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談論教育的時候我們在談論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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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Sophia.armin（來自豆瓣）
來源：https://www.douban.com/note/721869096/
你
我
說
這個世界上向上看的人太多，先下看的人卻太少。向那些驍勇有力的人看過去時，也要看向那些弱小無力的人看過去。要看向希望，也要看向死亡。小孩子仰望我們時多，我們卻不懂仰望他們，那是我們最初的真。
文章的起因是，我當警察的表姐在微信的群里說有關孩子教育的事。大意是要精英教育。該花錢的時候就得花錢，出國長見識，各種興趣班全面接觸。該逼孩子的時候要狠心，如果放任孩子憑自己喜好去行事，那就是毀掉了孩子。
我嫂子對此有不同意見，覺得我侄兒只要有一技之長能夠謀生，過點平凡的日子就行了。興趣有條件就去學一兩樣，但是不強求。我另一個表姐是說孩子真想學，砸鍋賣鐵也要送去學。不然的話也不強求。
我跟我兒子跟去不去幼兒園有一場漫長的戰爭，我兒子不喜歡去他的幼兒園。一是他嫌幼兒園太吵，規矩多而無聊，對的無聊，這是原話。他喜歡呆在家裡。各種玩具在手邊，自由安靜的獨處，看書能自己看一兩個小時，玩樂高也能玩兩個小時，雖然妹妹有時候會騷擾。二是出門困難，每次只要出門了，在幼兒園一切都好。有一個非常要好的好朋友，男孩子也都願意跟他玩。幼兒園老師說他說話積極，常常會用深奧的辭彙暢敘複雜的機械原理。
我在他去幼兒園這件事上也有過矛盾的心理。我也有想過送他去野外幼兒園念頭。我朋友烏蘇拉一開始給他的兒子里昂得選擇的是野外幼兒園。需要開車大約15分鐘。在那裡兒童除了特別惡劣的天氣，全年基本都呆在戶外接觸自然。我也知道在室外兒童不會像在一個房間里那麼焦躁。但我覺得孩子們應該在幼兒園學一點安靜下來的規矩，為以後安靜坐在書桌教室里做準備。後來蔣達倪反抗情緒強烈，剛好野外幼兒園有意願在小鎮建校。我們也給兒子報名。不過後來建校決議在公民議會上被否決了。
再後來自己慢慢心態上也有了轉變。我在想他去不去幼兒園真的有那麼重要嗎——我想要他在幼兒園學些什麼。
我認真的想了一想為什麼他要去幼兒園的理由，和不去的理由。
我想讓他學習社交能力，交朋友，而這些朋友是可以和他一起去讀小學的。遵守規則，忍受無聊。你老娘從中國邊遠小鄉村一路殺到德國來，已經給你選擇了一個簡易模式了。說是這麼說，成長的痛該承擔還得承擔。你作為我的兒子也要開始學會遵守一定的社會規則，忍受一點無聊，並且在無聊中自己尋找樂趣。
我想起我童年時，曾經在烈日下插秧。這當然是一項機械無趣的工作。但幼小的我，發現只要屛棄雜念。專註於左右手的協調，就能把秧苗插的又快又好。我日後用軟體做設計時也找到了同樣的感覺，效率可以成倍提高。就在今天，我依然不排斥機械的工作。比如做家務有時候能讓大腦全面放鬆。
然而我又想到，我自己其實是從沒有上過幼兒園的。我跟在我媽媽身邊5歲，然後直接去讀小學。用我媽的話說，我是自從讀書以來，就沒讓她操過心。我的自制力讓我往往在沉迷走神後會自己往回拉。顯然這也是我想要的我兒子日後所能有的。自立，自我管理。我想保持他的強烈的自我意志，但同時學習社會規則，和承擔責任。只有學會並看清了社會規則，自我才有可能超出社會規則的評價，才有可能以不同的方式撼動社會規則。
如是我做出的決定，是讓他每個星期三呆在家裡和我多說中文。一個星期剩下的四天去幼兒園。遇到學校放假幼兒園不放假，我也給他放假。即然幼兒園是學校的演練，沒必要比學校還辛苦。
之所以做這個決定，也考慮到我自己還有曉妮。他天天呆在家裡，我有時候會更加的焦躁。我一焦躁，我們全家都焦躁。曉妮做為第二個孩子對我也是多多依賴。個人從我自己和我女兒身上的一點觀察，第一個孩子也許由於頭兩年得到過父母全部的愛，到不會顯示太過強烈的對於父母，特別是母親的獨佔欲。第二個孩子天生就有危機感，覺得母愛要去緊緊地抓住。顯示出獨佔欲，嫉妒，競爭的天性。
生活是一場博弈的藝術。我們整天都在較量。教育之路任重而道遠。我之所以想寫文首要是因為我自己，其次是當了媽媽以後，見不得小孩女人受苦。每個人都希望心聲被聽見。小孩子那麼小，他們有強烈的意志，自己也不甚明了的心智，不成熟的語言系統，最後往往只能以各種激烈的方式表達出現。父母們有的根本聽不見，有的聽見了，也往往因為自己的懶惰，虛榮，和意志選擇漠視，打壓。見過沉靜在自己世界裡漠視孩子感受的父母，也見過恨不得把手伸進小孩腦子裡的父母。久而久之溝通越發無效。
我始終崇尚孩子有學習的自發性。但也不反對適當的壓力，就像我之前的文也寫過，行動行為本身會產生能量讓意志發生轉移。鋼琴，數理化接觸多了，並不是沒有激發真正的興趣的。但是來自一個鋼琴世家的孩子，要比一個被逼著去練琴的小孩成功來的更容易，他的感受力出於更加天然。
勤能補拙這是樸實的道理，我們出於資源劣勢的時候，改變自我是最簡單的途徑。但苛求個體去做出改變，而不反思社會與文化的結構性問題，往往是不公平也是不明智的。家長逼小孩的同時也在可能摧毀他最珍貴的東西，自發性和感受力。所以怎麼掌握度，還是希望家長們不要盲目自信。
我能理解我表姐所謂的精英教育，因為是在競爭強烈的中國，整個社會意識都在強調競爭和成功的人生才是幸福的人生，我表姐本身也是力求向上的精英的代表人物。
我在上海的朋友也跟我說，不報興趣班不行啊。升小學都面臨著各種艱難的競爭，不搶佔就得不到好的資源，怕就此淪落。這真是一個社會加速理論，人人都在急沖沖，深處集中怕慢一腳步就此被踐踏。
我還是要說真的有那麼可怕嗎？還是我們把自己心中的害怕完全地傳遞給了我們的孩子。能不能不用這麼著急，多聽自己的心聲，多聽孩子的心聲，不要去扭曲不要去妖魔化，我們想要的幸福究竟是什麼。想到說砸鍋賣鐵的表姐，我想到了我媽媽。我媽媽也是對著我一直說砸鍋賣鐵送我讀書的。孩子們能不能看的遠，有時候也的確是因為站在不同父母的肩膀上。砸鍋賣鐵其實還是有一點沉重。太過專註於孩子，就會忽視自己的內心需求。把希望之劍全都給了孩子，也是另一種心靈的束縛。
我朋友烏蘇拉說，在印度有一門專門的課給小朋友的，人要如何獲得幸福。幸福是一種感受力，堪稱藝術。有錢有條件的可以多讓小朋友接觸新的東西，並沒有什麼不好，不好的是急功近利。忘記了藝術是一種感受力。順口說一句關於自然的感受力，我到今年才有所增長，發自真心想去貼近自然。但我估計一生都很難有像我老公和烏蘇拉那樣的喜歡和感受自然。我吃過太多自然的苦，所以對於安逸特別珍惜。
這個世界上向上看的人太多，先下看的人卻太少。向那些驍勇有力的人看過去時，也要看向那些弱小無力的人看過去。要看向希望，也要看向死亡。小孩子仰望我們時多，我們卻不懂仰望他們，那是我們最初的真。
我想起過世的外公那筆蒼勁的毛筆字。以及孜孜不倦的閱讀精神。大舅舅會畫幾筆畫。我爸爸據說年輕時，自己製作了一把小提琴。我媽媽年輕時是文工團的女高音，也會舞蹈。小爺爺寫的一首好文章。大家都有一顆藝術的心，艱難的生活磨滅了情懷。但是並不能否定它們存在過。
電影《尋找小糖人》中，主人公羅德里克斯是在美國默默無聞的歌手做著水泥工的活，卻在南非人盡皆知，甚至啟迪民智掀起革命。讓我感動的不是他的逆襲，而是他在世人所謂的困境中，依然保持著那顆淡定藝術的心。經常帶自己的孩子去藝術館，美術館。而他本人在鏡頭前是安靜內斂的。他是個了不起的吟唱詩人，擁有強大的精神內力，在命運的起伏前不卑不亢。這就是藝術的力量。
說到去藝術館和美術館。陳丹青在《局部》中說，中國的美術生，往往是眼力太淺，沒見過真正的好東西。我覺得真正的好的東西，美的東西就算你當時看了聽了讀了理解不了，沒關係它們也會存在你的腦中。當你有一天真正能理會了，它們又會從你的腦子中跳出來讓你感動。如同三歲前孩子們對幸福的感受力。它們不是存在腦子裡，它們是存儲在身體里的。我們長大成人忘記細節，卻依然依靠著它們去愛人與被愛，很難有所突破。
說了這麼多，所以我們談論教育時到底在談論什麼，還是我們自己。我們自己的希望和憧憬想要的對於美好生活的嚮往。所以我希望自己能強大堅定，追求自己想要的，給孩子以身作則。不要急，讓孩子們自己去察覺他們真正想要什麼，然後儘力為他們保駕護航。但終究他們會脫離我的港灣，自己去搏擊大海。
作者|Sophia.armin，來源於：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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