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的「以人論字」和「以字論人」，正是這門藝術的特徵所在

你好，歡迎來到「維知書法」，我們今天聊聊「以字論人」和「以人論字」。

大概只有中國書法是把作品的藝術價值與人的價值觀、道德觀、倫理觀如此緊密地聯繫在一起的，也就是說書法作品的價值認定其範圍十分廣闊，其內涵也十分豐富。這就使這門東方藝術顯現出自身的獨特性來。藝術處在社會學的統攝之中，因為從字的本身來看，其形式表現大多來源於對自然萬物的想像力的描述，如「千里陣雲、高峰墜石、萬歲枯藤、百鈞弩發」等等。

採用類比式描述使書法的意象表現顯得更為生動和自然，它能使人在「近取諸物」式的觀察中去領會書法藝術之美感。這是想像力的產物，唐朝書法家及理論家孫過庭也說過：「奔雷墜石之奇，鴻飛獸駭之姿，鸞舞蛇驚之態，絕岸頹峰之勢……」這是人的想像的極致。但書法藝術如果僅僅只停留在這一點，那麼，它只是一種類似取物畫形式的低級藝術，所以，它的表現的外延必須擴大，故而，其深層面就必須反觀人自身，與整個社會形態緊密聯繫。這有兩個目的，就可以充實書法的內涵，可以使書法起到倫理工具及促進人的道德規範化的目的，同時，這種規範化又進一步促使了書法本身的法度化和規範化。

這一切在唐朝這樣一個社會裡完成了，一切被整飭和秩序化了。也正是從這一點出發，宋朝蘇東坡在談到褚遂良的字時，曾很有感慨地說，光論字是得不出明確結論的，非得兼論其人不可，「古之論者，兼論其生平；苟非其人，雖工不貴也」。如果依靠這一價值標準去審視書法史上的書家的話，只有顏真卿最為完美地體現了「字如其人」的價值標準，使字的形態與人格形態達到了高度的統一。從蘇東坡的話中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以字觀人，不易得出正確的評價，而要以人論字，才能抓住書法藝術的真正內涵。

也有人說藝術只有與其他事物徹底分離，其價值意義才會得到真正的純凈的體現，即藝術的價值在於其形式表現的自身，主張把實際生活中的人與其作品嚴格分開。但是，這在古代卻是難以做到的，因為即便在唐代，就已經把「身、言、書、判」作為銓選官吏的標準之一，從字觀人，從人論字是一種雙向性的觀察方法，它提供了某種價值評判的標準，所以，如果說，在中國藝術中哪一門類型是深入到中國文化的核心層的，那就是書法，只有理解了書法，才能真正領會中國文化的本質內涵，它是中國文化本質在形式圖像中最形象的體現。這是很多人所感到難以理解的，或感到莫名其妙的，而這卻是這門東方藝術的特徵所在。

在書法史中我們可以看到在評論顏真卿書法時，大量採用了渲染其人格形態的語言來觀照其藝術形式。其突出的特徵就是「忠臣烈士，剛毅雄壯」。

「其端嚴尊重，人初見畏之，然愈久愈可愛也」(《集古錄跋尾》)

朱長文在《續書斷》中把這種狀態作了進一步的描述：

「其發於筆翰，則剛毅雄壯，體嚴法備，如忠臣烈士，正色臨朝，臨大節而不可奪也。」

這是一種形象性的刻畫，從書法之形象來印證人格之形象的例子不勝枚舉，

「顏真卿含弘光大，為書統宗，其氣象足以儀錶衰俗。」(鄭杓《衍極》)；

「魯公書如正人君子，冠佩而立，望之儼然，即之也溫。」(馮班(鈍吟書要》)；

這就是通感式的聯想，指顏真卿書法作品的風格體現為一種剛毅雄強、謹嚴的精神特質。也就是古人所說的「書者，如也」，所以朱長文感嘆道「揚子以書為心畫，於魯公書信矣」。

顏真卿之所以能在藝術形態上與人格形態達到高度的一致，是因為其獨特豐富的人生和審美經驗，使他選擇了符合他人格形態的表現形式。他剛烈的情性和遭際，使他在審美形式的選擇上比較傾向於那種剛健雄渾、大氣磅礴的風格特點。「以字論人」與「以人論字」在方法論上都是一樣的，一種明確的價值認定暗含著一個演繹過程，認為「字」與「人」之間是由某種公認的預設標準所決定的，這就是社會整體所認同的價值規範化的期待，同時，它有效地要求書者除卻在藝術上，還要在道德、倫理、精神、文化等方面進行凈化。這整個過程是一種詮釋，在書法世界裡，從書法文化升為道德文化，從藝術人格成為道德人格。

於是，我們可以看出，對中國書法的把握不僅僅只是一種藝術上的把握，而須從人的氣質、功力、學養、才識、志趣、情性、閱歷等各個層面來把握，而書法在紙面上流露和表現出的也絕不僅僅只是一種純藝術的美感，而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種主體人格的表露。顏真卿作為中國書法史上佔主流傾向的人物，他的形象和地位的確立，對後世書家來說意義重大。

所以人們常說「字如其人」，這話固然不應作絕對化的理解，但也有一定道理。是因為一個人的書法直接受他的美學趣味的制約，而美學趣味的形成則常和他的思想感情、性格氣質有著密切的聯繫。因此在書法藝術所構成的獨特形象中，一般說來也往往有著作者思想性格的某種形式的表現。

所以單純把書法看作是寫字，把書法看作是表現，把書法看作是做人，把書法看作是一門純藝術都是不確切的，因為，書法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東西存在，也正因為有了這些東西，使書法更具有了一種神秘的魅力，也使書法的自律性更為加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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