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殯葬：給生命一個體面的道別

過年的時候，家裡的小貓忽然得了尿閉。

開始只是頻繁地上廁所卻尿不出來，後來是無助地縮在床腳，時不時吐出兩聲嗚咽，看著它可憐的樣子，我們馬上帶它去醫院導尿，所幸並無大礙。

出院的時候，醫生對我說：「你的貓已經七歲了，雖然現在還處於壯年時期，但是慢慢地，它臟器功能會退化，你們要做好這個準備，給它多一點關心和照顧。」

這個時候猛然驚覺，這些年一直沉浸在寵物帶給我的快樂里，但是這一天終究會過去，小動物的生命短暫，面對它們的衰老和死亡，是大多數寵物主人難以避免的經歷。

這讓我不禁思考：當這一天來臨的時候，我們應該怎樣做，才能少留遺憾，給彼此一個體面的道別？

對待死亡的態度

第81屆奧斯卡金像獎典禮上，日本電影《入殮師》獲得了一致好評，被授予「最佳外語片」獎項。

影片將日本文化中的「死亡美學」發揮到極致，從一位新人入殮師的角度，近距離去觀察死亡，了解不同人與家庭面對死亡的方式，思考生命、死亡與愛的關係，賦予生命的離開深刻的含義，令人動容。

而在中國，關於「生」的討論向來比「死」要多得多。從孔子的「未知生，焉知死」到民間的「好死不如賴活著」，人們往往樂於為活著而忙碌。

人們都在忙碌地活著

對死亡，更多的是採取迴避和恐懼的態度，不願說，不敢說，忌諱說，或者呈現與之相反的極端，在親人去世以後為了面子或是彌補，熱熱鬧鬧地大操大辦，卻鮮少有機會去正視死亡背後的意義。

對待寵物，國人的普遍態度則更潦草一些，隨手丟棄屍體、隨意掩埋屍體的情況不在少數，給環境造成污染不說，幾年互相陪伴的生命，最後落得這樣的下場，背後體現的對生命的漠然也讓人有些感傷。

不可否認，對待死亡的態度，有些國家的思考確實走在我們前面。

陪寵物走完最後一程

那麼，讓我們先把目光投放到國外，看看其他國家的人們是如何陪伴寵物最後一段生命旅程的：

美國：目前寵物業最發達的國家

作為目前全球第一大寵物經濟大國，美國寵物經濟的發展依靠消費和服務引領，連鎖化、一體化已成為行業趨勢，寵物的身後事處理自然也相當完善。

美國有超過600塊正式的寵物墓地，各類寵物善終機構也層出不窮，可以說是全球寵物殯葬業最完善和發達的國家。

值得一提的是，美國寵物殯葬業的完善不僅體現在對寵物身後事的處理上，如今在美國，越來越多的獸醫開始提供寵物臨終關懷服務，給即將走向生命終點的寵物更為舒適的死亡體驗，極大程度地減少寵物的痛苦，同時也在極大程度上緩解寵物主人的焦慮與悲傷，幫助他們在情緒上接受寵物的死亡。

俄羅斯：寵物殯葬立法嚴格

俄羅斯莫斯科市的《動物保護法》規定，寵物死後可以進入面積約2公頃的專門墓地，嚴禁直接埋葬寵物屍體或是將屍體丟棄在垃圾箱中。

因為在屍體開始腐化之後，會產生有毒氣體，如果掩埋深度不夠，不但不利於環境衛生，甚至會污染地下水。

所以，即便是在官方墓地當中，也不允許直接掩埋屍體，必須將遺體火化、將骨灰裝入骨灰盒之後才允許埋葬。

此外,莫斯科還修建了動物骨灰堂、動物商店、動物旅舍、動物滯留處和火葬場，算是為寵物設想得相當周到了。

日本：寵物殯葬服務開發極其細緻

細心的日本商家已把寵物的身後事開發到了極其細緻的地步，不但有寵物火化、寵物葬禮和寵物墓地，甚至還有專為寵物服務的寺廟為寵物提供誦經超度寵物亡靈等服務。

日本習慣在家中為去世親人設置靈堂，每天懷念，寵物通常也會被視作家庭的一份子，當他們的生命走到盡頭。

有心的主人也會為小傢伙們準備專門的棺材、骨灰罐，在家裡設立靈堂，放牌位，上香，每年、每月，甚至每天都會紀念自己的寵物。

寵物靈位前擺滿了生前喜歡的玩具

雖然各國習俗風氣不同，但可以看出，這些國家的寵物殯葬業體系更加完善，服務相對到位，不僅關注到寵物生命最後時刻的體驗，還關注到對寵主內心的安撫。

這些國家政府也出台相應的法律對產業予以規範和支持，使得主人與寵物之間的告別儀式在規範化、環保化的同時也不乏人情味，唯一的不足可能是每年近千元墓地費用，顯得價格較為昂貴。

我國的寵物殯葬業

近幾年，我國寵物業也在以迅猛的態勢發展著，《2018年中國寵物行業白皮書》報告顯示：2018年中國寵物（犬貓）消費市場規模達到1708億，比2017年（1340億元）增長27%。

同時報告顯示，中國城鎮養寵用戶已經達到7355萬人（含水族），其中城鎮養狗、養貓人數達5648萬人，全國城鎮犬貓數量達到9149萬隻。

狗民網《2018年中國寵物行業白皮書》中的2018年我國貓狗數量

2018年貓狗消費者人均單只年消費金額5016元，相比2017年增長15%。數據表明，寵物行業的消費更加升級，主人們在為寵物消費的過程中更加「不遺餘力」。

狗民網《2018年中國寵物行業白皮書》中的人均單只寵物年消費金額

隨著養寵家庭的增加，寵物行業消費的升級，寵物在養寵家庭的重要性愈加明顯，寵物的殯葬問題也開始逐漸被很多寵物主人重視，數據顯示，有53.9%的人願意在寵物去世後購買寵物殯葬服務。

畢竟，與寵物建立多年感情的主人，都會希望自己與愛寵之間最終能有一個溫暖體面的告別，這種需求，在我國當下能否得到滿足呢？

關鍵詞一：寵物殯葬師

在網路搜索「寵物殯葬」，會發現大大小小的廣告，數十個寵物殯葬公司在網路上刊登他們的服務內容，包括上門接送、整理儀容、火化、遺體或骨灰的寄存等，僅僅是火化一項的價格都在千元以上。

寵物殯葬業的興起，使得寵物殯葬師這個職業的工資也水漲船高，引不少人把目光投向了這裡。

從事寵物殯葬業的商家並不少，他們的服務是否能夠滿足寵物主人的需求？

從部分寵物殯葬師的訪談記錄中我們得知，部分殯葬師從事這一行業的初衷恰恰是對於當下寵物殯葬業服務的不滿：

「送寵物去火化時，那家殯葬機構不僅收費高昂，處理遺體的粗暴細節和冷漠操作讓我難以接受。於是，我萌生了做寵物殯葬的念頭。」

雖然有越來越多的寵物殯葬師表示，應該在寵物遺體告別和火化的環節多花心思，重點體現人性化的服務。

但是從整體上看來，寵物殯葬師入門的門檻低，服務流程並不明確，在職業道德和行為規範方面，缺少具體可衡量的標準，導致該行業業務水平參差不齊，讓很多寵物主人心存疑慮。

而且這種服務主要存在於大中型城市，小城市和鄉鎮很少有涉及寵物殯葬的服務，不少寵物主人還是只能無奈地選擇擇地掩埋寵物屍體。

關鍵詞二：寵物墓地

2018年北京市人大常委會表決通過《北京市動物防疫條例》，明確了飼養的動物死亡後，任何個人和單位不允許隨意處置。

因為寵物屍體可能攜帶致病微生物，造成病源傳播，對環境造成影響。對於寵物的主人而言，他們也希望在愛寵去世以後，有個可以去探望和緬懷的地方，在那裡獲得心理上的安慰。

寵物墓地的出現，同時滿足了環境和寵主的的需求。

據調查，北京、上海、西安等大城市的周邊遠郊地區，都有專門為寵物提供的陵園。墓地的價格由數千到上萬元不等，有的墓地還推出了個性化的墓碑定製活動，讓主人在探望愛寵時，看到愛寵的雕像、照片，想起與愛寵的過往趣事。

寵物墓地（圖片來源於網路）

但是寵物墓地的經營也存在不少問題。

首先，寵物墓地的審批工作，基本是不可完成的任務。我國還沒有針對寵物墓地的法律規定，也沒有專門主管寵物殯葬的部門。

寵物墓地的審批目前是法律的空白，民政、畜牧等部門都不負責對寵物墓地進行審批，企業註冊沒有「寵物殯葬」一項，公司也不可能註冊成為寵物殯葬服務公司。

所以，其寵物墓地根本無法獲得正規寵物殯葬用地審批。

因此，國內所有的寵物墓地大部分都是私人地產，或者是長期租借的地皮。這就意味著當涉及到土地拆遷或者租借關係終止時，寵物墓地將要面臨搬遷或廢除的命運。

其次，在當下，土地資源，特別是大城市周邊土地資源，異常缺乏，這也給寵物墓地的經營帶來很大困難。

大城市的房價逐年翻升，墓地的價格也是水漲船高，寵物墓地的價格在若干年後價格能否處於人們能接受的價格範圍內，也依舊是一個問號。

另外，寵物墓地的管理規範化也遠遠不夠，很多公墓只負責埋葬火化後的寵物骨灰，收取每年的墓地租金，但是在環境的清理、綠化、建築等方面，能夠提供的服務相當有限。

總之，在中國，寵物墓地現在還處於灰色地帶，希望政府能夠出台相應的管理和法規，對寵物墓地進行規範化的審批和管理，讓寵物主人的思念有真正可以寄託的地方。

關鍵詞三：紀念儀式

面對寵物殯葬業水平的參差不齊的現狀，不少寵物主人索性自我發揮，在寵物離開時，本著對小動物的深厚感情，用不同的方式紀念那些逝去的小生命。

許多捨不得將已逝愛寵土葬或火化的寵物主人會選擇製作動物標本的店鋪，將自己心愛的寵物製成標本，靠這種方式讓愛寵獲得「永生」；還有的寵主選擇將自己愛犬的骨灰製作成鑽石，永久保存。

更多的是選擇通過朋友圈、微博等平台，說說自己和寵物間的小故事，寄託自己的懷念，用溫暖的回憶來沖淡悲傷。

去年，在小紅書APP上，上海網友玥玥發布了關於其將家中已故愛犬nini進行克隆的日記，引起人們的關注。玥玥的寵物狗nini在2018年10月9日去世，在nini去世前，她就已經決定要克隆一隻nini繼續陪伴她，並為此花費38萬。

克隆犬與nini的照片

姑且不論這些做法正確與否，但從中可以看出，當下寵物在家庭中的重要性不容忽視，他們給主人的生活帶來的無限的樂趣與安慰，成為寵物主人重要的情感寄託。

因此，寵物主人對寵物告別儀式的需求，也呈現出多樣化、個性化的期待，能否滿足這種期待，為愛寵人士提供更為周到的服務，是寵物商家需要研究和解決的問題。

怎樣看待寵物身後事？

同時，我們也選擇了三位不同城市，不同年齡段的寵物主人進行採訪，想了解不同階段的寵物主人，對於寵物的身後事有怎樣的想法和需求。

來自上海的幼師溫靜，深圳的網路工程師楊藝和在北京從事研發工作的方晶女士接受了我們的採訪。

關於自家寵物的養老問題，溫靜表示，家裡的小貓才一歲，完全沒有想到這麼遠，不過也許在貓年老以後，給它再找一個伴兒，這樣家裡人上班的話，貓也不會太孤單。

溫靜家僅僅一歲的貓

楊藝說，家裡的貓雖然才三歲，但是前段時間也病了一場，這讓她開始考慮小貓的將來。她已經打算在小貓七歲以後定期體檢，如果有必要，給貓更換更加合適的食物，也許生活方面也會做適當的調整。

方晶家的拉布拉多已經是十三歲半的「高齡」，她對於狗狗的晚年則安排得更加具體，狗狗年紀大了，關節退化比較厲害，逐漸行走也會更加困難，她現在的目標是盡最大可能延緩關節的退化，減少疾病的發生。

她甚至提起想自己準備一輛小推車，當狗狗不能走路的時候，每天推著它出去溜溜，「讓它高興一下」。

提起寵物將來的身後事，大家一致的希望是「沒有痛苦」。

溫靜希望自己能陪她寵物身邊，看著它沒有痛苦的離開。

楊藝家的橘貓

楊藝則想起了自己小時候養過的一隻貓，因為吃壞了東西死在自己懷裡，她一直有些遺憾，「要是有現在寵物醫院的條件，洗胃應該能救回來的吧！」

方晶家裡曾經有過三條狗，現在只剩下唯一的一條，第一條狗的病逝一直讓她覺得內疚，後悔自己沒能在狗狗活著的時候多抱抱它，另外一隻則走得比較安詳，這樣的結束讓她覺得安心多了。

「最好的分別是寵物在身體健康的狀態下，僅僅是因為衰老而在睡夢中離開。」照顧老年寵物的經歷讓她覺得健康真的是太重要了，衰老和死亡同樣都是折磨，如果寵物在活著的時候健康又快樂，死亡帶給主人的陰影相對而言就會小很多。

方晶家的拉布拉多

關於希望將來寵物殯葬所提供的服務，大家不約而同地都提出了「火化」，儀式方面可以從簡，但不能敷衍。

也有人提出希望寵物店能提供安樂死的服務，畢竟，看著自己心愛的寵物在死亡時痛苦掙扎也是一件難受的事情。

對於紀念品，大家也都表示寵物活著時候給主人帶來的快樂回憶已經是最好的紀念了，「如果一定要留個念想，就用寵物的毛髮，爪印什麼的做個紀念品陪著主人吧。」

從訪談中，我們可以看出，寵物給主人帶來很多快樂，而當寵物在逐步邁向衰老的時候，有責任心的主人都會逐步開始考慮起寵物的養老問題，並且隨著寵物年齡的增長，他們的考慮會更加細緻具體，更有可行性。

可以說隨著寵物的成長，主人的心理，對待生命和死亡的看法也在逐步成長。

在寵物殯葬方面，和「形式」相比，大部分寵物主人更重視「內容」，寵物走得不痛苦，是他們最大的希望，對儀式的要求並不高，但也希望能看到商家的誠意。

而對於死亡，經歷過寵物死亡的主人可能會有更深刻的感受，大家都在抗拒死亡帶來的痛苦，也不願去想像寵物去世的悲傷，但是當小傢伙在世時，主人盡自己的能力給了它足夠的照顧與快樂，死亡的到來時大家就會平靜很多。

因為好好活過，所以無懼死亡，這也就是生命的意義吧。

寵主照顧寵物的成長，寵物反過來又教會主人生命的意義，也許，在「活著」這一課中，這個看起來只會撒嬌賣萌的獃獃小傢伙才是我們的老師呢。

如何讓內心好受一點？

寵物是家庭的成員，是情感的寄託，面對可愛生命的逝去，我們往往會沉浸在悲傷之中，無法自拔。但生活終將繼續，相信每一隻熱愛主人的寵物也不希望主人為自己悲傷太久，那麼應該怎樣做，才能讓自己的內心好受一點？這裡給大家提供一些小TIPS:

寵物年老後，定期體檢

定期體檢能及時發現問題，並根據醫生的建議調整寵物的飲食與生活，你對寵物的關心與負責才是彼此不留遺憾的最好方式。

給晚年的寵物高質量的陪伴

也許寵物不再年輕活潑，但你對它的關愛，它一定能感受得到。

接受現實

當那一天真的來臨時，你也許會因為難過產生自責，告訴自己，這是自然界的規律，接受現實，不要對自己過於苛責。

為你們的分別舉辦一個小小儀式

可以看看寵物小時候的照片，整理它最愛的玩具，在儀式的過程中回憶美好的過去，感謝它的陪伴，感受它在你生命中存在的意義。

向朋友或日記傾訴

把悲傷說出來或者寫出來，內心會好過很多，在朋友的安慰中，你的心情也會漸漸平復。

想像死後的生命

這個時候你會相信「汪星球」「喵星球」的存在，你想像它在星球上無憂無慮玩耍的樣子，內心也會獲得安慰。

移情

也許，寵物出現的意義，就是告訴你生命中有很多值得珍惜的人和事，把對寵物的感激轉移到對其他人的關愛上去吧，生命會消逝，但是愛不會。

寵物安心養老，平靜離開以及寵物主人心理創傷的恢復，需要社會提供相應的服務和條件，也需要主人的對寵物的細心呵護和自我心情調適。

希望所有的生命都能在活著的時候快樂地享受活著的樂趣，在離開的時候，安詳而平靜，與世界有一個體面的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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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

你和毛孩子們有哪些美好記憶

是你想永遠珍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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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ferences：

[1] 國外如何對待寵物去世 HYPERLINK "https://wenku.baidu.com/view/2343c42bf6ec4afe04a1b0717fd5360cba1a8dbe.html" https://wenku.baidu.com/view/2343c42bf6ec4afe04a1b0717fd5360cba1a8dbe.html

[2] 《2018年中國寵物行業白皮書》

[3] 《」寵物墓地」不能遊走在灰色地帶》

http://js.people.com.cn/n2/2018/0517/c360298-3158840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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