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為還人情她等十五年非要嫁他，結果發現嫁錯人還要替他養兒子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七棵澍

1

青蓮要嫁給趙小軍，心意已決。

她年過半百的爹媽威逼利誘，尋死覓活都沒能讓她變變臉。

趙小軍是什麼人？三十大幾，沒爹沒娘，家裡窮得四腳朝天，更重要的是十幾年前，他因為持刀故意傷害致人重傷，趕上嚴打，判了十五年，如今剛刑滿釋放。

這種情況，換是哪個正經八百的人家都不會痛快。

青蓮長得身形高挑，模樣俊俏，她爸在村裡幹了一輩子的支書，她媽在村裡的小學當語文老師，青蓮中專畢業後，也進了學校當老師。

她們家在村裡過得有勢又體面。以青蓮的條件，不說找個條件很好的，起碼嫁個旗鼓相當的不費勁。

趙小軍跟青蓮唯一般配的就是年齡，他倆當年是同學。

青蓮工作以後，一直沒處對象，家裡家外的親戚朋友給提了無數個，她就是不冷不熱，不點頭。如今看來，倒像是專程在等著趙小軍。

青蓮嫁了趙小軍。沒有婚禮，也沒擺酒席，把她爹媽在村裡經營了一輩子的臉丟了個乾淨。

年初開春扯的證，當年年底青蓮就挺著大肚子進進出出。

大年初一一大早飄起了大朵雪花。趙小軍串完門留在鄰居家打牌，不多會又給青蓮打電話讓去給送點零錢，「一桌人玩著錢有意思。」

青蓮不情願，「輸了用手機發紅包吧。」

趙小軍不耐煩，「錢擺在桌上有氣氛。」

桌上有心細的男人問：「青蓮快生了吧？天不好路不好走，別喊她來了，從我這裡先用著。」

趙小軍斜睨著眼睛，「還有十多天呢，大夫說多活動活動生的時候少受罪。對她好哩。」

2

青蓮把一沓零錢遞上時，趙小軍的頭往她那邊一歪說，「怎麼這麼半天。」

屋子小人多，青蓮另一側的男人突然說：「青蓮你是不是摔了，衣服怎麼濕了，還一身泥。」

一屋的男人都停了手，齊刷刷抬頭看青蓮。

青蓮淺色羽絨服確實濕了一大片，下邊露出的褲子染了一腿泥。

趙小軍也扭頭上下打量她。

青蓮有些尷尬，硬擠著臉說：「沒啥大關係，崴了下腳，屁股沒落地就用手撐住了。你們耍吧，我回了。」

說著就推門走了。

屋裡的人都勸趙小軍，說青蓮臉色也不好，讓他回去看看去。

趙小軍抽了口煙，「沒事，之前也摔過的。」

青蓮還沒挪到院門口，就肚子疼得直不起腰。

初一晚上七點，青蓮生下了個男孩。趙小軍並不高興，甚至有些生氣。

大夫說孩子長得濃眉大眼挺好看，可惜是個畸形。兩個腳的腳心朝上，腳背朝下，像裝反了零件的玩偶，丑。

趙小軍只看了一眼，胃裡就有東西往上拱，拱得他想吐。

青蓮她媽一會瞅瞅孩子，一會給青蓮掖掖被角，背身的空子就抹兩把眼淚。

青蓮她爸幹了一輩子支書，從前遇上過無數棘手的難事他都能漂亮地解決，只是對青蓮，他自己沒得這本事。

3

學校給的產假用完後，青蓮要回學校繼續上課，孩子太小趙小軍說他照顧不了，青蓮只得把她媽喊過來。

青蓮白天上課，中午趁歇晌的工夫回來餵奶，晚上一到家就把孩子接過去。

孩子的腳有問題，大夫說按摩可能會有助於矯正，青蓮從月子里就每天不停地給他捋腳，後來白天換她媽照顧，她就又囑咐給她媽。

趙小軍是在孩子一歲半時出軌的。

這一年六個月，儘管青蓮跟她媽幾乎無時無刻不在一把一把地捋著那雙腳，企圖用力量或者意念把它扳正過來，娘倆時常在某個心灰或者高興的時刻，舉著那雙腳說，看吧看吧，比前幾日好很多了，至少正過來一厘米了。

趙小軍在一旁輕哼一聲，「我咋沒看出來。」

自打結婚後，趙小軍沒再干過一天活，整日打牌喝酒，沒錢花了就問青蓮要，孩子更是不管不問。

日子久了，青蓮媽看不過去，不等開口剛一上臉，青蓮就說你要累了就回家歇兩天，孩子看不了，我再想辦法。

青蓮媽不再吱聲，一直到眼下這種境況，她才又開口：「離了吧，孩子留給他，你將來即使不找，我和你爸也養得起你。」

青蓮也不吱聲，悶頭給孩子一個勁兒地捋腳，不知道捋的是孩子的腳還是自己的心。

第二天起床照常做飯吃飯上班捋腳。

見她如此，青蓮媽氣得收拾東西回了家，青蓮也不留。第二天一早背起孩子就一起去了學校，輪到她上課，就把孩子放辦公室一個大紙箱里，讓其他同事幫著照看下。

青蓮爸去學校溜達一圈，啥話也沒勸就走了。當天下午沒放學，青蓮媽就去學校把孩子抱回了家。

兒女都是爹娘的債。

4

趙小軍回家越來越少，偶爾回來趟就說身上沒錢了，青蓮不問，只是遞上錢，討到錢的趙小軍飯都不吃就又走，路過兒子，瞥一眼，沖捋腳的青蓮媽說，「我瞅著越來越歪，你們不會把方向搞反了吧。」

青蓮媽剜他一眼，「傷天害理的東西小心哪天遭了雷劈。」

趙小軍笑笑也不爭辯，哼著曲出了門。這一出十天半個月不會再回來。

羅美娜等在學校門口說想和青蓮談談。

當年都是同學，後來畢業就再沒聯繫，二十多年沒有過牽扯，有啥能談的。

羅美娜說：「你家趙小軍在外有人了你知道不？」

見青蓮沒吱聲，又說：「我來傳個話，趙小軍的心不在你這了，離了吧。」

青蓮抬眼問：「你倆想結？」

羅美娜的嘴張開又合上，最後點點頭張開說：「對。」

青蓮說：「我知道他為啥，我不離。」

趙小軍開始成年累月地不回家，連錢也不回去要了。青蓮也不找他，還是照常吃飯睡覺上課，給兒子不停地捋腳，好似兒子的腳捋正，趙小軍就能回來一樣。

青蓮跟她媽在給孩子捋了兩年的腳後，趙小軍回來了，他領著羅美娜穿過整個村子才進門，正是秋收，青蓮一個人當三個人用。

不等趙小軍開口，青蓮主動把他扯到一邊說：「孩子我還可以再生的。」

「再生個手心朝天的？」

「不會了，保證不會了。」

趙小軍沒說同不同意，扭頭走了。

晚飯前，趙小軍過來喊青蓮要錢，青蓮爽快地拿給他。打了一天鼓的心也終於放下來。

5

一男兩女加上一個老人和孩子，在四間老房裡住下來。

趙小軍跟羅美娜兩人每日喝酒打牌，青蓮一人當了五個人用。

青蓮媽受不了，抱著孩子扯著青蓮要走。

青蓮直著眼說：「這走了就沒法回來了。」

青蓮媽哇的一嗓子喊出來：「我咋生了你這麼個賤貨。」

說完扔下懷裡的孩子就回了家。

兩歲多的孩子用腳心跟腳背連接處的細窄面積著地，在天井裡扭著屁股一拽一拽地攆母雞，顯得滑稽又笨拙。

趙小軍抽著煙只看了兩眼就別過頭，彷彿多一秒就又會噁心。

羅美娜咯咯咯笑起來，「走得還挺快，跟跳舞似的。」

一場秋雨一場寒，尤其是到了晚上。

羅美娜來例假了，沒跟趙小軍去打牌。晚上無聊，便提著酒找青蓮喝兩杯。

孩子鬧覺，青蓮用了很大力氣才哄睡。羅美娜看著青蓮又開始一把一把地給孩子捋腳，問這樣管用么。

青蓮肯定地說那當然。

羅美娜笑笑，又說道：「聽趙小軍說孩子的腳這樣是因為你挺著肚子時摔了好幾跤摔的，是這麼回事么？」

低著頭的青蓮停下手上的動作，抬頭看著羅美娜。

羅美娜低頭喝酒，「趙小軍之前想讓我給他生孩子，我不願意。聽說這種畸形的孩子很多是因為基因的原因，趙小軍說你倆這個肯定不是，都是因為你那會不注意摔跤摔的。」

青蓮給孩子掖了掖被角，說：「不是。」又繼續捋腳。

羅美娜等了一會，見青蓮沒再開口，又說：「我知道你為啥不離婚。」

青蓮仍沒說話。

「你是在報恩。當年下了晚自習，你被小流氓跟蹤，眼見就要沒了清白，是趙小軍突然出來救了你。」

「你想說什麼？」

「後來那流氓喊著人去報復趙小軍，沒想到卻被趙小軍拿刀扎了。小流氓左胸被扎穿兩片肺葉，大命沒死，碰上嚴打，趙小軍被判了十五年。說到底趙小軍是因為你才把後半輩子毀了。你賴著不離婚，就是為這個。

可我猜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那天是趙小軍跟蹤你的第三天，如果不是那個小流氓出現，對你下手的應該就是趙小軍了。」

青蓮沒抬頭，說：「你喝多了。」

「這些年你就沒想過趙小軍他家跟你方向相反，為啥那麼巧出現？」

「你們是想讓我離婚，好再結婚。」

「他想跟我處對象，我說三天之內你把青蓮上了我就跟你處。你遇上流氓那天正好是第三天。出事的前兩天是胖妞陪你一起走的，前一天是你爹到鎮上吃飯，回家順道接的你，而當天胖妞之所以沒跟你一起是我把她叫走了。」

見青蓮還不信，羅美娜又繼續道：「趙小軍胳膊都搭到你肩上了，卻聽見你爸喊你。反應過來的趙小軍只得把你扶起來充當了見義勇為。」

青蓮停了來回捋動的手，盯著羅美娜問：「為什麼？」

羅美娜喝多了，冷哼一聲，「為什麼？因為你啥都好，爹娘好，長得好，成績好，就是太傲。看你一天天的招人煩。」

6

青蓮瞅著熟睡的兒子坐了一夜，天麻麻亮就拎著衣服抱著孩子回了娘家。

青蓮媽見了，一把接過孩子，摟著親了又親。回頭沖青蓮說道：「一會我做醬油麵，你先去洗把臉。」

青蓮沒再回去過，趙小軍也沒來找過她，兩個人好似已經在某個生活以外的時刻把婚離掉了。

又是一年秋收，遇上大旱，收成並不好。下午最後一節課剛上，鄰居找到學校報信，說趙小軍一個人在家死了。

青蓮問鄰居：「羅美娜呢？」

「你說跟趙小軍一起的那個女人么，早跑了。」

趙小軍半年前查出了胃癌，要命的病，也沒錢治。吃藥維持了半年，羅美娜知道時日到了，便早早一個人溜了。

趙小軍沒怪她，她上一個男人也是這麼沒的。一連兩個，倒像是她是個命硬的，克男人。

骨瘦如柴的趙小軍僵硬地躺在床上，屋裡一股餿味。

青蓮燒了壺熱水，給趙小軍渾身上下擦了一遍，然後又把壽衣一件一件地給他穿上。

趙小軍的腳不胖不瘦，窄窄的長長的，兒子的腳要是像爸爸就好了。

屋裡的燈光昏暗，握起腳，青蓮才瞅出了不對。

趙小軍的每一個腳趾與指甲中間都往外支棱著一根細細的尖尖的東西，像是，針。

青蓮仔細一看，是針。十個腳趾，一個不落。每一個都插進去一根針，只留了短短的針鼻在外邊。

青蓮胃裡一陣絞痛。

趙小軍去找鎮上的吳老瞎算過，吳老瞎說他當爹的犯了惡，要贖罪。拿針燒紅，趁熱扎進指甲縫裡，「你受罪了，才能把孩子換回來。」

趙小軍死後一個月，青蓮打聽到城裡的一家醫院來了個本事很大的大夫，專門治療這種兒童的足部畸形。

孩子屬於先天性畸形，大夫說可以通過手術治療。

手術後，孩子可以用大半個腳掌走路了，姿勢還是有點難看，但可以一個人走很遠了。

青蓮領著兒子到了趙小軍的墳前，讓兒子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又喊他給趙小軍使勁磕了三個頭。

一陣秋風吹過，墳前不知名的草搖搖晃晃，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點頭，又像是耳語。

青蓮跟兒子並排著往家的方向走去，夕陽的餘暉把兩人鍍成了金黃色，遠遠望去，兩個人披著霞光輕快而又堅定地往前方走去。

以後的日子悠長而又崎嶇，但青蓮相信，有兒子的相依相扶一定會越走越遠。（作品名：《畸形》,作者：七棵澍 。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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