》,藉此,這項成功的訓練計劃被載入史冊。


  澳大利亞,世界體育運動的動力廠之一,在「天賦識別」與「天賦轉移」(即根據運動員的天賦調整他們所從事的競技項目)方面處於世界前沿。1994年,為準備2000年悉尼奧運會,澳大利亞開展了「全國搜星計劃」。14歲到16歲的少年都在學校檢測身體素質和體型。


  僅擁有1900萬人口的澳大利亞在悉尼奧運會上獲得了58枚獎牌,也就是說,每100萬公民中就產生了3.03枚獎牌,這幾乎是當年美國獎牌比例的10倍——美國每100萬人獲得了約0.33枚獎牌。


  作為「搜星計劃」的一部分,一些運動員被從原項目引領到之前完全不熟悉的項目之中。1994年,從前練習體操、田徑、越野和划船的艾麗莎·卡普林(AlisaCamplin)轉入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項目。卡普林是一位出色的綜合性運動員,然而,她此前都沒有見過雪。第一次嘗試跳下滑雪板時,她摔斷了一根肋骨。第二次嘗試時,她撞上了一棵樹。「當時,所有人都覺得這是一個笑話,」卡普林後來在澳大利亞電視九台的節目上說,「他們說我年紀太大,起步太晚了。」然而到了1997年,卡普林已經參加了世界盃巡迴賽。而在2002年的美國鹽湖城冬奧會上,儘管卡普林在6個星期前剛摔斷了兩個腳踝,卻依然奪得了冠軍。即使在卡普林奪冠之後,人們看她滑雪,仍然覺得彷彿是一隻長頸鹿踩著溜冰鞋。從跌跌撞撞滑下山,到參加奧運冠軍的新聞發布會,她就像是一頭撞進了勝利花環。


卡普林(左一)冬奧會自由滑雪季軍頒獎(圖片來源:新浪體育)

卡普林(左一)冬奧會自由滑雪季軍頒獎(圖片來源:新浪體育)


  「天賦轉移」項目的成功之處在於,它不僅讓具有天賦的孩童在特定運動項目中發光發熱,還把優秀的綜合型運動員帶入更適合的運動領域。比利時男子曲棍球運動員的平均訓練時間要超過10000小時,比荷蘭曲棍球運動員要多上數千小時。但比利時曲棍球隊的表現在世界上僅算是中等水平,而荷蘭曲棍球隊卻一直處於世界頂尖水平。


  實際上,即使在最基本的問題上,運動也永遠是「硬體」與「軟體」的配合。沒有軟體的硬體是無用的,反之亦然。對於運動技能的習得來說,「好基因」與「特定環境」缺一不可,而兩者往往需要在恰當的時間被發掘出來。


  吉列爾莫·坎皮特里與費爾南德·戈貝特在另一個共同完成的關於象棋的重要研究中發現,如果棋童在12歲之前還沒開始正規的象棋訓練,他們成為象棋大師的可能性就會大幅降低。然而,他們到底是如何開始的並不重要,只要在12歲時開始正規訓練即可。雖然確實有在12歲之後開始訓練,但仍成為國際象棋大師的例子,但這個可能性非常小。因此,12歲或許是一個重要的分水嶺,在此之前,某些與象棋相關的能力必須被習得,某些神經連接必須被強化,成為大師的希望才不會破滅。


  過去,科學家曾經認為我們的大腦在成長與學習的過程中會產生新的神經元。然而人們如今發現,人類在出生時擁有的神經元數量遠超過我們的需要。那些經常被使用的神經元會被保留下來,而不怎麼用的神經元就枯死了。我們的大腦隨著時間流逝變得越發不可塑,但在某些特定方面卻越發高效。

  神經學家哈羅德·克拉文(HaroldKlawans)在其著作《為什麼邁克爾打不著》(WhyMichaelCouldn』tHit)中指出,儘管邁克爾·喬丹有著出色的運動能力,在從美國職業籃球聯賽(以下簡稱NBA)第一次退役後,他卻無法成為美國職業棒球大聯盟的擊球手,因為用來習得棒球技能的神經元早在很久之前他忙著打籃球時被剪掉了。


著名籃球運動員邁克爾·喬丹(圖片來源:NBA中國官方網站)

著名籃球運動員邁克爾·喬丹(圖片來源:NBA中國官方網站)


  這就是為什麼那些崇尚「練習至上」的人宣稱:練習開始得越早越好。然而,我們目前並不清楚,哪些運動需要在童年早期就開始進行針對性訓練,以保留成為職業運動員的可能性。我們可以確定的是,女子體操運動員應該儘早開始訓練。但除此之外,越來越多的科學研究表明,如果想成為世界級運動員,具有針對性的專業訓練不僅不是必要的,很多時候,甚至需要主動避免。


  比方說在衝刺跑的訓練中,過早開始大量的針對性訓練會造成運動員進入「速度平台期」,從而影響速度的發展。也就是說,一個運動員會陷入早期訓練帶來的峰值速度和跑步節奏,再也無法改變。賈斯汀·杜蘭德說,根據國際田徑聯合會的科學研究,在世界田徑圈子裡,「平台期經常出現在那些很小就被施加了某種針對性訓練的新手中,其代價就是總體發展停滯。我們並非不認可訓練的重要性。但是,埃里克森(10000小時定律)帶來的問題是,人們開始過度訓練運動員」。


  2011年,一項針對243位丹麥運動員的研究顯示,過早的針對性訓練要麼沒有意義,要麼對運動員的職業生涯有害。這些運動員們被分為兩隊,一隊是奧運會級別的精英,一隊的水平次之。這項研究著重於「cgs運動」,即可以用距離、重量或時間測量的運動項目,比如自行車、田徑、帆船、游泳、滑雪或舉重。精英組與第二梯隊在幼年時都嘗試過一系列運動,但第二梯隊組顯示了一定的針對性訓練的痕迹——他們在15歲之前承受過比精英組更大的訓練量。精英組的訓練量在15歲之後才開始變多,到他們18歲時,水平超過了第二梯隊組。這就是反直覺、反「10000小時定律」的著名研究,名為「推遲針對性訓練:cgs運動的成功關鍵」。


  根據cgs運動結果的一致性,南非運動心理學家與作家羅斯·塔克(RossTucker)提出,這些精英或許從一開始就擁有過人天賦,因而不需要像第二梯隊那樣在年幼時就努力訓練。塔克說:「在15歲之前,天賦使他們無須努力訓練也能在同齡人中勝出。而到了十六七歲時,大部分孩子的身體機能已經成熟。他們意識到自己未來可能在競技體育領域擁有一席之地,於是才開始加大訓練量。」


  在許多忽視基因因素、鼓吹「10000小時定律」的暢銷書中,泰格·伍茲(TigerWoods)被奉為「10000小時定律」的最佳代言人。伍茲的父親在兒子小時候為他提供了非常多的訓練機會。然而,根據伍茲本人的說法,父親只是回應了兒子的強烈願望。伍茲在2000年時說:「迄今為止,父親一次也沒強迫過我去打高爾夫球,一直都是我要求他帶我去的。重要的並不是家長強迫孩子練習,而是孩子自己想要練習的意願。」很多人經常忽視的一點是,當大部分嬰兒只有6個月大、還站不起來時,伍茲已經能在父親走動時站在他手掌上,保持平衡了。這並不是說,6個月大的伍茲註定擁有超出常人的運動協調能力或是成人的體魄,但是,他至少比同齡人多了在11個月大時就能去擊球的機會——又是一個強大的「硬體」幫助載入特定運動「軟體」的故事。


  然而,在泰格·伍茲的故事中,「訓練至上」的理論顯得格外吸引人,因為它迎合了人們內心的期待:只要付出相應的努力,而且有合適的環境,那麼孩子們都會像泥土般擁有強大的運動可塑性。簡而言之,比起其他任何可能的解釋,「訓練至上」最大限度地迎合了人們自強自立的精神和對自由意志的追求。但是,這種迴避天賦因素的說法,可能會在訓練中起到負面作用。


  有時,研究基因的運動科學家告訴我,他們的研究會碰上一個公共關係上的難題:大眾認為,科學家的研究顯示基因是決定性的,這就否定了個體的自由意志,否定了提高自身運動水平的可能性。某些基因確實起到了決定性作用,比如為兩顆眼球編碼的基因,或是決定是否患有一種退行性神經疾病——亨廷頓舞蹈症的基因。如果你攜帶亨廷頓舞蹈症的基因缺陷,那麼你一定會發病。然而,很多基因並不會主宰生物性狀,它們僅決定了身體各種「可能性」的高低。遺憾的是,正確信息經常被主流媒體曲解,媒體每次宣告一個基因的誕生,就把它吹捧得如同能徹底代替主觀能動性一樣。

  參與澳大利亞俯式冰橇培訓計劃的生理學家之一傑森·加爾賓就說過,「基因」這個詞在「搜星計劃」中變成了禁忌,「我們甚至要改變說話方式,改用『分子生物學』和『蛋白質合成』的說法,以避開『基因』一詞。我們真的不能提到跟基因有關的辭彙。在所有提交的研究報告中,我們都會儘可能避免提及它。就好像人們會說:『如果你們在進行分子生物學與蛋白質合成的研究,那就無所謂。』」可實際上,這些概念和基因是一回事。


  我採訪過的一些運動生理學家說,他們公開支持拋棄「基因」,因為他們相信,這能向公眾傳遞出一個正面的社會言論。一位著名的運動生理學家曾對我說:「當然在某些時候,如果對一個人說『你無法變得更好是因為你努力得還不夠』,這是很危險的。」無論如何,社會言論不能代表科學真相。


  珍妮特·斯塔克斯曾大力推廣「軟體勝過硬體」理論。但斯塔克斯一直相信,基因差異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運動能力。然而,她過去一直不願意當眾發表自己的真實意見。斯塔克斯說:「在35年前,人們很容易接受先天基因的不同能帶來能力上的不同的說法,但隨著認知科學的興起,我變得越來越中立了,一直在左右搖擺……在運動技能中,扔飛鏢是最典型的原發運動技能,由個人決定、不太受外界影響,但練習還是無法解釋其中的水平差距。為了擊(棒)球,你需要一點視力上的幫助,如果你視力較好,那當然好了,但你還是需要能夠發揮視力水平的軟體。」


  斯塔克斯在運動訓練研究領域做出的貢獻不比任何在世的科學家少。她的研究成果是「10000小時定律」至上論的基石——只有練習決定體育運動中的成敗。然而,她其實也不敢打包票。斯塔克斯十分清楚,如果不談基因的話,那麼對體育技能的描述將是不完整的。


  斯塔克斯說,畢竟,假如積累的練習時間能決定一切的話,那麼,我們為什麼還要在運動競技中分男女組呢?


  這是個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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