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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魚終於上市了,直播這個千億級的風口也隨之落幕

北京時間7月17日晚間,從千播大戰廝殺而出的遊戲直播平台鬥魚終於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股票代碼為DOYU。最終發行價為11.5美元,位於招股區間低端。以發行價計算,鬥魚的市值約37.30億美元,低於虎牙的最新市值51.74億美元。不出意外的話,這將是可見的未來里,最後一家以直播作為核心概念上市的公司。

鬥魚的上市之旅並不一帆風順。早在2018年1月,就傳出鬥魚的上市消息。今年4月鬥魚正式遞交招股書,此後上市時間不斷延遲,五月鬥魚一度傳出上市消息又再次擱淺。到今日上市時,鬥魚的敲鐘地點已經從最初的港交所和紐交所,變成了現在的納斯達克。

根據鬥魚最新的招股書,上市前的2019年第一季度,虧損三年的鬥魚終於實現季度盈利,凈利潤為1820萬人民幣。本季度鬥魚營收14.89億元,其中91%為直播業務貢獻。陳少傑在現場表示:「上市是鬥魚的高光時刻,但不是鬥魚的巔峰時刻。」

陳少傑看上去有信心向股東證明鬥魚的盈利能力。直播平台仍是一門賺錢的生意,但已經不再具備更大的想像力。直播曾經被寄予厚望,被認為可以承載新的社交模式,並且實現視頻內容的進化。但這些期望在資本的來去之間消失,鬥魚上市後的最大股東仍是騰訊,募資的重要用途將是電競內容,未來鬥魚將會是騰訊遊戲生態鏈的重要一環。

鬥魚的上市也讓我們有機會再次重溫關於直播的故事,後者從工具出發,以平台化的發展作為高潮,再宿命般地回歸了工具、遊戲和秀場。

望京SOHO被稱為「首都第一印象建築」,從首都機場進入市區,這是第一座引起人注意的高層地標建築。它也是互聯網創業者的天堂,通過這兒聚集的租戶,人們能夠大致判斷出最近的互聯網風口。

在2015年的時候,王思聰將自己創立的直播平台熊貓TV(後改名熊貓直播)的運營中心設在了這裡。在當時,幾乎每天都會有員工入職熊貓TV。這一年,打車市場的爭奪進入整合期,「滴滴」和「快的」宣布合併。新員工入職時,時任公司副總裁的竇雨瀟習慣於走到窗邊,指著樓下車水馬龍的情景鼓勵員工:

「用戶對於網路直播的需求,就跟樓下打車的人一樣多,這個領域也會出現像滴滴一樣的偉大公司。」

2015年的直播正處在風口前夜。在這之前,多數互聯網巨頭眼中,直播還僅是流量工具,即使是更具用戶粘性的秀場和遊戲直播,資本也並不看好其價值。在這之後,王思聰先是幫助「17」直播衝上應用榜榜首,又高調地成立熊貓直播,移動直播開始進入大眾視野。

映客在2016年的大獲成功,徹底將直播從邊緣之地拉拽到互聯網的風口之上。直播從引流工具,變成承載眾多想像的獨立平台。在創業者和投資人眼中,全民性的直播有可能深刻地顛覆社交,這是微博、微信之後誕生新社交巨頭的機會。

但獨立的平台很快被證明難以在直播底座上建立真正的社交聯繫,從業者們轉而尋求更深度、專業的內容完成直播進化。

內容層面的擴展面臨更大挑戰,除了秀場和遊戲,再沒有垂類證明自己具有足夠的用戶粘性;深度內容也被發現在底層邏輯上就與直播的形式不相吻合,打賞之外的新商業模式遲遲沒有被建立起來,專業化的內容反而破壞了原有的付費模式。

失去耐心的資本尋求退出,千播大戰很快逝去——直播不再具有平台級的機會和想像力。

如今,在短視頻、社區、電商等領域,直播再次成為黏合社交關係,帶來變現可能工具。圍繞直播的故事,從工具出發,以平台化的發展作為高潮,再宿命般地回歸工具和秀場。

鬥魚赴美IPO的新聞再次勾起大家對直播黃金時代的回憶。但上市日期一次次延後,甚至到如今杳無音信,已經不是鬥魚作為一家公司能夠掌控的問題。在這背後,是整個直播作為獨立平台故事的落幕,也是一個時代的逝去。

故事的註腳早已寫下,在2019年5月,望京SOHO的熊貓直播辦公室人去樓空,首席運營官COO張菊元在公司內部工作群中發出長消息,其中說到:也許我們趕上了最壞的時代,但我們在最好的時代也曾揚帆。

01 | 從工具到平台

2014年,奉佑生的頭銜還是多米音樂的聯合創始人。這年初,多米活躍用戶達到兩千萬,但奉佑生仍苦惱於攀升的版權成本和模糊的商業模式。年底,多米推出了在線音頻多人交流功能「蜜Live」。讓奉佑生意外的是,這個功能引爆了用戶的付費熱情。

奉佑生髮現,「蜜Live」的用戶多是在國外讀書的學生,而語音直播功能滿足了他們的情感需求,情感共鳴進一步在多米延伸為付費行為。2015年,奉佑生決定離開多米,將「蜜Live」的邏輯延伸到獨立的視頻直播平台。

這年5月27日,由奉佑生創立,名為映客的移動直播APP正式上線。他從500萬元資金里拿出200萬元,用於購買實時美顏技術:「沒有人願意把自己最真實的東西暴露在人面前。」

當映客出現在大家面前時,大部分人沒有意識到獨立直播平台的市場價值。因為視頻直播並非新鮮事物,在PC互聯網時代,門戶網站就早已習慣將直播作為重要的引流工具。

2014年,網路紅人羅永浩和王自如在微博上發生罵戰,優酷網特意邀請兩人到平台直播辯論。直播期間,優酷同時在線最高峰值達到32.7萬人,其中20萬人參與了評論,直播總播放量將近800萬。

優酷內部幾乎所有團隊都參與了籌備工作,平台還特意為這次直播開發了一個互動產品,觀眾可以選擇付費支持辯論的任一方,時任優土副總裁的陳丹青透露,因為這個產品,優酷賺了9000塊錢,全部來自羅永浩的粉絲:「也有很多人支持王自如,但是沒有人付錢。」

2014年,樂視網嘗試付費直播了汪峰的線下演唱會,有7.5萬次網路付費收看。

直播也是網站很好的變現補充。根據36氪的報道,在2015年前後,網易直播業務的月流水能達到七八千萬元:「不用運營都能掙到錢。」但直播並非主營業務,也沒人想進行變革。

除了附屬於門戶網站,當時獨立直播平台的主流形態是秀場直播。天鴿互動開創的這一形式某種程度上顛覆了傳統直播。電視時代,直播多用於表現重大事件。學者戴揚和卡茨曾圍繞電視直播提出媒介事件概念,並提出「競賽」、「征服」和「加冕」三種事件類型。

但在9158以及更加出名的YY秀場直播里,主播和觀眾在虛擬房間里進行私人化的聊天、並不專業的才藝展示,直播變得更加日常和私密。這時的直播大多是多對多,YY平台的主播需要完成一定的禮物任務考核,才有機會獲得單獨直播的機會。

在9158,最初主播開房間和踢人需要付費。不久9158將其改造為功能免費,虛擬禮物付費的模式,「直播 打賞」由此成為秀場主流商業模式,也成為日後直播平台難以跨越的變現門檻。

當時的天鴿互動有910種虛擬物品,價格從一分錢到10萬元不等。只有14%的用戶用第三方支付工具直接向天鴿公司購買虛擬物品,天鴿互動依靠專門的分銷商向用戶銷售虛擬產品。秀場直播主要用戶來自三四線城市,這部分用戶並不信任第三方支付。

秀場也許是賺錢的生意,卻不是足夠有想像力的產業。2014年上市後,傅政軍告訴南方周末,秀場難以進入一二線城市,「白領們除了電子商務,不會給任何互聯網產品付費。」他將秀場比作BAT之外的「銀礦」:「一些邊邊角角的生意,依然可以在垂直領域做起來。」

秀場內容也不被主流認可。2008年,劉岩推動視頻網站六間房轉型秀場,古永鏘等同行的評價是:「劉岩做的那個東西太低俗了!」

2014年,六間房發現直播觀眾開始老化,為了吸引年輕觀眾,劉岩推出了虛擬偶像組合And2girls安菟。

天鴿互動上市前一年,創業者陳少傑在收購的二次元網站ACFUN中增加了「生放送」直播板塊,聚焦LOL、DOTA等熱門遊戲內容。不久後,生放送脫離A站獨立,並且更名為鬥魚。

此時遊戲直播在中國基本處於灰色地帶。2004年,國家廣電總局發布了《關於禁止播出電腦網路遊戲類節目的通知》,由此造成的市場空白被互聯網直播平台所填充。陳少傑日後告訴媒體,自己選擇遊戲直播的原因是這個領域門檻低、成本不高。

奉佑生和陳少傑進入了天鴿互動和網易們之外的直播領域,但真正引爆直播市場的人卻是王思聰。

「17」的創始人是台灣演員、歌手黃立行的哥哥黃立成。據《博客天下》 報道,在這年7月,黃立行在上海一家日料店見到了王思聰。飯桌上黃立成告訴王思聰,自己正在做一款名叫「17」的直播類App。

兩人討論起產品功能,「17」上用戶可以圖片分享 短視頻 視頻直播,其中視頻直播是最大賣點。和秀場不同,任何「17」用戶都可參與直播。「17」的商業模式接近YouTube,依靠流量獲取廣告,內容提供者參與提成。達到平均 1000 人觀看,用戶可以獲得1元分紅。

10分鐘的交流後,王思聰只簡單詢問了黃立成願意出讓的股份就表示:「好,我投。」這次簡短的談話,讓黃立成從王思聰手上得到百萬級美金的投資。

但直播門檻降低的結果是內容失控。在當時,「17」的用戶量達到700萬,卻只有9到14人輪班監控內容。陸續有用戶在「17」直播自慰、吸毒、性行為。王思聰將「17」截圖置頂不到三天,「17」就被蘋果下架。

「17」截圖

但市場的興趣已經被打開,大量用戶湧入蘋果商店搜索「17」,排在第一位的是直播app「在直播」,這使得後者下載量迅速上漲,但3天後同樣因色情內容下架。據媒體的報道,在「17」火爆後,周鴻禕要求團隊對照「17」修改花椒直播的功能界面,幾乎把後者改成了「16」。

「17」衝上免費下載榜第一後,金沙江創投合伙人朱嘯虎玩「17」到凌晨2點。他當時反省:「可能正在漏掉移動直播的大風口。」經過研究後朱嘯虎得出結論,作為獨立平台的直播是巨大的機遇。

「第一,手機性能足夠用來做視頻直播;第二帶寬速度夠快,資費很便宜;第三,PC時代直播,YY已把用戶都教育好了。」

直播不再是門戶網站引流的工具,也不再是潛力不大的垂類,而成了朱嘯虎口中能誕生「百億美元級別公司」的大賽道。朱嘯虎的投資團隊花了兩周時間,見市場上所有的移動直播團隊,最後選定映客。

02 | 「一定會幹掉微信!

2016年春節,在投資人周亞輝等人的建議下,映客用1個億在湖南衛視、江蘇衛視、優酷、愛奇藝、騰訊視頻和院線投放廣告。而在當時,映客一個月的打賞金額不過三百萬。

效果立竿見影,2016年上半年屬於映客。QuestMobile的數據顯示,半年內,映客的Android端新安裝量達到380萬,iOS端則從36萬激增到140萬。當時映客團隊只有30人,用戶的迅速增長導致伺服器經常崩壞,工程師晚上加班都無法解決。

「17」之後,映客進一步點燃了市場對直播的期待。奉佑生日後提到映客崛起仍不免得意:「至少引爆了直播在中國的流行,也引爆了直播的技術對很多行業所產生的變革。」

映客創始人奉佑生

移動互聯網大量的流量在尋求出口,根據QuestMobile發布的報告,到2015年12月,國內在網活躍移動智能設備數量達到8.99億,直播的觀看和製作門檻都大大降低,映客也由此提出「全民直播的概念」。

曾經困擾天鴿的支付問題也得到解決。2015年,《盜墓筆記》的付費火爆驗證了愛奇藝的會員收費模式,年輕的消費者開始習慣於在網路付費。

原本的互聯網頭部公司開始進場。2015年8月,搜狐集團開始打造千帆直播。當時千帆直播的負責人周輝曾接受三聲採訪,他表示搜狐起初只是希望給PGC業務提供直播工具,但在推進過程範疇開始擴大:「我們希望能夠把它平台化,把它當做一種新的業務形態或者商業模式去做。」

2016年出現了幾百家獨立直播平台,這一年被媒體稱為千播大戰,也被稱為「直播元年」。

資本的注入則讓競爭變得白熱化,阿里的來瘋直播決心未來三年投入20億到內容製作。「17」在中國市場銷聲匿跡後,王思聰在2015年底成立熊貓直播,註冊資金2000萬,並且得到360等公司和機構的投資。

成本被入場者直接抬升。龍珠直播時任CEO陳琦棟在接受第一財經採訪時介紹熊貓直播的金錢戰略給行業帶來的變化:「從2016年開始主播薪酬大幅上漲,很多平台撐不下去最終倒閉。」

另一筆成本在帶寬投入,YY時任CFO何震宇公開表示,公司在遊戲平台虎牙直播上將投入7億元,其中寬頻的預算佔到了2.6億元。

巨額的投入背後是資本對直播寄予的厚望。2016年,映客的投資人鄭剛在一場文娛論壇上表示:「直播一定會幹掉微信!它是通向虛擬世界的通道,也可以理解為VR的前奏。」

這種理解的基點在於,映客直播代表著新時代的社交方式。奉佑生曾經直截了當地指出:「如果手機直播能顛覆社交方式,它就不是泡沫。」

映客的藍圖是以直播為方式來進行全民社交。映客當時的目標是做中國第三大社交號和視頻社交平台,在奉佑生的計劃里,每個人都要有一個映客號,像微博、微信公眾號一樣。

但在映客上,主播和用戶的關係仍然被呈現為看與被看。黃立成在「17」火爆時就發現,雖然取消了直播門檻,但仍然只有兩成用戶經常直播,其餘八成都屬於圍觀者。

2016年8月10日,當時的奧運人氣選手傅園慧現身映客直播,在線用戶數突破千萬。

直播觀眾之間也存在等級。2017年直播業務前五大客戶為映客貢獻的收入是1.45億,相當於全年直播收入的3.7%。主播排行榜、用戶打賞等級的設置,天然形成了不平等的關係鏈條。用戶與用戶之間,主播與主播之間的社交關係遲遲無法建立起來。

映客一直沒有像其餘平台一樣綁定主播,平台直接跟主播分成。奉佑生覺得映客應該是對秀場直播商業模式的超越:「互聯網應該要消滅公會這種中介機構。」

但隨著主播逐漸明星化,主播間的馬太效應日益明顯。2017年映客前五大主播收到的虛擬禮物摺合人民幣為1.04億元,同比提高接近25%。希望消滅中介的映客,主播卻頻頻遭到其他平台的挖角。

觀眾和主播的關係延續了秀場時代的模式,UGC的生產模式也沒有顛覆內容。映客的直播內容和秀場區分不大,主播對著攝像頭和觀眾交流,或者唱歌跳舞,支付方式的便捷和觀眾量的擴大隻不過把秀場直播的體量變大了。

映客的商業模式也和當年的秀場直播並沒有什麼區別。熊貓直播時任副總裁庄明浩曾對直播變現模式的創新有自信:「打賞只是最初級的方式。」但在映客直播中,打賞仍然是收入的主要來源。

以直播為基礎的社交革命,在2016年時被驗證難以走通,直播可以作為社交的補充,卻難以顛覆社交。

從反面證明這件事的是陌生人社交平台陌陌的轉型。在2015年,陌陌已經陷入增長停滯。陌陌在第四季度推出直播業務,將PGC模式的陌陌現場頻道升級為UGC模式的素人直播,直播迅速成為陌陌的主要收入來源。

庄明浩在一次演講上將陌陌和其他平台的直播做了一個對比,常規的直播間同時有1000個人在線,觀眾需要和其他999人付費對抗,而陌陌的直播在「附近的人」里展開,每個直播間只有10個人,這樣的情況下,觀眾的付費轉換率大大提升。

陌陌的投資人王華東曾經提到,陌陌靠直播盈利,不是因為它的內容,而是它作為工具,成就並完善了陌陌平台的社交行為。

沒有驗證社交想像力的直播平台只能繼續燒錢,2016年底,庄明浩將10億作為目前競爭的籌碼量:「沒這個額度的現金,未來根本沒得打。」

2016年10月,媒體發現在映客最新的工商關係變更記錄中,深圳市騰訊創業基地發展公司悄然出現在了映客的投資者名單中。但「騰訊投資映客」的消息一閃而過,再沒了下文。

2017年政府收緊審核,直播熱度迅速下降,政策的審查打擊了依賴秀場模式的直播平台。資本市場對於直播的期待在回調。KPCB合伙人周煒告訴外界:「我從不認為單靠直播就可以成為百億級的企業,一個產品無法滿足用戶所有的需求。」

映客開始探索進入二級市場的可能。這年9月4日,A股上市公司宣亞國際(300612)發布公告,將用支付現金的方式收購奉佑生為首的創始團隊持有的北京蜜萊塢網路科技有限公司(即映客的運營公司,下稱蜜萊塢)合計48.2478%的股權。

而據財經媒體稜鏡梳理,宣亞國際本次交易的收購資金28.95億元,均來源於宣亞國際前四大股東提供的長期借款。而映客創始團隊將以21.56億元現金向宣亞國際四大股東增資或入伙。宣亞國際基本利用映客團隊的資金完成收購。

由此引來的是借殼上市的懷疑。公告第二天,深交所便向宣亞國際發去詢函。這年12月,停牌8個月的宣亞國際復牌,同時宣布終止收購映客。

03 | 內容進化

2017年底,庄明浩在接受媒體群訪時,將直播分為三類,第一類是熊貓直播這樣的遊戲直播,庄明浩將其定義為有內容的直播;第二類是像映客這樣的移動社交直播;第三類則是作為平台工具的直播,比如陌陌和快手。

作為第一類直播的代表,庄明浩表述了對內容進化的理解:從低質到高質,從草根到專業,發生在視頻網站的規律也會在直播領域重複。他將內容進化分成三個方面:主播認識到內容的重要性;平台對遊戲賽事再包裝;直播節目,主要是直播綜藝。

內容進化與垂直化的思路相連接。一直播的韓坤認為,垂直化有助於用戶增長。按照直播平台的邏輯,垂直類的直播將吸引圈層化人群,由此帶來社群和多樣的變現手段。2016年,一直播推出了電商直播,還計划上線財經、時尚生活、美食等板塊。

這種進化是對用戶需求的猜測,也是在直播無法通過社交實現資本對其的期望後,直播平台們對作為獨立平台命運的一次賭博式躍進。

熊貓的融資報道中明確提到,原有主播的UGC內容已經無法夠滿足觀眾,熊貓直播將開啟對直播平台PGC的探索。秀場承載的打賞模式天花板不高,通過對PGC冠名、粉絲經濟轉化等商業方向嘗試,熊貓希望引領直播行業下半場。

庄明浩認為,電視台成熟的基於內容的收入獲取方式應該是直播平台拓展方向:「電視台已經告訴我們該怎麼做了。」

熊貓直播在2016年推出直播綜藝《Hello!女神》,王思聰親自下場,為平台積累人氣。根據自媒體今日網紅的統計,僅在2016年,國內前10大平台就有130檔直播綜藝上線。

2016年11月1日,歷經4個月的《Hello!女神》收官,並在北京水立方舉行女神出道盛典。

更多傳統媒體人進入直播領域。剛成立的光圈直播計劃推出四檔直播形態的新節目,以求形成爆款從而拉昇平台地位。光圈直播創業團隊中主力為電視節目模式從業者和《魯豫有約》等節目製片人。

但銳意改革的從業者們忽略的是,遵循同樣路徑的網路視頻正面臨高投入高虧損的境地。在2016年的130檔直播綜藝中,有半數夭折。幾位直播綜藝製片人告訴自行業媒體娛樂資本論:「製作公司可能賺了或者沒虧,但平台方、投資方基本都是虧錢的,而且虧得不可能是一星半點。」

相比視頻平台,直播還有著自身的局限。優酷直播綜藝《勝利的遊戲》負責人唐健曾對媒體表示,直播綜藝的形式導致了招商困難。直播節目中的廣告露出是一次性的,但通過點播,廣告可以有無數次的露出。

2016年優酷發布的五檔直播節目最終只有一檔節目堅持下來,而騰訊出品的《看你往哪兒跑》只做了6集就收官,原因是沒有冠名。

PGC內容的廣告模式沒有走通,原有的打賞模式則被破壞。直播用戶需要和主播之間的情感連接,根據企鵝智酷2017年初發布的報告,超過一半用戶會看關注主播的直播,30%的用戶錯過後會看回播。只有10%的用戶會刷平台的熱門推薦。

由於這種情感連接,粉絲願意觀看直播內容,並為之付費,但對於情感連接弱化的垂類PGC節目,觀眾並不知道打賞點在哪裡,用戶粘性也因此下降。

《飯局的誘惑》由米未傳媒製作出品,採用」雙播「模式,在鬥魚平台直播,並在騰訊視頻點播。

內容進化還有一層含義,內容生產者相信,直播能夠完成視頻內容形式的迭代。騰訊新聞當時開設了直播功能,三聯前主筆王愷參與了合作,在接受刺蝟公社採訪時,他認為未來的直播會在很大程度上取代新聞:「一天24小時的非虛構直播,讓新聞的可能性變得無比延伸和延長了。」

對傳統媒體人,直播在傳統內容中增加互動性,意味著新的內容模式。英眾傳媒的徐鯉曾在央視工作,負責用機頂盒實現用戶交互,但舉步維艱。他在直播時代從央視離職,轉而為直播平台生產互動性的內容產品。

在此前接受三聲採訪時徐鯉提到,自己很快發現直播無法承載完整的交互內容。直播觀眾的收看習慣是非線性的,隨時可以進入直播,隨時可以退出,這讓觀眾無法理解深度內容。打賞模式也無法為互動節目提供足夠的收入,用戶並沒有付費意願。

內容進化並沒有在直播平台發生。曾經有上百檔節目的來瘋直播,到2017年下半年主界面變成了各種秀場直播,節目CP方轉型成電商平台的服務商。而徐鯉則在2018年開始嘗試互動劇,並將遊戲看作比直播更合適的內容容器。

PGC內容上直播沒有比視頻網站更進一步,而且更加受到版權的困擾。直播平台像網站一樣投入高成本獲得版權,卻無法依靠打賞獲得足夠收入。

依附於大平台成為唯一選擇。成立於2013年的章魚直播選擇用草根主播來直播各種賽事,被稱為「體育界的YY」。2016年1月,章魚直播被樂視體育收購,但隨後樂視體育資金鏈斷裂,章魚TV陷入欠薪危機。更致命的是,章魚失去了樂視的賽事版權支持而衰落,但騰訊旗下的企鵝直播卻保持著穩定的發展。

樂視資金鏈斷裂後,章魚TV陷入了欠薪危機。

專業化的垂類直播最終沒有實現突破,《2017上半年中國直播app白皮書》顯示,此時絕大部分領先的直播平台都以電子競技內容為主打,秀場直播為輔助。

但遊戲直播同樣困擾於版權,遊戲控制在少數大廠手中。2019年1月31日,因為騰訊的上訴,廣州知識產權法院判定,禁止西瓜視頻直播《王者榮耀》。除了遊戲,頭部的直播平台開始囤積電競賽事資源。這些都需要騰訊等遊戲大廠的資金和版權支持。

這些也都需要燒錢。根據《中國經營報》報道,2018年春節期間,熊貓直播上輪融資耗盡,庄明浩開始尋找下一輪融資。但在2018年,資本寒冬成為投資人間的高頻話語,根據泰合資本的調查,2018年中國資本市場最活躍的15家大PE和5大戰略投資人中,有55%的明確表示要大幅收縮投資。

這年三月,虎牙和鬥魚分別獲得了騰訊的注資,遊戲直播成為了騰訊遊戲生態的一部分,而曾經的新貴熊貓則顯得無以為繼。在3月1號,熊貓花重金挖來的主播周二珂重返鬥魚直播,繞了一大圈後,遊戲直播和周二珂一樣回到原點。

04 | 尾聲:重新工具化

2016年初,快手上線了直播功能,並將其低調地放在了「關注」欄里。淘寶直播也在 2016 年上線,御泥坊因為一年在直播間賣出 4 億成交額被稱為「播品牌」。

在當時,這兩家並非直播的主戰場。淘寶和快手仍是PC時代的思維,用直播來做引流工具。同樣思路的B站在2016年開設直播,庄明浩的評價是:「直播對於B站來說是一個防守策略,他不得不做。」

2016年時,真正具有想像力的是脫離了工具思維的獨立直播平台。結果和構想完全逆轉,作為內容垂類的直播,和作為社交平台的直播,都沒有超越天鴿互動開創的打賞模式。資本開始對直播行業失去耐心。直播業2017 年共計發生 29 起投資事件,相較 2016 年下降 44%。2018 僅發生 14 起投資事件。資本更多地湧向頭部的直播平台。

野心勃勃的創業者和投資人過高估計了直播的天花板,移動互聯網紅利消失,只有秀場直播和遊戲直播存活下來。倖存者映客在2018年上市,映客招股書中公布的定價區間是每股3.85~5港元,並選擇了最低發行價。而在2014年赴港上市時,天鴿互動發行價是5.28港元。

背靠騰訊的企鵝直播則在劉建宏的帶領下轉型體育服務平台,劉建宏今年採訪時告訴三聲:「如果只做直播業務,想像空間不夠。」

失去想像空間的直播重新回歸工具。庄明浩眼中的防守者B站2019年Q1季度的財報中,直播和增值服務業務收入2.9億元,同比增長205%。其中,快速增長中的直播業務收入佔比為40%。對B站,直播起到了增強UP主和用戶粘性,提高變現能力的作用。

更典型的例子是直播賣貨。在2018年,淘寶直播共有 81 名淘寶主播年引導銷售額過億元,淘寶內容生態事業部總經理聞仲表示:「經過這三年的探索,直播已經是電商的標配而不是選配。」

短視頻平台的姿態更加積極。2017年,義烏商人閆博用快手直播,一個月賣出35萬件羊毛衫。電商成為快手重點發力的方向,許多達人利用直播進行電商轉化。據界面報道,到2018年底,約10%的直播達人在賣貨。這一年快手實現盈虧平衡,而直播收入達到200億元左右。

快手直播還推出了直播PK的新玩法。兩位主播在規定時間比拼才藝,禮物多的一方獲勝,輸的一方接受懲罰。直播PK讓快手的時長和收入都有大幅增長。在今年年初的快手年會上,快手CEO宿華將2018年度業務突破獎頒給了直播團隊。

而在今年4月,抖音、西瓜及火山聯合召開2019Live公會大會。會上快手的競爭對手抖音宣布要引進1000家直播公會,並進一步開放流量入口、優化直播廣場來給予直播更多流量扶持。

抖音在2018年開設直播,今年態度更加積極。與獨立直播平台的推薦位機制不同,抖音直播通過短視頻內容引流。抖音用戶在推薦頁面刷視頻時,可以點擊UP主頭像直接進入直播間。抖音的直播主因此分享到了抖音數億日活的流量紅利。

據新商業情報NBT報道,從今年3月開始,抖音、西瓜、火山的直播運營團隊整合到一起,公會們可以和一個部門對接三大平台的直播業務。

西瓜直播(左)與火山直播

無憂傳媒CEO雷彬藝認為抖音做直播是一個正確選擇:「直播是一個很好的長期變現的方式,作為社交場景還能增加用戶黏度和停留時長,推動抖音社交發展。」

對短視頻平台,B端的廣告生意受經濟周期影響較大,而基於C端變現的直播,是低成本、高效、穩定的商業化路徑。無論對於抖音還是快手,原有的產品基礎讓重新搭建直播平台不需要耗費太多精力。

在雷彬藝看來,直播大戰的起與落已經證明獨立平台缺乏競爭力,但直播在有穩定社交流量的地方做融合變現就會很好。這是抖音、快手這批短視頻平台做直播的優勢。

抖音直播的野心和快手直播破200億的營收數據,證明了獨立平台之外,直播仍然存在新的市場空間。

而獨立平台則在等待新的機會。去年年底的採訪中,李學凌對三聲等媒體表示,人工智慧將成為下一個革命性節點的推動力,這有可能重新定義直播。而海外遊戲直播twitch則在探索直播2.0的概念,希望提高直播的交互性,讓用戶真正參與到主播直播遊戲的進程中來。

這將會是更長的技術周期,即使變革到來,直播曾經的歷史循環仍然起著警示意義。

就像傳播學者文森特莫斯可曾經提到過的,人類普遍存在著「歷史健忘症」:「在改變世界方面,我們相信我們的時代是獨一無二的...我們不僅把我們的時代視為是革命性的,同時也遺忘了其他人也曾經以同樣的方式看待過更早的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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