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他躲山村悉心照顧植物人四年，村民視他為好人殊不知他是殺人逃犯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西門小金魚

1

2009年7月的一個晚上，家住邊城青山溝的老漢叢天祥忽然接到大兒子的電話：「爸，弟弟出事了，現在泰州醫院搶救呢……」叢天祥腦袋「嗡」的一聲，話筒從手中滑落。

時年61歲的叢天祥，有兩個兒子。小兒子叢戰宇高中畢業後一直在外打工，後來在大連結婚，生了個女兒。

2006年，叢戰宇夫婦將女兒留給老家的父母照看，遠赴南方辦了個電焊廠。眼看著生意一點點好起來，可誰想到，就在這時傳來了他出事的消息。

接到消息後的第四天早上，叢天祥在泰州醫院的ICU病房裡看到了昏迷的小兒子。兒子廠里的幾個工人在病房外守候，叢天祥從他們的口中得知了兒子受傷的過程。

幾天前叢戰宇給員工發工資，一個曾給他打工的貴州人，因工資糾紛懷恨在心，下班後守在叢戰宇回家的路上，趁他毫無防備時，在黑暗中用鐵棍猛擊他的頭部，將他打倒在血泊中。

事發後，叢戰宇的妻子擔心公婆承受不住打擊，只將此事通知了大伯哥。

經醫院搶救，叢戰宇的命總算保住了，卻成了植物人。一個月以後，醫生無奈地告訴叢天祥：「病人恐怕不會從植物人狀態中醒過來了，繼續住院只會加重經濟負擔，還是回家慢慢康復吧。至於能不能醒過來，就看他的造化了。」

叢天祥把眼淚咽到肚子里，和大兒子一道，雇車帶叢戰宇往家趕。工廠因為老闆受傷無人打理，只好四散著各自回家鄉，5個東北的工人便順路一起護送他們回家。

到瀋陽後，有兩個工友與他們告辭，回到邊城又有兩個工友離開了，最後，就剩下一個來自黑龍江的叫胡順永的人沒走。

回到家後，胡順永和叢天祥坐在院子里聊天，胡順永說：「我們稱呼戰宇為老大，他是好人，對我很好。我跟他幹了4年，我倆早已成了好兄弟。」

叢天祥由衷地說：「我看出來了，別人都走了，你還沒走，你們兄弟感情深啊！不過，他的病一時半會兒好不了，我們不能耽誤你的事情，明天你也走吧！」

胡順永說：「我和戰宇曾有過約定，同甘共苦，現在他倒下了，我怎麼能走呢？我要想辦法讓他醒過來，叔，我不走了，我留下來照顧他吧！」

叢天祥愣住了，半晌才說：「我家的情況你也看到了，現在已經欠了一屁股的債，我掏不出護理的錢給你了……」

叢天祥還沒說完，胡順永就接過話頭說：「叔呀，別談什麼錢，要是提錢，老大還欠我7萬多元的工錢呢。那7萬多我不要了，我要好好照顧老大，讓他好起來。」

聽到這，叢天祥老淚縱橫：「我們遇到恩人了，這是我們家哪輩子修來的福分呀？」

就這樣，胡順永留在了邢家，擔負起照顧叢戰宇的重任。

2

叢戰宇被抬回家時，沒有任何意識，全身一動不能動，吃喝拉撒全憑胡順永照料。

一日三餐，胡順永會將主食、青菜、魚肉等，用攪拌機搗爛，然後用紗布纏上鋼勺，將叢戰宇的嘴撬開，一點一點地往裡喂。

餐後，他會用手掌在叢戰宇全身拍打一遍，以防止對方肌肉萎縮。對於叢戰宇的大小便，他也隨時收拾得乾乾淨淨。

一天深夜，叢天祥被尿憋醒，剛要出門方便，突然聽到對面兒子跟胡順永睡覺的房間里有動靜。他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從門縫看到，胡順永正用力搬動兒子的身體，給他翻身。

只見他費了好半天的力氣，才將兒子的身體從外側翻到里側。隨後，胡順永沒有繼續睡覺，而是將自己的枕頭和被子從原來的里側換到外側的位置，這才關燈躺下。

回到床上的叢天祥，怎麼也無法入睡。剛才那感人的一幕，反覆在他眼前閃現，感動得他徹底失眠。

第二天，叢天祥對老伴和兒媳講述了昨晚看到的情景，她們也都很感動，幾個人都盼望著在胡順永的細心照顧下，叢戰宇能蘇醒過來。可讓他們失望的是，快半年了，叢戰宇除了可以睜開眼睛，沒有其他任何反應。

泰州警方派相關人員來到叢天祥家，他們給出了「一級傷殘」的鑒定結果。遺憾的是，儘管那個貴州兇手被當場抓獲，並且依照傷殘鑒定結果判處其有期徒刑10年，但叢戰宇並沒有得到分文賠償。

3

一晃，2010年的春節臨近了。

叢天祥不由得內心糾結，他覺得應該讓胡順永回家跟親人團聚，但又擔心他一旦回家，就再也不回來了。眼看春節就要到了，胡順永還是沒提回家的話茬兒。

叢天祥忍不住問：「老胡啊，今年，你回家去過不？」

胡順永說：「叔，我怕自己這一走，心思就散了，不願回來了。我是離婚的人，家裡也沒啥人了，乾脆就在你們這裡過年，只要老大沒康復，我就不離開這裡。」

聽胡順永這麼一說，叢天祥在感動的同時，懸著的心才算安穩了。

時間又過去了半年，叢戰宇的病情還是沒有任何起色。2010年7月中旬，叢戰宇的妻子扔下女兒，悄無聲息地離家出走了。

唯有胡順永沒有灰心，相反他更加努力。每天晚上，胡順永都要給叢戰宇弄到輪椅上，將其綁成坐姿，然後給他泡腳，一年365天，從沒有中斷過。

一天晚上，胡順永在給叢戰宇泡腳時，發現叢戰宇右腳的大腳趾，在水盆中突然上翹一下。驚喜之餘，胡順永決定再試試。

他拿過一個裝有熱水的水杯，直接往叢戰宇的腳踝上倒過去。沒想到，叢戰宇的右腳突然彈了起來，嘴裡還「啊」了一聲。

「叔，嬸，你們快看，老大有知覺了，他知道冷熱了！」叢天祥和老伴匆匆地跑過來，胡順永再次給他們演示。叢戰宇的腳遇到熱水，確實有反應了，甚至知道躲開熱水。此情此景，讓三人喜極而泣。

接下來，胡順永對叢戰宇一邊繼續精心護理，一邊努力開發智力。他經常盯著叢戰宇的臉，認真地和他嘮嗑。

一次，他對叢戰宇說：「你媳婦走了，你快點兒好起來，快點兒能走路，去將你媳婦找回來。」

也許是觸到了叢戰宇的痛處，他的嘴裡冒出兩個字：「好，好。」

胡順永簡直不敢相信，叢戰宇居然能懂他的意思，能簡單地說話了！

胡順永用了將近兩年的時間，將植物人老闆照顧得妥妥貼貼，不但讓他蘇醒過來，而且讓他開口說話。胡順永的下一個目標，是想辦法讓叢戰宇下地走路。

2011年初春，天氣剛剛變暖，胡順永就用輪椅將叢戰宇推到小院，讓他扶著鐵欄杆站著。他開始只能站立幾秒鐘，隨著鍛煉次數的增加，叢戰宇能站立的時間也逐漸變長了，最終一次可以站上半小時。

胡順永開始嘗試著讓他抬腳走路，可叢戰宇說什麼也邁不出第一步。

情急之下，胡順永站在叢戰宇的身後，將自己的右腳伸進他的右腳底部，待他站穩後，用力將自己的右腳向前邁動，可由於腳面上托的是近200斤的重量，胡順永的腳僅僅挪動了一點點。

同樣地，他又將自己的左腳插進叢戰宇的左腳底，用自己的力量，拖著叢戰宇的左腳邁進一步。只走了這兩步，胡順永再也拖不動了，因為他感覺自己得腳面已經鑽心地疼痛。

第二天，胡順永又帶著叢戰宇來到鐵欄杆旁，他對叢戰宇說：「老大，這次，我腳拖著你的時候，我喊『一二三』口令，每當我喊到『三』的時候，我們一起使勁兒，這樣下去，我保准你能學會走路。」

叢戰宇回答：「嗯，聽你的。」

就這樣，每天上午，當太陽出來的時候，叢天祥家的小院中，總是會重複地傳出「一二三，一二三」的口令聲……日復一日，胡順永花在叢戰宇身上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村裡的人都說他是個大好人。

然而，每到夜深人靜，聽到叢戰宇均勻的鼾聲，胡順永卻常常失眠，披衣下床，來到院子里抽煙，誰都不知道，他的心裡藏著一個大秘密……

胡順永真名潘天亮，吉林人，1989年娶妻生子。潘天亮有一個姐姐，與他感情甚篤。可是，姐夫愛喝酒，他經常酒後打姐姐，潘天亮多次規勸姐夫，無效。

4

1990年7月的一天晚上，潘天亮來到姐姐家，碰巧趕上姐夫打姐姐。他勸阻姐夫，卻遭到姐夫辱罵和毆打。潘天亮也是血氣方剛，被多年的積怨徹底激怒了，抓起窗台上的砍刀發了瘋一般砍向自己的親姐夫。

殺了人的潘天亮連夜逃亡，他用了8天8夜的時間，徒步從家裡走到黑龍江齊齊哈爾市，到處打零工為生。後來，他輾轉到大連打工，化名為胡順永。

2005年，胡順永在大連結識了叢戰宇，兩人成了朋友。2007年，叢戰宇去江蘇打拚，胡順永也一同前往，此後兩人關係更加密切。

為了支持好朋友創業，胡順永給叢戰宇打工，領取很少一部分的工資，直到叢戰宇被打傷前，他還有7萬多元的工資沒有領取。

胡順永不斷反省自己，衝動殺人，不但害了自己和妻子，也害了姐姐一家。如今，他選擇留在邢家，一方面是為了感恩，照顧老大；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躲藏警察的追捕，精心照顧叢戰宇也是在救贖自己的內心。

善惡的突變，驚愕的背後是對人性的思考。

5

就在叢戰宇能夠獨立扶著欄杆走上幾步的時候，叢天祥家又遭遇了另一場突變。

2012年4月18日，正在做飯的叢天祥的老伴，突然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眾人急忙將她送到縣醫院，醫生診斷為腦溢血，來不及救治了。老太太去世後，出走兩年的叢戰宇的妻子，回來將女兒接走了。家裡只剩下了叢天祥父子跟胡順永三人相依為命。

面對家裡一場又一場災禍，叢天祥心灰意冷。

胡順永安慰他：「叔，有我在，你一切都往好的方面想。我正琢磨著，以後我每天忙完家裡的事，就去附近的青山湖捕魚補貼家用。只要努力，說不定老大的病能好起來。」

胡順永的勸慰，讓叢天祥的心情逐漸明朗起來。

胡順永果真說到做到。

每天早晨，料理完叢戰宇起床後，他就開始做飯。早飯後，他便帶著叢戰宇到院子中練習走路。

走累了，他將叢戰宇安頓到房間看電視，自己騎車到青山湖捕魚撈蝦。中午，他趕回家做午飯。

料理完叢戰宇的午飯後，他將那些魚和蝦分類，小的留下給叢戰宇吃，大的拿到集市賣給魚販子，換回的錢再買些蔬菜和水果回來。這樣，叢天祥只需買些米面，其他日常飲食，都由胡順永賺錢來補貼。

時間到了2013年初春，天氣變暖和了後，胡順永加大了對叢戰宇的訓練強度。每天，他都陪著叢戰宇扶著鐵欄杆反覆練習走路。

有時，叢戰宇喊累，不肯挪步。胡順永就跟他暢想未來的好日子，激勵他努力康復。說來也怪，當叢戰宇耍賴不肯鍛煉的時候，叢天祥咋說都不管用，嚴重時氣得踢他，他仍舊一動不動。

可是，胡順永過來一勸，他就心甘情願地邁步了。到最後，他扶著欄杆，在院中每天能走8個來回。

就在叢天祥對未來充滿期待的時候，一件事情打破了他們平靜的生活。

6

2013年5月一天，幾名警察走進叢天祥家的小院，對剛剛捕魚回來的胡順永說：「有人舉報你違規捕魚，跟我們回派出所做個筆錄吧！」當時，叢天祥也在家，他沒多想，以為胡順永一會兒就能回來。

天都黑透了，胡順永沒回來；一夜過去了，他還是沒有回來。

叢天祥急得徹夜難眠，第二天一大早，他給村主任打電話求助：「主任啊，警察說我們家的老胡違規捕魚，帶到派出所做筆錄去了，你幫我問問，他什麼時候能回來呀？如果真的違規了，我寧可掏錢罰款。」村主任答應幫忙去問。

中午時分，村主任打來電話說：「老叢啊，別等他了，他有人命官司。」

叢天祥根本沒反應過來，驚訝地問：「你說啥？」

電話另一端，村主任直接地說：「胡順永是殺人犯，不是好人。」

叢天祥驚呆了，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這是真的。緩過神來，他走出院門，正好有幾個村民往他家走。不一會兒，許多村民都聞訊趕來。大家議論紛紛，都表示難以置信，這麼難得的一個大好人，咋是殺人犯呢？

兩天後，叢天祥得知，青山溝鎮派出所的警察聽說他家有個無償奉獻的外來人口後，一直關注著這個人。通過偵查，發現此人有很多疑點。

於是，趁他剛捕魚回來的機會，借口有人舉報，將其帶走。很快，胡順永交代了他殺害姐夫的犯罪事實。

恢復真名的潘天亮終於如釋重負，向警察如實敘述完當年的罪行後說：「其實，這些年來我沒過過一天踏實日子。

「遇到叢戰宇這個好人之後，我很受觸動，幾次想自首卻沒有勇氣。後來到他家照顧他，我有一種贖罪的感覺，我當年做了錯事，現在就應該做好事贖罪。

「在叢家生活的幾年我特別想家，想老婆孩子想我媽，很想去看看他們。可是又一想，我要是走了，戰宇怎麼辦？所以就這樣慢慢拖了下來。你們抓住我，我也解脫了，自己犯下的錯就要承擔。」

2014年春節前夕，吉林法院以潘天亮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有期徒刑15年。潘天亮表示服從判決，沒有提起上訴。

7

潘天亮入監獄後，叢天祥總想去看望他，但又因為路途遠，兒子沒人照顧等原因，無法成行。自從「胡順永」被抓後，叢戰宇就經常哭，吵著要「胡順永」回來，因為沒有人會像「胡順永」那樣照顧他。

叢天祥只有一聲接一聲地嘆氣。

不久前，叢天祥接到了潘天亮從獄中寫來的長信。信中，潘天亮對因自己犯罪給叢家父子帶來的打擊表示道歉，對叢家幾年來收留自己，讓自己過上安穩的生活表示感謝。

而且，他在信中還寫了很多如何護理叢戰宇，幫助他康復的經驗和注意事項等。

潘天亮寫道：「叔，我一定好好改造，爭取減刑，出去之後，還要照顧我的好兄弟。」

讀罷，叢天祥淚流滿面……（作品名：《親情里的第四十個故事：逃犯》,作者：西門小金魚 。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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