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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童年往事談臨摹

我出生在一個「舊式」的家庭,祖父和外祖父都是前清的舉人。記得我剛五歲,父母就教我執筆習書,臨的是顏書《多寶塔》。雖說我小時不很貪玩,但對寫字並不感興趣,所以學書雖早,卻沒有什麼收穫。我父親會篆刻,大概正因為此給我取了這樣一個名字。我小時看他刻印吹氣的樣子很有趣,也想試著刻,而我父親不讓,但他的那本翻得很舊的《六書通》卻肯借給我翻閱。

後來我上了小學,每逢學到生字,回家就搬出《六書通》來找。此書是按詩韻編排的,孩時不懂得韻,就得一頁一頁地找,找到了就大為高興。因為得之不易就必須記住它所屬的聲部,因此也就知道了「白雪」屬入聲等等。

待到我小學畢業,印章雖未刻成,篆字卻認了不少,還居然能仄仄平平仄仄平地胡亂做起詩來,這真是一個意外的收穫。

不知是父嚴可畏還是近廟欺神,我始終沒有向父親學過印。在念中學的時候,我在圖書館翻閱到一些名家的印譜,但大多都不喜歡,只喜齊白石一人,齊印章法跌宕,線條剛健,大有「時代氣息」,較接近青年人的胃口,於是我行摸索著學習。近來偶翻舊筐看到舊作,真有不堪入目之感,然而當時似乎還很得意。

「文革」開始,學校停課,自覺無聊,躲在家裡畫畫刻印消遣,這時我還認識了幾位志同道合的朋友。有一天,我和朋友陳達一同去拜訪篆刻前輩謝義耕先生,他看我的印作,只說一句話,齊白石不能學,學印要學漢印!我當時非常驚訝,然師命不可違,只好硬著頭皮摹了幾方漢印,先生看後說好,還以「息心靜氣乃得渾厚」作為贈語。那時我對漢印好在何處和怎樣息心靜氣,卻未得其解。

不久,我又拜訪了另一位前輩陳子奮先生。他看了我刻的「齊印」和「漢印」後,不說一句話,卻找出一本鄧石如的篆書字帖和一冊吳昌碩的印譜借我,說是前者每天要臨習百字,後者暫且先看看。

隔了一段時間後,我再去拜見陳先生,他才跟我說:齊白石的印不好,而學漢印固然沒錯,但青年人不易理解,因而也難得神髓,不如先從流派印章入手,吳讓之、陳曼生、吳昌碩和黃牧甫都可以學,而且都要學。至於趙之謙、子奮翁不大喜歡,而鄧散木則根本不在先生的眼裡。

此後,為了不使兩位老師介意,我既學流派印章,也摹秦漢古印,主觀上為了左右逢源,而客觀上涉獵多方,確不能不說是大有收益。

至於老師對齊的非議,我原先總以為是文人相輕的緣故。但後來我也逐漸看到這樣一個事實,齊印面目強烈,氣格軒昂,當然不愧是個大家,但也許正因為面目獨特,程式多於變化,學者一旦架式纏身,抑或不得其丑也,難逃其手心了,作個不大貼切的比喻,齊氏天資獨厚、手眼不凡,他自可以在鋼絲上漫步,而學其者都不免失去平衡從高處跌下來。

我在陳子奮先生的指導下,開始比較系統地研習明清流派印章,由於各流派的作家很多,而我手頭資料有限,就只好著重學習西泠前四家以及陳曼生、吳讓之、吳昌碩、黃牧甫這幾家,同時也參照學習子奮先生的印作。

我很虔誠地研究他們的每一件作品,先細讀自己能理解的,然後反覆思忖、咀嚼自己不大理解的。特別是浙派諸家的作品比較艱澀,初看真的不知好在何處,於是我就試著從多角度去揣摩體會,也未立時收效,有時數年之後才有所悟。這跟以前私塾教書,先不求甚解地死背,以冀日後領悟的道理有點相似。

以後,我又將各家作品中的印字摹下,進行歸納比較,並整理成一本象字典式的小冊子。這是一項看似乏味,但很有意義,並且費時的工作。

在歸納、比較中我就發現了許多以前難以發現的東西。比如黃牧甫的三點水,是何時從曲線轉為直線的,而同為直線的水部又是如何進行細微變化的;再如吳讓之刻的「海」字,當其位於印章的右邊時,它的最後一筆可以彎在左向,而刻在印章左邊或中間的「海」,它的末筆都是朝右向的,如此等等。

在這段時間裡,有一件事是我學印過程中的關鍵。

一天我在子奮師家裡,林健師兄出示了一本他放大雙鉤的奮師印字的大冊子,奮師讀後大喜,後來我借閱回家也如法鉤摹了數百字。事隔十多年之後,奮師已經作古,我和林健偶然談起往事,卻一至認為那次的鉤摹所學到的東西,曾使我們第一次領略到「頓悟」的真趣。

學印和學書一樣必須經過臨摹的階段,臨摹常常是很艱苦的。據說有人臨摹古印曾達數千方之多,我慚愧沒有這樣的精力和恆心,我採取的是臨摹與創作相結合的方法。有人請我制一方姓名章,我就打開某家印譜,取其中某印作為整體章法布局為摹本,然後進行配篆。

配篆有一定的難度,特別是遇到印譜里沒有的字,所以常常為了統一體勢而多遍地翻閱印譜進行反覆琢磨,而琢磨的結果又加深了對摹本印譜的理解。雖然這不免有點象臨時抱指腳的樣子,但「固而知之」則更容易體會深刻。

凡做學問都要深入,深入才能深得精髓,只做表面文章或淺嘗輒止,是子奮先生極力反對的。先生常說治印之道全在精微二字,讀印時對其一點一畫,或復刀補救,或著意荒忽,凡作者所苦心經營的都要有察覺;刻印時既不能程式化的照刻,也不能靈感化的隨意,哪裡該斷,哪裡不該破都要有講究,但又不能程式化,傳統藝術的訣竅就在於掌握住平衡。又說,刻粗放一路的則不可失其精工之致,並引蘇軾的話「始知真放在精微」作為按語。

他還說,刻印屬「雕蟲」,所以要培養善察秋毫和表現秋毫的能力。我將習作給他看,他經常指出這一畫該削去根頭髮絲粗細,或哪一角可破開一個小缺口以便通氣云云。後來我到上海,也得到錢君陶先生的類似指點。我常想,這二位先生所給我的又豈止是指點,他們認真、深入和精益求精的治學精神,是我終生受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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