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考生：請為不一樣的自己鼓掌叫好
致考生：請為不一樣的自己鼓掌叫好！
文/徐方清
大約5年前，因高中母校約稿，用多年不用的中學文學社體寫了這篇文章。
今天，上千萬懷揣著憧憬和夢想的學子走下考場，準備迎接人生的下一程。
謹以此文來紀念我過去的歲月，祝福那麼多正當年輕的心靈……
一
數年前回老家，聽到這麼一件事。一位母親去趟深圳，看望大學畢業後留在大城市工作的兒子。回來後，好一陣心酸，連連慨嘆：這書是白念了。
兒子自小成績優異，讀了一流的大學，考了研究生，一直是母親的驕傲。沒想到工作數年，沒買房不說，租的房子也狹小陳舊。而村裡的一位侄子，也就念了初小，打工沒幾年，成了老闆，車房齊全，家財豐厚，種種光鮮。
他兒子的情況，和當時的我相差無幾。近年回老家不多，未知老人家的兒子如今是否情景有轉，而我幾乎原地踏步，還租著不大的陳舊的房子，甘為「北漂族」。
這一度也引發我父親的黯然神傷，儘管，他一生多自信樂觀。自我到北京讀研後，我還常能聽出他話語中的驕傲。
兩年多前的國慶節，我出差浙江順道回家。一日晚飯後，父親突然說，村子和你同齡的人都有車有房，孩子都上小學了，你學歷最高，卻還什麼都沒有，有時候想想，其實你不念那麼多書可能更好。
天下父母心，我懂。但我如今的人生，卻讓一輩子生活在農村的父母感到陌生。我當時打趣地回了一句：那就怪你，給我念那麼多書。又補一句：話說回來，你真希望，念了這麼多書的我，還和沒念多少書的他們一樣。
沒想到，父親只聽進去前一句，沒聽明白繞口令般的後一句。為這句話傷懷了好長一陣，後才對我姐姐說起。我得知後，趕緊打電話解釋，還有後句，父親才釋然一些。但要父親完全理解，已不大可能。
終歸，我所走過的和要走的人生路，已經和父親，和父親所熟悉的環境里的每一個人都太不一樣。
但這個世界，山水各異，花草各色，恰恰因為有各種不一樣，才奇妙多姿，繽紛多彩。人亦如此，各不一樣，各有所長，各得其彰，才相安美好。
二
問題來了，既然都好，那還用念書嗎？
我的回答是：一定，必須，無疑。
那位樸實的母親沒有明白的是，不是每個初小畢業的人都能當老闆，也不是每個研究生畢業的人永遠都過著他兒子曾經過的和我如今還在過的生活。如果真有一天，大學畢業生的平均薪酬水準不如小學畢業生，那麼，也許書可以不念。
她也很難想到，不念書可以當老闆，但不念書一定成不了馬雲、馬化騰、比爾·蓋茨、奧巴馬，以及汪涵、范冰冰、李易峰、碧昂斯。不一定都得上大學，但書一定得念好。也不需要每場考試都能拿高分，但至少要學會學習。
這是用當下最流行的車、房、錢、權、名這些物質標準來衡量，這也是差不多20歲之前我基本認同的衡量成功的標準，但如今，卻是我最不想用的標準。
做了近十年的國際報道，走過路過一些國家，比中國更發達和更發展中的都有；和全世界不同洲別的人打交道，有國家政要，也有貧民窟居民。
我沒有準確的統計數據，僅耳聞目睹，大約可以得出這麼一個認識，如果論人均住房面積，中國在全世界就算不排第一，也排不出前十，但論人的文明程度和幸福度，可能這個排名要反過來算。
沒有要詆毀祖國的意思，恰恰是希望，在物質上國人已經過得不那麼差的時候，都能過得更幸福和美好一些。
並不是在別的國家，車、房、錢、權、名這些物質標準就不起作用，但我至今沒看到，有哪個國家像中國一樣把它們看得如此之重，幾乎看作是衡量成功的唯一標準。
這些個物質標準，原本很正常，很不壞，催人奮進，激人爭先。但如果你選擇陋居一隅，或窮游四方，自得其樂，卻被認為不正常；或者你已經竭盡所能，只因為不肯耍奸弄滑，卻被認為沒本事。那就壞了。
更壞的是，只問錢多權高、房奢車豪，而不問是否用權不端，生財無道。
最壞的是，如果面對這樣的標準，我們和我們的父輩一樣，毫無改良。而如今風華正茂青春激蕩的你們又和我一樣，原地踏步。
不斷加速發展的時代，需要更多的不一樣。學術一點的說法，叫多元。
和而不同，才得和諧。強求一樣，易生衝撞。
三
不久前，一個老家的堂兄來北京看病，我幫聯繫了醫生。
40出頭的年紀，很重的病，去了北京最好的醫院，仍良方難求。可以進行醫療干預，一年至少要來三四趟北京，費用至少數萬，卻不保證能見效。家境不好的他，來了北京兩趟，再也不來了。
他選擇了放棄。但這不是最讓他感到絕望的，因為他還有希望，他不想讓自己拖累孩子。
當他病痛在床，他正讀高中、即將高考的女兒，難得周末回家，非但幾乎不搭手幫做家務，還一整天聽著MP3，唱唱跳跳。他的世界，才一下子全黑沉了下來。
他告訴我，大約是在女兒上初中後，他感覺女兒越來越瞧不起他，以及她的媽媽。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是我們這當父母的沒本事。
沉默了一陣，我問，是不是你們有一句口頭禪：你看別人學習怎麼那麼好，怎麼就比你懂事，怎麼哪兒哪兒都比你好……
他一驚。
我心裡已經有答案了。父母可以拿自己的孩子跟別人的孩子比成績，孩子自然也可以拿自己的父母跟別人的父母比錢財。
當然，沒有父母在心裡不是最在意自己的孩子，只是用了一種不怎麼對的標準和方法來刺激孩子，以為這樣能讓孩子找到榜樣，變得更好。否則，沒有被疾病擊垮心理的他，就不會被女兒擊垮了。
我跟他說，別那麼悲觀。試著去欣賞女兒，並讓她知道，等女兒長大，會轉變的。我無比相信這一點。
因為曾經，我也那麼地討厭自己的父母和師長拿自己和別人比。但現在，當我聽人說，誰誰誰比我好的時候，我只會高興和欣慰。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而作為學長，必當更感高興的是，正青春的你們，都會比我好。不論你今天成績的好壞，不論在高考後你是進入大學還是有其他的選擇，也不論在父母師長的口中，你是比別人好還是別人比你好，只要你遵法守法，不違公義，好年華，不虛度，尊重他人合情合理合法的不一樣，也儘可能包容每一個因為不理解你的不一樣說你不好的人，那麼，即便你不選擇嘴上明說，請在心裡為不一樣的自己鼓掌叫好。
路還長著。願每一個年輕的你們，在走出考場後，都能重新出發，做更好的自己，而非更好的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