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貴族卻是三級會議的倡導者，曾震懾住了路易十六動武的念頭

文｜劉怡

《拉法耶特和華盛頓在弗農山莊》

整個18世紀，圍繞西歐大陸的支配權和海外勢力範圍，英法兩國進行了數十年你死我活的戰爭。這對財政制度相對現代化的英國而言尚可忍受，在嚴重依賴短期信貸的法國則造成了一場始料未及的債務危機。到援美戰爭結束時，法國國債的規模已經膨脹到2.15億英鎊，每年僅利息就要償還1400萬英鎊，是英國的兩倍以上。萬般無奈之下，路易十六在1787年2月召集了一次非正式的「顯貴會議」（Assemblée des notables），希望藉助改革稅制、廢除國內關稅壁壘和強制性徭役、放開穀物出口等舉措來增加中央政府的收入。

出人意料的是，參加會議的多位貴族、高階教士和法官將矛頭直接指向了國王及其代理人。他們宣稱「問題不在於加稅，而是政府揮霍無度」。縉紳們要求設立一個委員會，對王室的日常開支做出嚴格監督。路易十六當然不會就範，他選擇趕走財政總監卡洛訥，換上一個新人物作為搪塞。但顯貴們依舊不依不饒地表示：決定財政問題不在此次非正式會議的許可權範圍之內。國王要想獲得有產者的支持，就必須召集在1614年之後就已經停開的三級會議（états généraux），進行全國性商討。路易十六又負隅頑抗了一年，直到1788年夏天國家財政徹底破產之後，才同意立即選舉新的三級會議代表。1789年5月5日，會議在凡爾賽宮正式召開。

《身著陸軍中將制服的拉法耶特》，1834，約瑟夫- 德西雷·考特

作為顯貴會議的出席人，拉法耶特是召開三級會議的倡導者。他本人作為270名第二等級（貴族）代表之一，並不屬於保守的「特權派」，而是90位具有自由主義傾向的大領主之一。這個群體和578位第三等級（市民）以及200位改革派教士（第一等級）一道，組成了反對稅制改革的中堅力量。他們要求在投票時以實際的人數作為憑據，如此就可以避免被強行加稅。91名保守派僧侶和大約200位「特權派」小貴族是國王的後盾，他們要求延續17世紀的先例，在表決時每人擁有兩票，第三等級只有一票，如此一來就可以輕鬆地主導一切議程。爭論進行了整整三個星期，國王遲遲不願表態。第三等級代表遂於5月底宣布將自行召開會議，決定最終的投票方式。6月17日，在一批僧侶和貴族的支持下，第三等級宣布組建國民議會（Assemblée nationale），從政府手中接管財政權。三天後，578位第三等級代表中的577人在凡爾賽宮室內網球場發表共同宣言，聲明除非制定出一部憲法、並迫使國王接受，否則絕不解散。兩個陣營之間的對峙已然形成。

《拉法耶特主持1790 年攻佔巴士底日慶典宣誓》

直到這時，國王動用武力強行解散議會的可能性依然存在。事實上，因為市面糧食短缺，饑民和逃兵已經開始越來越多地和忠於王室的外籍衛隊（總數約1.25萬人）爆發衝突。但一個意外事件改變了一切：7月13日，國民議會宣布在巴黎的60個選區招募為數4.8萬人的「國民自衛軍」，以維持市面秩序。第二天上午，一群志願為自衛軍搜羅武器的平民和退役軍人攜帶大炮攻破了存放有火藥的巴士底獄，整個巴黎陷入一片混亂。隨著榮軍院內的軍火庫被民眾打開，首都街頭武裝起來的平民和自衛軍的數量已經超過了保王派正規軍，衛戍部隊也開始向起義者倒戈。路易十六指望依靠的力量在一天內宣告崩盤，革命的狂飆到來了。

作為第二等級中志願與第三等級結盟的領袖人物，拉法耶特在6月23日的御前會議上扶劍起立，震懾住了路易十六動用武力的念頭。不過在之後的幾個星期，他的主要注意力放到了起草革命的綱領性文件上。在教士階層的代表西哀士以及美國駐法公使傑斐遜的協助下，7月11日，拉法耶特拿出了《人權和公民權宣言》的第一份草案。它不僅公開宣揚「在權利方面，人們生來是而且始終是自由平等的」，還對保護私有財產、信仰和言論自由、取消封建特權等問題做了細緻的規定。國民自衛軍成立之後，拉法耶特在7月15日被任命為總司令。兩天後，路易十六被迫從凡爾賽返回首都，在巴黎市政廳戴上了由拉法耶特設計的自衛軍紅藍白三色帽徽（後來演化為法國國旗三原色）。這位國王不情願地宣布：「人民可以永遠信賴我對他們的愛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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