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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樹迄今為止接受過的長長長訪談,你的所有疑問他都有答案

村上春樹迄今為止接受過的長長長訪談,你的所有疑問他都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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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樹迄今為止接受過的長長長訪談,你的所有疑問他都有答案

......「圖畫書界奧斯卡

這是村上春樹迄今為止接受過的極長的長訪談。採訪進行時,正值他寫作《刺殺騎士團長》期間,幾大謎團的答案呼之欲出。

騎士團長和理念的關係是什麼?比喻到底是怎麼醞釀出來的?寫作中哪些問題是重要的?哪些是容易被忽略的?以哲學家黑格爾的名言「密涅瓦的貓頭鷹在黃昏起飛」為題,村上春樹與年輕的女作家川上未映子進行了四次長訪談,歷時11個小時,最終呈現了《貓頭鷹在黃昏起飛》一書13萬字的內容。

訪談中最尖銳的問題始終與性別相關:與男作家相比,女性作家需要面臨更為嚴苛的審視,也常在偏見和遮蔽下寫作。在日本文壇,是否存在某種寫作上的男性中心主義?川上直接拋出的這個問題,自詡具有塑造女性角色能力的村上春樹的應答,諸位是否滿意?(詳見第三部分「文體是心靈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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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

川上未映子

日本作家、演員

2008年芥川獎得主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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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樹

日本作家

總離諾獎一步之遙

文件櫃的存在

川上:對了,這本書中提到的文件櫃,即使作為想像力也夠神奇的!您說自己有很多文件櫃……

村上:不錯,我心中有個很大的文件櫃,櫃里有好多好多抽屜。

川上:為此引用的喬伊斯「想像力即是記憶」那句話也很耐人尋味。意識到的東西也好,沒意識到的東西也好,全都一個個接連進到文件櫃裡邊去。這裡,我想關鍵是無論寫的人還是不寫的人,其實都是有文件櫃的。

村上:誰都有,而且都有不少。

川上:誰都有自己的文件櫃,往裡放東西。最重要的是能否在適當的時候即刻找到適當的存放位置,三兩下立體組裝起來……那就要看文件櫃擁有者的本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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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是啊!寫小說,必要時候會有必要的記憶抽屜啪一聲自行打開是再重要不過的。否則,哪怕擁有的抽屜再多……畢竟不能在寫小說當中一個個拉開抽屜找來找去,看什麼地方有什麼。啊,剎那間知道就在那裡,於是抽屜接二連三自動打開。

川上:您說自動打開,若不訓練不努力,那是奈何不得的吧?

村上:或者莫如說,寫的當中會逐漸掌握那種訣竅。如果作為職業性小說家生活下去,那種地方自然會有意識跟上去,會憑直覺明白哪裡裝著什麼。積累經驗,使得種種記憶能夠幾乎半自動地高效地迅速打開,這很重要。

川上:能夠組裝和立體化的訣竅,反過來變得模式化的危險有沒有呢?

村上:大體明白在哪裡的同時,意想不到的時候有意想不到的抽屜啪一聲打開,這點也很關鍵。沒有這種意外性,就很難成為好小說。寫小說這東西,畢竟是偶然性的接踵而至。小說裡面,許多事件必須自然發生才行。這裡必用這樣的插曲——如果弄成這個樣子,故事當然模式化了。沒有忽然出現的東西迅速作用於對方,故事的生命就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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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上:說到底,有素質的人能在某種程度上在自己身上發現必要的東西。而若是即使站在文件櫃跟前也無動於衷的人,就不大適合寫小說……

村上:只要往裡面投入一小塊,故事的流程就立刻波涌浪翻,這種情形是有的。酌情找出那一小塊是至關重要的作業。說是特殊技術也好,與生俱來的資質也好,或許唯獨這個才是問題。

村上:事關比喻,我大體是從雷蒙德·錢德勒那裡學得的。畢竟錢德勒是比喻天才。出格離譜的東西偶爾是有的,但好東西好得一塌糊塗。

川上:從錢德勒那裡學得的,可是比喻的結構?

村上:比喻這東西,是讓含義顯現出來的落差。所以,只要憑感覺在心中鎖定落差應有的幅度,那麼就能目測出來:這裡有這個,從這裡反算落差,估計大體在這個地方——只要嗵一聲在這裡給好落差,讀者勢必如夢初醒。總不能讓讀者睡過去。心想差不多該喚醒讀者了,就拿來合適的比喻放那裡。文章是要有surprise(驚喜)的。

不讓讀者入睡的兩個秘訣

村上:除此以外,我還說過自己寫文章時的基本方針幾乎只有兩個。川上,是說過的吧?

川上:沒說過。願聞。

村上:那個嘛,對我來說,怎麼寫文章,規範基本只有兩個。一個是高爾基《在底層》裡邊說的討飯或巡禮之類。一個人說:「喂喂,我的話,你可聽著?」另一個應道:「我又不是聾子!」討飯的啦聾子啦,如今估計不能這麼說話了,但過去無所謂。我還是當學生的時候讀得的。若是一般性交談,「喂喂,我的話你可聽著?」「聽著呢!」——這就可以了。可是這樣就沒戲了。而若回一句:「我又不是聾子!」那麼交談就有了動感。儘管單純,卻是根本的根本。但做不到這一點的作家世上很多很多。我總是注意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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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村上譯錢德勒長篇小說《漫長的告別》

右:黑澤明據高爾基《在底層》改變電影《低下層》

村上:另一個就是比喻。錢德勒有個比喻:「對於我,失眠之夜和胖郵差同樣罕見。」我說過好多次了,假如說:「對於我,睡不著的夜晚是很少有的。」那麼讀者基本無動於衷。一般情況下就一下子跳讀過去。可是,如果說:「對於我,失眠之夜和胖郵差同樣罕見。」那麼文章就活了起來,就產生了反應,就有了動感。這樣,「我又不是聾子!」和「胖郵差」兩者就成了我文章寫法的範本。只要抓住這兩個訣竅,就能寫出相當不錯的文章,大概。

川上:就像是說:「請大家一定試試!」

村上:也就是說,反正不要寫讀者輕易跳讀那樣的文章。通篇接連讓人為之一驚一乍固然沒有必要,但必須隔幾頁就要加進這樣的東西。否則很難有讀者跟上來。

川上:這兩種做法是一開始就有的?還是一開始並沒覺察到?

村上:一開始就這麼做了。怎麼說呢,起始倒是不很順利。不過,這麼說或許不大好,現在啪啦啪啦翻閱贈送的文藝刊物,卻是很難發現這樣兩個驚異。或者我的翻閱方式糟糕也未可知。

川上:或許很少碰上讓人為之一震的比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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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覺得帶著這樣的意識寫文章的人極少極少。莫不是「因是純文學,所以那玩藝兒用不著」?不過,行文這東西可是再重要不過的。

川上:重要。

村上:小說的引人入勝啦結構的不落俗套啦意念的妙趣橫生啦,如果沒有生動的語句,這些都動不起來。有了生動的語句才開始動。意識打頭,身體才會跟上。

川上:不是同時有的東西?

村上:噢,以我的感覺來說,不是同時有的,必須語句先行,語句引出種種樣樣的東西。

川上:一讀就知是這個人寫的,這點當然也很重要。而若語句本身沒有吸引力,那也無從談起。

村上:無從談起。一如船,艫必須安在船的最前端。內容當然重要,但誰都有足以講述的內容。前提性問題是如何把它引出來。

文體是心靈之窗

村上:前面也已說過,寫小說是一種信用交易,信用一旦失去,挽回實非易事。「若是這個人寫的東西,就花錢買來看看好了!」——必須構築這樣的信用,也必須維持下去。為此就要仔細打磨文章。就像擦皮鞋、熨襯衫或磨刀刃那樣。

川上:呃。

村上:對我來說,我認為文體幾乎是最重要的。但在日本的所謂「純文學」那裡,文體好像排在第三、第四位。大體是主題第一主義。主題被首先拿出議論一番,往下東西就多了,例如心理描寫啦人格設定啦,那種理念性的東西受到肯定,文體是更往後的問題。但我的想法是,如果文體不能運用自如,可能什麼都無從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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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上:文體的「好」要想得到評價,如果那種好不能為大家共享,怕是很難的。而若是整體結構啦主題什麼的,就能說服對方。可是文體好那東西,似乎主觀因素較大,因而以此一點來判斷可能不利那樣的地方也是有的。當然,文體本身也必然有結構,問題是很難有機會討論到那個地步。

村上:話雖這麼說,可也沒必要把明顯惡劣的文體特意吹上天的嘛!(笑)

以文體評價而言,日本近代文學史上,夏目漱石到底成為一個主軸。並不是對其所有作品都給予高度評價,但漱石確立的文體,之後很長時間裡都沒有發生大的動搖。志賀直哉、谷崎、川端,那種新文學提案某種程度是有的,當然也出現幾個像是另類的人,但足以動搖夏目漱石文體的突出存在沒能找見。我想這怕是一個問題。印象中,無論如何都是觀念性、思想性的東西受人青睞,而文體總是等而下之。也可能是在「純文學」這一框架內被持續吹入了奇妙的氣息。

夏目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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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賀直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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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崎潤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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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端康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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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上:以那一潮流而言,女作家出現時的評價,反倒多被指出文體如何如何。

村上:唔——是的是的。沒意識到啊!

川上:我也同樣被指出文體來著。《乳與卵》那部小說,感覺上被議論的也只是文體。

村上:哦?只說文體來著?

川上:(笑)

村上:當然那是在正面意義上說的。《乳與卵》那部小說,明確說來,文體就是一切。我看那是極好的成績。畢竟一般人是做不到的。不過對這個你沒有怎麼作為表揚話接受下來?

川上:採用文體的意義啦行文的結構啦,這些能得到評說,覺得是在認真講自己的作品,自然感到高興。但主要是暗指身體性的東西吧?所謂女性身體什麼的。這方面多少變得複雜起來。「因為是和我們男人無關的領域,所以能夠評價。」—這點也感覺出來了。

村上:原來是這樣!我倒不那麼想。文體的質無所謂男女,只有好與不好。不過你想說的我不難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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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上未映子部分作品

川上:「刀砍即出血」啦「用子宮書寫作」啦,那種等於什麼也沒說的千篇一律的詼諧評價前不久還有來著,改頭換面留了下來。無非是說因是女性才寫得出,被貶得一塌糊塗。寫作是技術、是理性方面的對吧?然而這項能力總好像基本不適用於女性。「非男性不可」這樣的評價是不存在的。於是我想再不能因此受誇獎了,就在寫下一部作品時改變了筆調。

村上:是嗎?我倒以為沒必要想到那個程度。

川上:對於女性作家評價上面,總有兩三種複合型氣味。最近我也被嘲笑來著,說是「面部特寫女流作家」。但基本沒有人把同是音樂家出身的男作家稱為「面部特寫男作家」,不可能那麼說。說這麼不禮貌的話而又不覺得不好意思,無非因為我是女性。說到底,女流是什麼?自己是無須自覺的理所當然的堅實大地,女人是大地上緩緩流淌的小河流什麼的—這種意識現在還有。

村上:一點兒不錯。

川上:您說來著——倒是和這個無關——所謂王道、男性中心主義文藝評價,就是「有文學傳統的、主題突出的」,這類看法至今仍有。怎樣絞盡腦汁寫的?能不能再上一個台階?在那方面有怎樣明確的意識?在這個意義上,到底是主題和結構那東西有分量。

村上:確實如此啊!或許是某種男性中心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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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上:絞盡腦汁再好不過,批評性也足夠重要。可是,適用於男作家的東西也應適用於女性作家。反過來也一樣,我想。

村上:那麼說來,文體受到誇獎的男作家好像很難找見。

川上:少數。有是有,也受到高度評價。不過那些人的小說文體,沒怎麼成為現代批評對象。在研究者層面可能沒得到充分討論。

在這點上,您得到的批評、評論無人可比。意識到了結構,大家一齊開始解謎。(笑)如此說來,榮獲群像新人獎的時候,吉行淳之介先生和丸谷才一先生都誇獎了文體。評價說具有新文體的作家出場了。同時具備文體和經得起分析的結構的作家,畢竟鮮乎其有。

村上:讓我認識到文體的厲害的,不管怎麼說都是塞林格。他在《麥田裡的守望者》中也顯示了壓倒性文體力量,把人們,尤其把年輕人徹頭徹尾打翻在地。不料那種文體他只用了一次,戛然而止。一如你讓《乳與卵》的文體沒了下文,同樣的東西絕對不再使用。

《麥田裡的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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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蘭妮與祖伊》

川上:那的確是個顯例。

村上:嗯。對了,下一部寫的是《弗蘭妮與祖伊》,那部作品是用完全不同於《麥田裡的守望者》的文體寫的。《弗蘭妮與祖伊》了不起的地方,是整個兒拋棄了《麥田裡的守望者》文體,為這部小說專門定製了幾乎全新的文體。過去的文體幾乎不再沿用。那個嘛,令人震驚的首先是工作量。

川上:剛才提了一下結構,您說結構和文體同樣重要。那麼關於結構,能多少展開說一下嗎?

村上:關於結構,開始寫的時候幾乎沒意識到。或者莫如說像是自然而然事先就在自己身上的,如同每一個人有自己固有的骨格。

川上:結構不是製作出來的?

村上:若說那個類型是從哪裡產生的,主要來自自己過去讀的小說和過去寫的小說。那東西作為自明之物已然存在於自己身上。因此,沒有特別重新考慮結構。考慮的,首先是文體。然後是文體引出的故事。

川上:談論和閱讀s t r uc t u r e的時候,把它翻譯成「結構」,但結構的含義,由於語境的不同而差異很大。有「這裡寫的文本具有如此這般的結構」這一用法。也有人在「故事構成」的含義上使用結構這個詞。您是以怎樣的感覺使用結構一詞的呢?結構本身、結構是關於什麼的呢?還請指教才好。

村上:唔川上,不是要在某種程度上寫、例如寫完初稿的嗎?那個時候結構自然顯現出來。把血肉接二連三貼在肉眼看不見的透明骨格上,結果骨骼形狀就呈現出來川上或許接近這個感覺。而且,對骨骼在結果上呈現的方式,屆時有必要調整也未可知。

川上:那麼說,感覺上就是初稿寫完後就著手把已然包含其中的,或者被掩埋的結構變成血肉之軀?

村上:和畫家在畫布上畫畫是一回事。畫布是有框框邊角的吧?大家都在框內畫,不能畫到框外去。對此畫家並不覺得多麼不自由,不認為畫布廣闊無邊才自由。把某種尺寸的畫布在腦海中設定好了,上面自有藝術天地形成。小說也一樣,這裡框框邊角大體一目了然。否則,勢必寫了五千六百頁也意猶未盡。因此,寫到某種程度就會有結構出現:上端在那兒,底端在這兒,左右到這兒。所以,結構啦骨骼啦什麼的,用不著抱著雙臂冥思苦索,水到渠成。

村上春樹迄今為止接受過的長長長訪談,你的所有疑問他都有答案

《貓頭鷹在黃昏起飛》

[日]村上春樹、川上未映子/著,林少華/譯

上海譯文出版社2019年6月版

新媒體編輯 何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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