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鑫和賈躍亭，兩個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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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 字母榜（ID：wujicaijing）

作者 / 馬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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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理性、回到常識難上加難，相比之下，沉溺於瘋狂倒更容易。

馮鑫因涉嫌犯罪被公安採取強制措施，暴風集團資不抵債，這對暴風和馮鑫個人無疑是悲劇，但對整個中國互聯網產業乃至中國商業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數百億人民幣燃起的火光，再次照亮了這個樸素的道理：一家企業的發展，必須尊重常識，違背常識必定會付出代價，偏離的幅度越大，付出的代價也就越高昂。這對一個行業也適用。

暴風2015年登陸創業板，40天里拉了36個漲停板，股價最高達到327.01元，市值一度超過400億元。暴風集團誕生了10個億萬富翁，31個千萬富翁和66個百萬富翁。然而，與之形成鮮明對照的是，上市當年，暴風的利潤只有5000萬，這意味著市盈率接近1000倍，任何有理性的人能明白，泡泡吹的太大了，不可能持續，隨時都可能炸裂。

馮鑫帶著《道德經》回山西老家閉關了十幾天，出關後宣稱為暴風找到了出路，這個所謂出路，居然不是做減法，而是做加法，搞了一個「DT大娛樂」生態戰略，試圖通過收購將暴風虛高的市值「撐住」。

這讓我想起了馮鑫的榜樣賈躍亭。哪怕在樂視最困難的時刻，賈躍亭也仍然對「多」和「大」抱有令人難以理解的執念，孫宏斌進入樂視後，建議壯士斷腕，賣掉幾個子生態，但賈躍亭堅持七個子生態一個都不能少，為此不惜跟孫宏斌翻臉。氣得孫宏斌在公開採訪中大爆粗口：「XXXX!別說七個， 你能做好一個就不錯了！」

孫宏斌提出的建議，是基於常識做出的正常判斷，為什麼賈躍亭會如此敵視和反感？這中間可能存在信息不對稱，但必須指出的是，尊重常識看似簡單，其實要做到並不容易，特別是當企業家面臨天文數字的利益誘惑時，就更容易利令智昏。

查理·芒格曾經說過，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能取得巨大的成功，沒什麼秘訣，就是追求基本的道德和健全的常識。所謂常識，「是平常人沒有的常識，人們都以為具備常識很簡單，其實很難。」芒格還說，他和巴菲特之所以成功，不是因為他們做得多，而是因為他們做得少。

如果芒格說這話時賈躍亭和馮鑫坐在台下，一定會大搖其頭。

和巴菲特一起吃過午餐的黃崢也說過，作為企業家，應該「要有勇氣去面對常識，用常識做理性的判斷，用理性的意念指引自己的行動。」顯然，即使對於黃崢這樣傑出的企業家來說，面對常識也並不容易，需要鼓足勇氣。

可惜，這樣的勇氣，賈躍亭和馮鑫並不具備。剝開他們瘋子一樣偏執的外殼，內心裡其實蜷縮著一個膽小鬼。他們不敢做正確但艱難的決策，只得隨波逐流，對於他們來說，保持理性、回到常識難上加難，相比之下，沉溺於瘋狂倒更容易，因為他們正是因為瘋狂而獲利。當瘋狂成為路徑依賴，跳出來的想法本身反而顯得奇怪。

這也許可以解釋為什麼暴風一定要收購MPS。

事後看來，暴風在這樁海外收購中犯下的錯誤簡直匪夷所思：第一，居然沒有與MPS原股東簽訂「禁止競業協議」，導致兩位原股東離開後又再起爐灶，第二、MPS擁有的體育賽事版權大部分都在2018和2019年到期，眾所周知體育版權爭奪極為激烈，在無法保證獲得續約的情況下投入52億巨款，一旦續約失敗，MPS就淪為空殼。第三、暴風和投資方原本設想買下MPS後裝入上市公司，但對監管風險居然毫無預案。

面對如此之多而明顯的陷阱，暴風居然視而不見，以至於除了瘋狂之外，對這起收購偏向於陰謀論的解釋也顯得頗有說服力。

有些報道稱馮鑫是個偏于謹慎保守的人，但這起收購案所顯示出的人格，顯然是瘋狂、冒進、盲目、不懂裝懂和孤注一擲。

還有一些報道為馮鑫惋惜，認為暴風錯過了好時機，應該在股價最高時定增，馮鑫自己顯然也這麼想，他多次慨嘆暴風枉擔了虛名，在自己股價瘋漲時當了吃瓜群眾。但在我看來，這實在是件好事，後來馮鑫三次申請定增都被證監會否決，就更加是好事——否則灰飛煙滅的很可能就不是幾百億，而是更多股民的血汗。

樂視市值最高達到1700多億元，創業板市值第一，暴風市值最高時乘以四也趕不上樂視。賈躍亭窮盡了所有的融資手段，收割了無數大大小小的韭菜，孫宏斌都著了道，馮鑫沒有融到的資金，他融到了，然而結果如何？更多的錢不但未能拯救樂視，反而讓賈躍亭越加瘋狂；同樣的道理，籌集資金對於馮鑫來說，猶如抱薪救火，因為能夠解救暴風的，不是錢，而是當天上驟然掉餡餅時，仍然保持清醒，基於常識思考，投資保持克制。

過去20年，是中國互聯網的黃金時代，很可能也是中國歷史上商業最為繁榮的時代。這是財富積聚最為快速的時代，然而財富消融的速度也同樣驚人。樂視、共享單車，教訓一個接一個，現在輪到暴風。從暴風上市到馮鑫被控制，僅僅4年而已。在這樣的時代里，哪怕作為一個普通人，所經歷的造富浪潮恐怕也不止一波。對一個企業家來說，最重要的可能不是看到機會就不顧一切撲上去，尊重常識，有所不為，或許能收穫更多。

不過這些話對於進去了的馮鑫來說或許已經有點晚了。芒格的另一些話可能對他更加有用。這位巴菲特的老搭檔說過，伯克希爾·哈撒韋也是從錯誤中爬出來的，最後它還能成功，是因為「我們換了一條路，改成了買好生意。我們能成功，不是因為我們善於解決難題，而是因為我們善於遠離難題。我們只是找簡單的事做。」

簡單的事不如戰略、生態炫目，但更接近常識。希望芒格的話，對馮鑫有用。這裡想跟孫宇晨說一句：如果你的巴菲特午餐仍能舉行，應該帶著馮鑫和賈躍亭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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