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公豹為為為為為什麼說不好話

知識 08-09

趕稿壹讀君 | 十一

作為反派，申公豹這是第一次讓人覺得有點可愛。

因為他結巴（全文使用「結巴」無貶損含義，只是個中性詞）了……

圖片來自《哪吒之魔童降世》

以一己之力，申公豹撐起了《哪吒之魔童降世》全片將近一半的笑點，全靠他的結巴。哪吒問他名字時，申公豹一點兒沒有反派陰險狡詐的覺悟，坦蕩蕩脫口而出：

申公……公……公……

哪吒：申公公呀。然後急不可耐地跑出房間，查看自己的生日宴會。

面對滿屋子空氣，即使沒有聽眾，即使已經被誤解，申公豹還是頑強地吐出了最後一個字：豹。

好好一條豹子，就這麼「失去了」當真豹子的資格。

申公豹的角色，在《哪吒之魔童降世》前並不是沒有過。童年經典《封神榜》中，他說話十分流利，和姜子牙打架時，嘴上氣勢半點兒不虛。

圖片來自《封神榜》

為什麼到了《哪吒之魔童降世》里，說話就說不撐頭了（太乙真人川普附體）？

假結巴

申公豹是個徹頭徹尾的假結巴。

相關電視劇電影的改編，都基於原著《封神演義》。不同版本的《封神演義》，情節文字有所不同，但人物基本形象沒有變化，申公豹不結巴，張嘴說話特別利索，外加一股反派自帶的惡狠。他曾對姜子牙放狠話：

我叫你西岐頃刻成血海，白骨積如山！

《哪吒之魔童降世》的劇本前前後後一共改了66次，申公豹的口吃形象出於多種因素：

設置笑點。口吃一直是小品、段子的梗之一，利用說話人口吃和聽話人反應的時間差很容易製造笑點。

推動情節發展。《哪吒之魔童降世》里，正是因為申公豹的口吃，才讓情節走向了高潮。掙脫乾坤圈後，哪吒進入魔丸狀態，沒有自主意識，太乙真人和他爹媽完全無法制住他。只有把乾坤圈重新套回哪吒身上，才能讓他清醒。

但乾坤圈在申公豹手裡。

申公豹是個大反派，他就是想趁機把哪吒搞死，然後攜手敖丙成為名正言順的天族，乾坤圈是不會也不想給的。

萬萬沒想到，敖丙不按計划出牌，先是背著師父私下和哪吒達成了好友關係，其次心還挺善，看著自己好友變魔，隱隱有點想出手拯救，於是發出了改變自己人生走向的靈魂一問：師父，我們要不要把乾坤圈還回去？

關鍵時刻申公豹嘴巴也不爭氣，犯了結巴：

去……

和自己師父沒有絲毫默契的敖丙，立馬就把乾坤圈還給了哪吒。等申公豹好不容易憋出沒說完的話：

去……去……去了的後果…………

哪吒已經清醒了，並把手中的火尖槍對準了敖丙。

圖片來自《哪吒之魔童降世》

據導演餃子在採訪時所說，申公豹之所以設定為結巴，還有人物形象的考慮。同為天尊的弟子，申公豹比太乙真人優秀，但因為自己妖族出身，待遇不僅比太乙真人差了一大截，還沒法成為神仙。所以申公豹這個角色，內心應該非常壓抑。前期申公豹結結巴巴貢獻笑點，到最後偷靈珠事情敗露，內心壓抑的憤怒一次性爆發，說話就不結巴了，「我，申公豹」和「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任你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搬動」這兩句台詞，毫無結巴痕迹。

言語障礙

的確，結巴並不一定時時刻刻都結巴。

作為一種言語障礙，結巴表現為說話時經常非自願的重複、停頓或者延長。腦子裡很清楚自己想說啥，但就是在表達上有困難。

不同的人，結巴的方式也不一樣。很多人在說第一個字或者第一個音的時候容易卡住，即使非常用力地講，第一個音還是出不來：

H……H……好久不見。

有的人是重複，比如申公豹給哪吒說自己名字時，一直重複中間的「公」：申公……公……公豹。

也有些人會在說話時高頻率使用語氣詞——嗯啊呃等。

梅根·華盛頓是口吃名人之一，對她來說最難的，是專有名字和以S/T發音的詞，只要遇到這些，她就會卡殼。

和她經常合作的鋼琴師叫Steve，這個詞正好是她的剋星。每次她介紹樂隊成員到Steve時，都會卡在St的發音上。為了避免尷尬，她會把「Steve」說成「Seve」。其他能引發口吃的專有名詞，也會想辦法用別的詞替代，比如要說「星期三」這個詞時，換成「明天」或者別的。

但是，這些口吃情況在梅根·華盛頓唱歌時不會發生。唱著歌的梅根，完全不口吃，跟正常人沒區別。所以她治療口吃的另一種方式，就是用唱歌一樣的調子說話。

跟梅根在特定情景（唱歌）下不結巴相反，有些人平時很正常，到了某些場合反而結巴，比如打電話結巴。

結巴並不是「天生」的，可以分為兩類，一是從兒童時期開始結巴，稱為發展性口吃。另一類是獲得性口吃，主要由藥物、腦損傷導致。

全世界，大約有7000萬人是口吃患者，其中，男性是女性的四倍。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很多人都認為，人結巴是心理原因，要麼受過創傷，要麼社恐。實際上，結巴和心理的關係非常撲朔迷離。研究表明，社交焦慮和口吃患者的重疊率能達到75％，這兩者之間可能存在某種關聯，但到底是如何關聯的，不清楚。能明確的是，對社交感到緊張、焦慮，往往是口吃的結果。

到目前為止，結巴的發生機制仍沒有確定，不是由單一某個原因造成，而是多種因素綜合導致的結果。學術界存在多個口吃理論，遺傳因素、家族因素、大腦神經等。主流觀點認為，結巴的人可能存在某種語言缺陷，結巴是因為語言系統有問題。

人把腦子裡的想法通過說話表達出來，需要進行加工，一般分為四個步驟：

概念準備，把想法轉化為辭彙概念。

詞條選擇，從心理詞典中選出與表達意圖最接近的詞條。

音韻編碼，即構建辭彙的語音，解決如何讀的問題。可細分為音位編碼和語音編碼。

發聲，把上面階段已經想好的句子說出來。

《國王的演講》

一項研究用繞口令對口吃和非口吃的人進行測試，每組18位被試，繞口令句子和非繞口令句子各6句，並控制了時間壓力和句子複雜性等外部因素。

結果發現，在讀非繞口令時，口吃組和非口吃組的差異並不明顯，口吃頻率相差只有0.78%。但在讀繞口令的時候，對比就明顯了，口吃頻率差距達到2.4%，口吃組比非口吃組慢得多。這說明，在句子語音結構並不複雜時，口吃的人可以通過降低語速來保證說話相對流暢，降低口吃頻率。而遇到繞口令這種語音複雜的句子，口吃的人就難以處理，導致口吃頻率增加，語速也隨之變慢。

口吃的人難以應付繞口令句子，原因可能有兩個，一是語音編碼有問題，二發聲有問題。

很多研究傾向認為是語音編碼存在問題，Postma和Kolk提出的內在修正假說是最出名的理論。內在修正假說認為，口吃是因為語音編碼的時候出現編碼錯誤。內部言語監控機制在發聲之前會自動修正編碼錯誤，編碼錯誤—修正—輸出導致了語音輸出延遲，對外就表現為音節的延長或者重複。即一個人結巴，其實是在修正自己的語音編碼錯誤。

對內在修正假說進行驗證的實驗範式是語音監控範式，讓被試在不出聲的圖片命名中對語音進行編碼，實驗者對其進行音素監控。一項研究測試了12名口吃者和12名非口吃者，發現口吃組在韻母監控和聲調監控任務中的反應比非口吃者要慢（實驗很複雜，感興趣的可下載論文看具體實驗細節）。韻母、聲調的差異本質上是語音差異，所以這個實驗可以證明口吃是因為語音編碼延遲。

那為什麼口吃的人會出現語音編碼延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