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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的女孩對談:女人為什麼總愛問一些戀愛送命題?

「如果我生了重病,就要死了,只有你和前女友結婚才能治好我,你會怎麼做?」

「我胖了、丑了你還愛我嗎?」

「你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我和你前女友誰更好看?」

「剛路過的那個女孩子身材好好,你覺得呢?」

「我剛剛吃藥看了一下窗外,你猜我看見了什麼?」

—— 來自女朋友的 「送命題」

「求生欲」 表演,是我國青年戀愛一大奇觀。類似以上的 「女友致命連問」,從 papi 醬到戀愛綜藝,從微博到短視頻,新梗層出不窮,人民喜聞樂見。有的人探討怎樣才能從這些荒謬問題里得出最優解,也有人反對它們塑造出的無理取鬧的女性刻板印象。

那女人真的喜歡問這些問題嗎?是的話又是為什麼?

我們的粉絲趙舊深入地反思過這件戀愛小事。對此頗有同感的編輯趙四決定和趙舊來個 Girl』s Talk:從 「戀愛求生欲」 到 「女性安全感」,還有哪些禁錮我們的 「陳詞濫調」?它們又是從哪來的?

餓了就有奶 —— 這就是完美戀愛嗎?

趙四:在我們的固有印象裡面(強調:固有印象,不代表現實),女孩兒似乎特別需要 「確認」 這件事,不管是下班隨手買菜的路上還是做完愛後趴在他肩上,生活里每個 moment 都會冷不丁蹦出一句:「你愛不愛我?」 「你喜歡我什麼?」 「為什麼那麼愛我?」時間長了簡直成了條件反射,「你愛我嗎」 跟 「今晚吃啥」 沒什麼分別。但是假如他也特隨意地張口一回:「愛呀」,那我可能就不高興了。我會像一個嚴格的 「求生欲」 檢驗官,通過他微妙的肌肉幅度來判斷他是不是認真對待我隨便拋出的問題。—— 好吧,這是我的懺悔。我完全符合這個固有印象。

我到底想從中獲得什麼呢?這就像嬰兒想吃奶時哭兩聲,吮到奶頭就立刻滿足。可我怎麼會這麼低幼呢?是不是在一段關係里,我太習慣 「被給予愛」 了?是不是過於期待情緒需求得到百分百的滿足?

趙舊:跟這事兒異曲同工的還有 「教男人談戀愛」,看看我們都在教他們什麼:走馬路要走在外側保護女生,要主動開門或者移椅子讓女生上車或坐下,要按 3:1 的比例付戀愛錢,要給女生買花,最好每次約會的時候帶一朵,要秒回消息 …… 多麼詳細的一對一戀愛教學。

可達成了這些細節就叫談戀愛了?我們想要的真的僅僅是一個看起來無微不至的、體貼的男友嗎?這些細節背後的焦慮和真正的目的,卻被我們忽視了。不但被忽視,這些要求也失去了合理性,被當作女孩子的任性而已。

趙四:比較一下的確很有意思。所謂現代 「兩性戀愛教學」 就是教男性成為最好的取悅者,教女性成為最厲害的勾引者。

趙四:「閑暇時間,我選擇充實自己。」

趙舊:我曾有幸 「撿漏」 了一個被別人培養好、腦內裝好了無數戀愛小貼士的男生,「戀愛教學」 優秀畢業生。可現實中呢,他總是努力避開關係中的實質問題,善用甜言蜜語轉移話題。在他事業不順(還是我從共同好友那裡打聽到的)時,他選擇親自下廚做一桌菜配上鮮花告訴我:「我挺好的」,「我愛你」,但避而不談自己遇到的問題,告訴我他真實的心情。我其實只想要一個真誠平等地和我分享他的生活的人,而不是一個人形戀愛 AI,一場瑪麗蘇體驗啊。

趙四:說到這個,我想起《黑鏡》第二季第一集是女主買了一個百分百還原她亡夫的 AI,對方無死角地滿足她的需求,但到最後她把機器男逼到懸崖叫他去死。這背後的情緒其實挺值得琢磨的。時下似乎很流行某種 「標準戀愛體驗」。同質化的、有作秀意味的恩愛操作層出不窮。在賽博戀愛時代,女孩兒提要求,男孩兒來滿足,難道就萬事大吉了?可親密關係從來不該是 「我提要求你來滿足」 的關係。

這樣說來,我恐怕多少也被這套話語體系給腐蝕了......

沒脾氣,沒毛病,更沒勁了。 // 圖:《黑鏡》 「歸於正軌」

為什麼 「女人總沒安全感」?

趙舊:這些求生欲遊戲還經常構成一種奇怪的角色扮演,比如落水問題是強迫男性在母子關係和親密關係中作抉擇。

趙四:對,這很好玩,它不光在戀愛關係里存在,在親子關係里也很普遍。比如小時候我媽經常問我:要是我跟你爸離婚了,你跟誰?(相信不止一個倒霉小孩兒經歷過這個悲情拷問)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跟她確認:跟你,就你了。假如我是個男孩兒現在娶了老婆,她大概率又會問我:「你心裡還有媽媽嗎?」 被測試的那一方總會感到一種 「情感勒索」 的壓力 —— 但這也許就是她想要的效果也說不定?

你媽和你女友都得你救,請問你爸在哪?

趙四:無論是戀愛關係還是母子關係,怎麼看起來女的總在逼著男的做選擇?

趙舊:所有人肯定第一反應是 —— 女人缺乏安全感。

趙四:對,女性說到擇偶觀總出現一對孿生詞:「他有責任感 」 「他給我安全感」。這很逗,你很少會聽到一個男性這麼說。但女性不能完全背鍋,所以我想追問下去:為什麼?

我曾經在一個女性 APP(一本有顏色的書)上發現一個現象,在甜甜的、彩虹泡泡般的豐盈物質之外,有海量的女性在發帖傾訴苦惱,很多人透露出的那種絕望真是難以想像。這些故事太讓人熟悉了,跟情感論壇的吐槽毫無二致,跟你媽和你外婆每個禮拜天吐的苦水也大同小異。下面動輒百千的回復又在告訴你,這些故事還要乘以倍數。而男性的聲音呢?你很少能聽到。相比於女性在兩性問題里事無巨細的反思、分析、討論、自省,傳統性別語境下的男性是缺席的、有惰性的。

但是當同一種 「宿命」 在反覆上演的時候,我們得想想女性的境遇究竟出了什麼結構性問題。

趙舊:反思親密關係中的自我應當是兩性共同的能力。我甚至懷疑,在很多習慣追逐事業成功、以自我為中心的男性心裡,戀愛可能是一件沒那麼 「高級」 的事兒?而對於許多習慣以 「親密關係」 為中心的女孩兒來說,由於雙方權力的不平衡,感情里強烈的不安全感會無處發泄。更何況還有結婚、生育這些投入資源、伴隨風險的選項將會在女性的未來展開,愛情自然就成了一件需要反覆檢查的事。

趙四:那麼相對於男性的淡漠,是什麼令女性如此在意?我想起《老友記》有一集講 Chandler 不理解 Monica 對婚禮的執念,Rachel 對他說:你26歲才開始考慮結婚(大意,原話忘了),而 Monica 從6歲起就開始幻想她的婚禮了。在傳統性別觀念教育下,女孩兒從懂事起就彷彿在為 「結婚」 作準備,她耳濡目染著家庭這個小天地的種種,並在長輩教導下為未來的親密關係 「精神演習」 了多年;但對於受傳統性別教育的男性來說,這部分精神世界是相對空白的,這可能造成雙方從一開始的交流就不對等,或者說,對親密關係相關話題(比如 「安全感」)的重視度不對等。

寂寞新娘恨嫁心 // 圖:《老友記》 「婚紗」

至於安全感這個東西,我覺得女性從身體或者說生殖層面就天然有一種 「不安全性」 —— 說白了,女人能生孩子,也就負擔了更多生殖選擇的責任。但更重要的是,傳統觀念將生殖和婚戀綁定起來,「結婚」 對女性的意義就這樣被人為地、過分地放大了。

我最痛恨的一句話就是 「結婚是女性第二次投胎」,就好像你一旦站在民政局那個紅布前傻笑,你下半生就一錘定音了,像張愛玲說的 「雪白耀眼的 『完』 」。缺不缺?類似的論調真的會給人帶來很大困擾,從你媽耳提面命叫你 「睜大眼睛找男人」 到周圍人費盡心機地教你如何 「不吃虧」,就好像你結的不是婚,而是投了澳門百家樂 —— 福兮禍兮,就看你命旺不旺了,真是何其愚蠢。與此同時,這話還有另一層含義:你的幸福感來自你 「投胎」 後的家庭,你要尋找成就感與安全感也只有這方天地。

所以有時候看到那些說給女性的陳詞濫調時,我會覺得歷史彷彿虛無掉了 —— 丁玲沒來過,而白流蘇一直都在。

趙舊:所以在這種 「不安全性」 面前,那些求生欲問題只不過是一點可憐的反抗。女性提出來,是想要得到一點對於已經發生的事情 —— 那種無處不在的 「不安全感」 —— 的補償,希冀以此讓對方能更投入這一段關係。因為怕得不到 「愛」,而失去 「愛」 的風險又那麼高,所以希望用 「戀愛教學」 里的種種細節來確定「愛」,也用 「求生欲」 問答來滿足 「愛」。

但這些問答無疑是過於迂迴的。從一開始,我們就設出種種假定的情境,「如果」 幾乎是標準的開始。這看似是無害的語言遊戲,不必真的做選擇,不必改變任何事,是最安全的方式。可這些問題正因為不被認真對待,很快被壓縮成了腦筋急轉彎一般的智力競賽。落水問題的最佳答案成了 「我不會游泳」,只要女生有一點不高興就道歉哄哄打錢三件套。當它成一個梗的那一刻,它就失去了所有被認真思考的可能,喪失了加強親密關係的潛力。其中的內涵被消解了,自身成了目的,而背後暗含的 「愛」 的缺失和 「愛」 的焦慮,得到的回應只有虛假而標準的安慰。

趙四:從這個角度講,我多少可以理解為什麼女人(包括我)喜歡花樣試探自己的伴侶了:在身體上,她與伴侶做同等的事(如上床)卻承擔更大風險;於觀念上,她可能受到過更根深蒂固的 「依賴教育」。

從小打小鬧的送命題到體現 「誠意」 的禮金與婚禮,從房產證寫誰的名字再到三六九等的產房待遇,這些如今已經成了標準化的、「真愛符號」 般的存在。可想深了我就笑不出來了 —— 「送命題」 的最深處是不少女人失去自我掌控感的求救信號。當一個女人一步步走向愛情的湖心,雖然無察卻感知到命運的不安全性,她可能忍不住拖著另一個人的手反覆確認:你會跟我一起的對吧?你對我的恐懼能感同身受的對吧?—— 她想要強迫對方與她一同參與進婚戀給女人帶來的所有的未知與無常。

據說很多產婦會在巨痛時痛罵老公,「分娩體驗」 無疑揉進了她們的心坎兒里。

愛問送命題的女孩兒,就該被鄙視嗎?

趙舊:究竟什麼時候開始出現這些 「求生欲」 問題的呢?我的朋友認為是因為女性開始追求事業、社會地位、自我,也有了能力發聲,才會要求有男性對女性的反饋和回應(趙四連連搖頭)。我卻覺得,「求生欲」 本身仍然暗含一種男女的針對關係,而且 「送命題」 本身也仍然是安全的遊戲,這些都不足以證明女性有了新的力量、新的聲音,它仍屬於舊有的體系。

如果女性真的有了新的力量、新的聲音,所謂 「送命題」 就不該只是一套遊戲,而應該演變成親密關係雙方共同去承擔責任的行動,是讓雙方重視和深化關係的重要任務。當一個人(無論性別)問出一個看似暴露不安全感的問題:「你喜歡我什麼?」 而另一個人(無論性別)也願意袒露自己的脆弱,認真去回答 「我為什麼喜歡你/需要你」,這對哪一方都沒什麼可恥的。

可現在看來,表面上 「求生欲」 似乎是女生力量覺醒的反映:我讓男生跪下了;但真相恰恰相反:被捧成公主,但你的安全感被牢牢捏在對方手裡,需要他的確認、他的給予,你才快樂。同時呢,男孩子在回答這些問題的時候想的是 「過關」,而不是平等的交流。

趙四:所以這種語言遊戲常被看作無理取鬧,一點都不 cool girl,顯得你這人特過時。但我們也要警惕不能走入另一個極端,以時下常見的 「獨立女性,獨自精彩」 云云,去鄙視那些所謂 「多疑」、「敏感」、「沒感情不能活」 的女人。

來看看一個標準的女性逆襲樣本:勇敢拋棄渣男,事業蒸蒸日上,容貌煥發追求者眾。就這點兒想像力?這種摻雜著消費主義、成功學、物質至上、社會達爾文的話語,實質還是給女性套上同一種模版,而且是主流世界的 「成功」 模版:雖然我婚姻不行,但我學歷行/我保養好/我消費得起/我是女老闆。

問題是,你從來都不應該需要證明自己是個 「強者」 才能得到尊重,就像不應該在重男輕女的家庭里拚命做個 「女兒子」 才能得到認可。被話術包裹得再精緻,內核還是一樣,只能說明女性的主體性依然很堪憂,很脆弱。

但 「陳詞濫調」 像毛細血管一樣遍布在我們周圍,潛移默化地影響許多女孩兒的決策。多少人就活成了 「陳詞濫調」,然後反過來維護它們的 「正確」。

趙舊:這種 「陳詞濫調」 恰恰在把女性推到一個很微妙的位子,你不能袒露自己的情感和脆弱,否則你就是個失敗的 「新女性」,最後變得左右為難,怎麼做都不對勁。在我看來,女性的困境之一沒準就是自省太多,不管做什麼都要反思自己、改善自己 —— 反思自己當然沒錯,但自省是沒有盡頭的。

我很喜歡《驚奇隊長》電影里的兩句話,一句是 「我不需要向你證明什麼」,一句是 「我只是一個凡人」。你不需要證明那麼多,你本身就可以、也應該是一個值得被尊重的人。

接受自己就是一個普通人,同時還 have nothing to prove —— 既不自傲,又有自尊,這才是真正的強大。而這對女孩男孩是一樣的修鍊。真正理想的世界裡,「送命題」 不再有性別標籤,而估計到那時候,它們也不再會被叫做 「送命題」。

// 作者:趙四、趙舊

// 編輯:Alexwo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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