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為何能成為「金陵十二釵」之首？獨有的詩人氣質，無人能比

《紅樓夢》里最出名的一個詞，應該就是「金陵十二釵」了。作為「金陵十二釵」，按照警幻仙姑的說法，指的就是祖籍金陵的十二個女子。我們讀者自然知道，她們就是賈府的十二個女子。除妙玉只是「住」在賈府之外，其她都是賈府自家的人。而《紅樓夢》的絕對女主角林黛玉，也在「金陵十二釵」排在首位——當然，並列的還有個薛寶釵。

按照書中的說法，十二釵指的是：林黛玉、薛寶釵、賈元春、賈探春、史湘雲、妙玉、賈迎春、賈惜春、王熙鳳、賈巧姐、李紈、秦可卿。根據我們傳統文化里的長幼尊卑，裡面的元春，身為皇帝的貴妃，理所當然應該排在第一；如果按照長幼人倫，秦可卿李紈，分別作為寧榮兩府的三代長媳，卻又排在末尾。反而讓黛玉這個「幺妹」高居榜首呢？

其實，黛玉之所以能排在「金陵十二釵」之首，是有原因的。從身份來說，林家作為五代列侯之家，黛玉的父親更是高中探花郎，這等榮耀，舍卻世襲爵位之外，是整個賈府無與倫比的存在。當然，這個原因，並不能推動黛玉成為冠軍。黛玉的榮耀，基本都來自她自身的「努力」。

要知道，十二釵這些女子，基本都是才貌雙全之人。即使李紈自稱「不諳詩詞」，蘆雪庵聯句時的表現也並不很孬。所以，十二釵的排名，除自身的外貌家世之外，應該主要是考慮個人的才藝——也主要是詩詞文學上的修養。

說到詩詞文學的修養，自古文無第一，又如何去評判誰的水平更好呢？即使黛玉的葬花詞膾炙人口，但寶釵的「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也是巾幗不讓鬚眉、並不遜色多少。黛玉相比之外，有何特別呢？

黛玉的文學修養，可以說是全方位的。這裡面，既有林如海這個探花郎的家學淵源，也得了賈雨村這個日後「大司馬」的言傳身教，更有她自己在文學上的修養與靈性，這一點，更是難能可貴的。

元春省親之後，下旨讓大家住進大觀園，那時候的黛玉也就區區12歲左右的年齡。我們看第23回一段原文：

只是林黛玉素習不大喜看戲文，便不留心，只管往前走。偶然兩句吹到耳內，明明白白，一字不落，唱道是：「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林黛玉聽了，倒也十分感慨纏綿，便止住步側耳細聽，又聽唱道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聽了這兩句，不覺點頭自嘆，心下自思道：「原來戲上也有好文章。可惜世人只知看戲，未必能領略這其中的趣味」……

黛玉聽到的，是《牡丹亭》中杜麗娘的台詞唱腔。一個12歲左右的小姑娘，對戲曲台詞的理解，黛玉是如何理解的呢？

黛玉雖然不大看戲文，但一句「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就觸動了她的心靈。這一點，正是她「詩人」特質才擁有的敏感。詩人，其實就是一個獨特視角審美的群體，他們善於從不同的角度發現常人未能發現的「美」。而隔牆一句唱腔，與其說是並無多少華麗辭藻的台詞、就這麼輕輕打動了12歲的黛玉，倒不如說，是敏感多情的黛玉、捕捉到了唱腔里的美麗瞬間。

只聽唱道：「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林黛玉聽了這兩句，不覺心動神搖。又聽道：「你在幽閨自憐」等句，亦發如醉如痴，站立不住，便一蹲身坐在一塊山子石上，細嚼「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八個字的滋味……

黛玉從聽到「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開始，觸動了自己內心深處那種幽思情懷，從而開始傾耳細聽。於是又聽到了「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這樣的好句，就好比飲了一口好酒，由此便發現了一壇佳釀。

其實，同樣是台詞，不同的人聽在耳里就有不同的感覺，如果換成賈璉薛蟠之輩，聽到這樣的曲子，心中想到的，必定就是煙花柳陌、倚紅偎翠的粗鄙之事。而蕙質蘭心的黛玉聽來，則是別有一番細膩之心了：

忽又想起前日見古人詩中有「水流花謝兩無情「之句，再又有詞中有「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之句，又兼方才所見《西廂記》中「花落水流紅，閑愁萬種「之句，都一時想起來，湊聚在一處。仔細忖度，不覺心痛神痴，眼中落淚。

詩人的心是敏感的，外界的風吹草動，都會在他們心裡惹起軒然大波。對黛玉而言，這「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不就正是自憐身世、孤芳自賞嗎？戲曲里唱到的「如花美眷」，對黛玉來說就是自己的不世容顏，而「似水流年」，則分明是12的黛玉，已經有了「光陰流逝」的惋惜，這本不應該是一個12歲的小姑娘應有的情懷。

試想一下，我們12歲的時候在做什麼？聽到戲曲中這樣的台詞，您心中會有什麼樣的波瀾？按照現在的經歷，大部分人也就是小學畢業而已，還在看動畫片呢。

我們尤其不能忽視的是，因「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而引發，年幼的黛玉此時，已是滿腹「騷情」，心裡的情絲正如暗香涌動。到最後，一句「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進一步誘發著黛玉心靈的裂變。如果是一個不解風情的「魯男子」，豈能有黛玉這般「亦發如醉如痴，站立不住」的、身不由己的痴？

因此，整部《紅樓夢》里，黛玉的情懷，是受其文學修養而來的。那種修養，可能就是與生俱來的、潛藏在骨子裡的文人情懷。這一點，大觀園所有多情男女里，黛玉之風，一騎絕塵，幾乎無人可望其項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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