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雪：懸疑世界裡細細的紅線

這是一條有力量的紅線，不會太松，一旦劇情這架巨大的飛輪轉動，慣性會讓每個人都緊繃起來，有力地前行。

也不會太緊，猶抱琵琶半遮面總是讓人有更多的遐想，無論情節還是情感。

主筆/韓雪

韓雪，影視劇知名演員、歌手、影視製作人。2018年參加《我就是演員》，獲得年度冠軍。2016年曾在蘇州TED演講會上，完成了全程15分鐘的英文演講。

在一棟廢棄的大樓里發現了一具男屍，死因是胸部遇刺，致命傷在心臟。現場沒有留下疑似兇器，唯一的一扇門被從內部用紙箱堵住，現場成了密室。

連接外面的通風管道和死者鬆開的皮帶，成了牽絆警探10餘年的疑問。最終真相大白，孩子殺了父親，通風管道只有小孩子的體型才能通過。而鬆開的皮帶下藏著比殺人更深的深淵。

這個情節大家應該不會陌生，這便是東野圭吾先生《白夜行》的故事內容。小說的情節，在閱讀幾章後便能鎖定嫌疑人。但看不到最後一行，內心裡的那一口氣是無法傾吐出來的。

這便是好的懸疑小說奉獻給我們的閱讀體驗，我們要知道兇手是誰，還要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更要揭開犯罪背後的心理動機，弄清局中人的各種牽絆和裹挾。

一部優秀的、牽動人心的懸疑小說，一定有一根細細的紅線牽引在主人公之間，即便看似沒什麼交集，即便每個人都戴著面具，但線不能斷。

——這是一條有力量的紅線，不會太松，一旦劇情這架巨大的飛輪轉動，慣性會讓每個人都緊繃起來，有力地前行。也不會太緊，猶抱琵琶半遮面總是讓人有更多的遐想，無論情節還是情感。

這就是為什麼好的懸疑小說改編難度巨大的原因所在。你既不能講不清楚，又不能講得太清楚。講不清，失去了理性分析的快感，講得過分清楚，又失去了感性層面的美感。文字的美在於，它是深海里的冰川，作者書寫水面上的部分，讓讀者去想像水下的部分。

去年初始，我有幸開始接觸和參與了東野圭吾著名懸疑小說《白夜行》改編的同名音樂劇的創作，作為音樂劇女主角，演繹這一個著名的懸疑故事。

對於華語音樂劇的嘗試，於我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挑戰。經過這一年大家的共同努力，到今年上半年就將累積演出50場了。

這一年裡，收穫了大家對舞台改編的極大認可的同時，我一直在思考，到底是什麼力量讓人們一遍遍翻看一本已經知道了結局的書？又是什麼讓大家一次次走進劇場，聆聽著早已沒有懸念的故事？

其實，改編伊始，如何做故事，就是擺在編劇團隊面前的一個問題。按照小說那樣線性敘事，保留懸念嗎？

此路當然不通，因為書迷早已熟知了劇情。那讓觀眾走進劇場看什麼？其實這個問題等同於：懸疑小說在拋開懸疑之後還有什麼？

想清楚這個問題，自然就有了解題的方向。一個好的懸疑故事，在反轉多變的情節後，一定有更大的在人性層面牽動讀者的力量。那是在你合上書以後，依舊會為書中人物命運唏噓的力量。

——往往是在真相大白的一刻，我們的心沒有被填滿，反而有了一個巨大的空洞，深不見底。我們讚歎作者才思敏捷，我們慶幸自己不是劇中之人。

我自己比較偏愛的懸疑類作品多半都有著相同的特性，就是在閱讀結束後能引起思考。東野圭吾先生的《白夜行》《虛無的十字架》，這些作品在我完成閱讀後，依舊有許多問題在心中久久不能散去。

對於兒童的性犯罪，是不是應該廢除死刑這些沉重的話題，是一部優秀文學作品能夠觸碰，但永遠無法窮盡的。但正是有了書中精彩的故事，有了主人公之間的這一根細細的紅線，閱讀後我們才會有所感悟。

而且這根紅線是延伸到書外的，牽起讀者，也許這就來自我們的生物本能：共情力。

此外，我喜歡的懸疑作品還有詹姆斯·Ｍ·凱恩的《郵差總按兩遍鈴》。這部小說取材於1927年真實發生的謀殺親夫案。兇手幾乎在完美設計的案件後逃脫法律的制裁，卻最終被命運推上了絞刑架。

理解命運不是讓我們迷信，而是在人道之上還有天道，我們要對此懷有敬畏之心。我也喜歡松本清張把創作更多聚焦在冷峻地揭露社會問題的特點——故事是一定要有根的，能深植在時代和社會的土壤中，作為讀者，哪怕沒有親身經歷也定能感同身受。

這一根細細的紅線便是懸疑故事裡蘊藏的能量，你可以說這是命運之線，也可以說這是情感之線。沒有了它，不過是在懸疑世界裡玩找茬遊戲，找完了所有線索，就game over了。

說到懸疑類遊戲，作為人民幣玩家的我，還是挺有發言權的。

有很多遊戲畫面很美，製作精良，線索隱藏得也算是精巧。但不過就是密室逃脫這樣的感覺，玩家一心要走出迷局，僅此而已。

在某些關卡卡頓的時候，也不過就是懷疑自己的智商。但還有一些遊戲，除了在前者的優點之上，還加入了需要仔細梳理的人物和故事線。

當你通關後，不得不感嘆：好大一盤棋啊！優秀的代表有Rusty Lake銹湖系列的作品。當你把幾個遊戲串聯玩下來，可以畫出一張很大的家族譜系，這其中幾代的恩怨情仇也是吸引玩家很重要的一個因素。

說到底，我們為什麼愛看懸疑小說，還是因為故事太精巧，我們又太好奇。但好奇過後，打動人的還是人性，還是因為我們有一顆同理心。

而這些本能在我們的祖先走出大草原的那一刻就寫進了基因里。作品好不好，無非就是看它能不能把紅線的一頭牽在你的心上了。

本文原載於《時尚芭莎》8月上 明星專欄

主筆/韓雪

編輯/顧文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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