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麗娟:周叔弢日記里寫的,張重威日記里也寫了
周叔弢(1891—1984),原名暹,字叔弢,以字行。當代著名藏書家、學者。2015年4月10日,天津社會科學院研究員周啟乾在上海《文匯學人》192期上,發表了《〈周叔弢日記〉中的祖父及其友人》一文,介紹祖父周叔弢與國內文化學人密切交流的情景。文中稱,周叔弢生前撰寫的日記,除了抗戰前部分在日軍進入租界前銷毀外,十年浩劫後僅存者,只見手抄1952年5月至1962年8月的「日記擇抄」一冊,及1962年9月至1963年12月和1965年6月至1966年8月的日記各一冊。雪泥鴻爪,記載簡略,卻反映了當時天津社會文化學術界的側影。日記談到了周叔弢與徐世章、翁之憙、趙斐雲等人的交遊,也談到了與國學大師劉師培弟子張重威的學術交誼。
周叔弢晚年照
1942年,周叔弢與孫周啟乾合影於天津
近日筆者在整理張重威未刊日記時發現,周叔弢日記所載與張重威的書畫欣賞、版本考證、學術交遊等史實,皆可在張重威日記中找到。這既為研究周叔弢提供了有益的資料,也豐富了對張重威這位「待發現」文獻大家的認識。
張重威(1901—1975),揚州人,原名垕昌,字重威,號默園,以字行。出版過著作《談馬》,但影響不大。其實,張重威是一位「待發現」的學術大家,從1954年1月1日起,到1966年8月23日,毛筆工楷手寫33冊(實存30冊,缺第30、31、32冊)180多萬字的學術日記,涵蓋經史子集、文字音韻、金石碑帖、文物字畫、版本目錄等內容,是一部珍貴的學術研究史料。張周兩人同居津門,互動頻繁,張重威日記中亦留下大量的周叔弢學術資料。因此,以周叔弢日記為線索,對讀張重威日記中的周張活動,無疑能夠揭示建國初期天津文化學者的文化活動,對於研究周叔弢學術交遊及確證張重威的學術價值提供了有益的歷史資料。
字畫鑒賞
1962年11月3日日記
周叔弢日記:早到重威家,縱閱所藏畫卷,以倪驤、黃公望、仇英為最佳。
張重威日記:叔弢來看余所藏書畫卷冊,至午乃去。
本日兩人皆提及周叔弢來張宅看畫之事。周強調「縱閱」,認為張重威藏畫以明人倪驤、黃公望、仇英為最佳。張則記錄周看畫時間持久,從早至午才離開。
張重威精於書畫鑒定,常與張叔誠、周叔弢等人交流互動,亦收藏名畫,除了倪、黃、仇三人作品外,尚藏有唐楊昇《峒關蒲雪圖》、陸包山紙本著色《歸去來辭圖》、黃子久《溪山雨意》等佳作。
1962年12月2日日記
周叔弢日記:早到張重威處看錢叔寶畫卷,仿小米雲山著色,在錢畫為別品,索價5000元,可稱駭人之價。又見董其昌《山水》畫稿,無款,只有陳眉公短跋。文徵明《蘭竹》卷。
張重威日記:叔弢來,看錢叔寶、文衡山、董香光諸畫卷,略談去。
是日兩人皆記周叔弢至張宅看錢、文、董諸畫卷事。不同的是,周叔弢日記涉及三人畫作的市價、題跋等,而張重威日記僅籠統談看三人畫作。
事實上,上述畫作皆非張重威的藏品,而是天津知名金石鑒定家朱鑄禹攜來請其鑒賞。此在張重威該年11月28日日記中有載:「鑄禹來,攜錢叔寶《雲霄萬堮圖》長卷見示,乃仿米氏父子著色山水,真得海岳三昧,余平生所見叔寶畫,以此卷為第一。前有吳榮光寫引首四字,後有孫平叔爾准、吳伯榮榮光、陳恭甫壽祺、唐陶山仲冕、韓樹屏鼎晉、杜石泉原侯題識,珠聯璧合,美不勝收。又,董香光絹本畫稿一卷,有陳眉公題語。又,文衡山墨蘭一卷,均佳。又有一卷簽題元人劉阮《入天台圖》,絹本,著色,畫法不高,似明季拙手所作,後有綿億兩跋,頗可把玩。鑄禹看余藏書,商選善本十餘種,為南大圖書館介紹,談至晚飯時去。」這節日記不僅點明了明代大畫家錢榖(1508—1582,字叔寶)畫品的名稱與題識作者,而且還補充了周氏日記所無的信息,如張重威對劉阮《入天台圖》的鑒定等內容。第二天即11月29日,張重威「出訪叔弢未遇。……燈下再看錢叔寶畫卷」。張重威訪問周叔弢,想邀其共賞錢叔寶等人之畫,惜未遇。直至12月2日,周叔弢方至家觀摩。
1963年6月8日日記
周叔弢日記:早到重威處看仇十洲《赤壁圖》。
張重威日記:弢翁持《名人書畫印譜》,對余所藏仇實甫之一卷、兩扇「十洲葫蘆」小印,差異何在。余藏真跡之小印,刀法瘦勁且略小,「又」款字工楷,極似文衡山,盎然有書卷氣。贗本多作隸書,一望而知其為偽作矣。弢翁辨之甚精,長談久坐去。
仇英(約1498—1552)字實父,號十洲,與文徵明、沈周、唐寅並稱明四家。張重威1954年大病初癒,即游於藝,其日記多記鑒賞字畫經歷,其中載仇英畫作鑒定頗多。例如1954年1月3日,他應津門收藏家張叔誠之邀觀賞其藏品:「明仇十洲畫《掛角讀書圖》亦江村收藏,有『高詹事』三字印。紙本已黑,美中不足。飽看兩時,深幸眼福。」1月14日,張重威「至韻古齋看仇十洲畫扇,極精,有『乾隆御覽之寶』」。1月18日,張重威赴京至琉璃廠寶古齋,「看仇十洲畫扇,有『乾隆御覽之寶』,並有御筆,亦佳」。1月24日,張重威晨起出訪張叔誠「研究北京攜回仇十洲所畫兩扇,一真一偽。自信不足,難以取決。叔誠先生所見,與吾意相同,去取之間,因以決定」。1月27日,書友邱震聲自北京來見張重威,攜「有絹本仇十洲所畫《桃花源圖》長卷,原為項墨林所藏,入清內府,有恭親王章,畫真而精,有乾隆癸巳吳江金士松跋、嘉定錢竹汀跋,均佳」。2月2日,張重威至書友劉宗彝家觀看仇英絹本著色山水長卷,「有唐六如、周天球諸跋,則偽品之下乘也」。從而鑒定該件畫作是偽品。2月17日,邱震聲「攜來仇實父所畫絹本《秋山讀易圖》卷,有『項子京』收藏印,款不甚精」。2月19日,張叔誠來張重威家,看「仇實父《秋堂夜課圖》,畫筆甚佳,而款字可疑,『項子京』兩印亦不類。所見極是」。2月21日,邱震聲攜唐子畏、仇實父兩畫捲來張宅,皆絹本著色。「……仇卷絹本已破裂甚多,山水著色極佳,款題『仇英實父制』尤好,惟所畫垂柳數株皆甚劣,十洲從來無此畫法,信為贗鼎無疑。畫家曾有畫樹不畫柳之言,今乃於此證之」。等等。
仇英《桃花源圖》(局部)
由上述所見,張重威日記所謂「仇實甫之一卷、兩扇」,即其收藏的仇英《赤壁圖》及兩柄扇面。其中「兩扇」,即1954年1月24日張重威從北京帶回者,曾與張叔誠研究,確定其一真一偽。此外,張重威所藏的《赤壁圖》在2007年北京嘉德秋季拍賣會上,以7952萬的價格成交,創書畫市場交易價格新高,成為當年書畫界一大新聞。
古籍版本考證
1962年9月9日日記
周叔弢日記:午後重威來談,示我天順本《歐集》,已有補板,是汪閬源藏書。又經廠本《文獻通考》,有「廣運之寶」印。
張重威日記:書友送天順刊本《歐陽文忠集》四十八冊,襯紙裝訂,有「曾藏汪閬源家」及「獨山莫氏」、「潘氏桐西書屋」諸印。又經廠本《文獻通考》一百冊,兩書均有紫檀箱,可惜印工俱不佳。《歐集》已有嘉靖補板矣。馮生驥才來,持吳玉如復書。午後酣睡,四時起。訪叔弢談書,小坐歸。
是日,兩人皆記張重威赴周宅談書及張重威所攜兩部圖書的版本、印章及流傳情況。
關於《歐陽文忠集》,在張重威日記中共出現三次,除了上節日記外,尚有兩次。一次是1957年5月13日,書友魏廣洲自北京來,「攜明嘉靖刊本《王臨川集》、天順刊本《歐陽文忠集》、明翻宋本《三蘇文粹》、嘉靖刊本重編《誠意伯集》、明世德堂刊本《六紙子》,皆白棉紙,以文粹六子印本為佳」。第二次是5月15日,張重威「以景印元刊本《歐陽文忠集》校天順辛巳海虞程氏所刊一百三十五卷本,兩本皆每半頁十行,每行二十字,惟分卷不同耳」。張重威還用小字注釋:「程氏名宗,字源,伊以《詩經》中辛未柯潛榜進士。」
關於《文獻通考》,張重威一直把它作為案頭重要的檢索工具書,隨時檢閱。如1960年2月1日,張重威「看新舊《唐書》、宋遼金元四史及《通典》、《通志》、《文獻通考》暨《續三通》,遍檢女真不得」。1962年9月3日,「看《魏書·孝文帝本紀》《李安世傳》《食貨志》《通典》《通志》《文獻通考》,皆為考均田之制也」。1963年3月12日,「看《彭城集》,竟無《春草詩》。按,《宋史·藝文志》及《文獻通考》,著錄《彭城集》,均為六十卷。今從《永樂大典》輯出之本,僅四十卷,已佚二十卷矣」。關於《文獻通考》的各種版本情況,張重威日記中也從側面給予了披露:如1955年2月27日,張重威「晨看元方所藏明蜀王讓栩撰《長春競辰稿》,系嘉靖二十八年槧,每半頁九行,每行十八字,闊大悅目,頗似元刊《文獻通考》」。日記中「元方」,即是趙鈁,蒙古族人,字元方,號無悔,藏書家、版本鑒定專家。與張重威同師吳江著名文士沈羹梅夫子。1955年2月,張重威赴北京,住在趙鈁家中,翻讀趙氏藏書,在其日記中留下1萬多字的研究史料。又如1958年5月13日,張重威「至新華書店收購處,書友示我以新得明刊本《文獻通考》及《藝文類聚》兩書,並請決定《藝文類聚》為何人所刊,久談至暮乃歸」。
此外,張重威該天日記所記吳玉如、馮驥才活動信息,也十分珍貴。大書家吳玉如(1898—1982)是張重威老友,1958年2月7日自北京來訪張重威,「以家中掃房,無地可以待客,遂邀其至吳氏園中小坐閑話,至暮乃歸」。張重威日記中多次記馮驥才到張宅拜謁事。例如,1962年9月5日「馮生驥才來,乞余為之介紹拜吳玉如為師,作一箋予之」。9月9日,馮驥才接到吳玉如復書併到張宅面告。
1963年2月10日日記
周叔弢日記:到重威家,請他考訂劉若宰生平。
張重威日記:弢翁來,以其新得明人《劉若宰書札》一冊見示,並囑考證。……兼山來,與弢翁長談,攜《全氏七校水經注》鈔本及刻本各三冊去。
兩人日記皆記周叔弢至張宅請張重威考證明人劉若宰生平事。張重威日記還記著名文史專家姒艮成(1896—1972,字兼山)與周叔弢長談事。
劉若宰(1595—1640),明崇禎元年(1628)狀元,書畫家。字胤平,號退齋。周叔弢請張重威考證劉若宰生平,張重威又將此事轉交姒艮成,到1962年5月30日,「兼山來,攜示考證懷寧縣誌劉若宰傳略。思宗之重用史忠,正由於若宰之薦舉也。長談逾時,借弢翁之若宰手札一冊去」。明思宗朱由檢重用徐端本(1438—1519,又名史忠)系由劉若宰推薦。
關於《全氏七校水經注》鈔刻本情況,張重威1963年2月1日日記有所交待:「以鈔本《全氏七校水經注》與刻本對勘。鈔本第一頁有『葉志詵借讀題記』,第二頁有王梓材之弟子陳勱一跋。王梓材《序》後有《全氏七校水經注本考略》。前二者為刻本所無,《考略》則刻在末冊之附錄中,前題辭後附錄俱詳校,有小脫誤,無大異同。」
此外,早在1957年6月30日張重威抄《北京大學五十周年水經注版本展覽目錄》於日記中。其中有張約園藏王梓材重錄本《全氏七校水經注》四十卷,注釋如下:
此本為王氏編纂《全氏七校水經注》之第二本,王氏卒於咸豐元年,既未見全氏之七校本,亦未見五校本。王氏於道光十七年在寧波盧傑家看見前十卷之全氏剪裂黏貼本,其上有一些校語,另有一篇題辭及一篇序目,王氏據是本倩人鈔錄一本,贈送張穆,此為第一本。道光二十八年,王氏又於寧波陳勱所得全氏水經注一批殘稿,加以盧傑家所藏之本,合併編成《全氏七校水經注》四十卷。王氏所得全氏殘稿,頗為貧之零碎,遠不及五校本之豐富,故不能不鈔趙一清書中引用全氏之語,亦不能借用趙、戴兩家定本作為底本。自雲「於七十五日中編成四十卷書」,此為第二本。道光二十九年得見六卷之重校本收入其中,斯為王氏重錄本之定本。王氏原鈔本現藏寧波屠康後家,與薛刻本頗有不同之點,薛刻本又經董沛改動,此本可考王氏原本。
1965年7月20日日記
周叔弢日記:午後攜《王摩詰集》訪重威。從嘉靖蘇州徐刻《唐文粹》中尋得刻工章景華名。王集卷一第二頁下方有章景華名,此本只此一頁有刻工姓名,亦不可解,但為嘉靖蘇州刻可確定。
張重威日記:是日記佚。
1965年7月18日,時任天津市長鬍昭衡以所藏明八卷本《王維集》示周叔弢,並請題寫跋文。20日,周叔弢即攜此書訪張,共同研究和欣賞,可惜張重威該日日記佚失。
其實,張重威日記中多次提及《唐文粹》版本情況。1957年11月5日,「余訪若翁問病,並看其明刊《文選六臣注本》及《唐文粹》《宋文類》,皆棉紙初印也,近午歸」。日記中的「若翁」,即胡若愚(1897—1962),名言愚,字如愚,後改若愚,安徽合肥人,曾任張作霖鎮威上將軍公署顧問,後任張學良副官。1958年5月15日,張重威「看明代版本《圖錄初編》,有嘉靖己酉平陽所刻《藝文類聚》一種,每半頁十四行,二十八字。與陸子玄本相同。陸本前胡纘宗一序,邵位西、莫郘亭均誤以為胡氏所刻矣。嘉靖六年丁亥,蘇州徐焴萬竹山房所刊《唐文粹》一百卷,亦有天水胡纘宗世甫序」。當天,張重威游天津新華書店收購處,「見明萬竹山房徐氏所刻《唐文粹》初印本,雖竹紙,亦悅目」。該版《唐文粹》,即周叔弢所持之嘉靖蘇州徐刻本。
1966年5月2日日記
周叔弢日記:午後重威來談赴北京到琉璃廠情況,擬購明白棉紙印《國語》《國策》《唐文粹》諸書。
張重威日記:訪弢翁,以其新得《初學、有學二集注》見示,並研究序,無撰人姓名。及第一頁第三行「苕南」下三字,應為人名,空白。再下二字,應為別號,亦作空白。再下則為「鈔訂」二字,是撰序及鈔訂者之人名,必在當時觸犯忌諱,而被剜去。又談錢叔寶鈔本,久坐歸。檢齋中所藏《初學記集》第一卷至第三卷「苕南」下五字,皆作黑丁;第四、第五兩卷則空白;第六、第七兩卷又黑丁;第八卷空白;第九卷黑丁;第十卷及十一卷皆空白;第十二卷黑丁;十三卷又空白;十四卷黑丁;十五卷至二十卷皆空白。前後錯綜,殊不解。《有學集》十四卷「苕南」下五字皆空白。此為研錢集版本者一小考證也。寫一箋致弢翁,命三兒送去。
是日,周張皆談見面交流情況,但側重點不同。周叔弢簡略記錄張重威赴北京琉璃廠訪書購書情況。張重威則詳考證周叔弢新獲錢謙益《初學》、《有學》與張重威家藏兩書版本情況。
1966年7月3日日記
周叔弢日記:早到張重威家,借明天啟金陵一貫齋刻朱墨本《三元選擇丹書》。明代朱墨本盛於吳興閔氏、凌氏,金陵本只有此刻,惜書的內容無足取。
張重威日記:弢翁來,談書久坐,借余天啟朱墨刊本去,研究版本。
該日,兩人皆談到周叔弢借書事。周叔弢日記主要談到明代朱墨本的流傳情況,而張重威日記涉及周叔弢借書的目的。兩者日記可互相補充。
友朋交遊
1962年9月11日日記
周叔弢日記:午後到藝術館,今日是「語古小集」第一次,十人全到。唐立廠昨從北京來,亦參加。今日出館藏惲南田畫共同欣賞,有同認為珍品者,有疑為偽品者。
張重威日記:出門至藝術博物館,看南田畫卷冊、條幅,真偽並陳,坐有誠翁、仲超、克齋、曾符、耀如、鑄禹、仲石,皆叔弢所約也。北京故宮博物館副館長唐君,偕顧、羅、陸三君來,亦在坐,共同鑒賞,至六時散。余與誠翁、叔弢、克齋、曾符、耀如、鑄禹,同至起士林晚飯。
20世紀60年代,周叔弢利用自己的影響力聯繫了一批津京等地興趣相投的文物收藏鑒賞家,以「語古小集」為名,定期聚會於天津藝術博物館,欣賞文物,聯絡感情,兼及鑒定館藏文物。1962年9月11日,是首次集會,但日記沒有披露名單,周啟乾先生推測「除祖父外,當有張叔誠、張重威、翁之憙、吳頌平、朱鼎榮、周仲超、顧德威等人」。而張重威該日日記則明確指出十人名單:周叔弢,張重威、張叔誠、周仲超、翁克齋、嚴曾符、朱耀如、朱鑄禹、紀仲石及唐立廠(即故宮博物院副院長唐蘭)。
1962年10月7日日記
周叔弢日記:到重威家及九舅處,翁克齋攜至翁同龢跋本漢碑兩種同玩。
張重威日記:叔弢來,略坐去。
周啟乾在《〈周叔弢日記〉中的祖父及其友人》中談及周叔弢、翁克齋、張叔誠、張重威等人交往情況。如1962年9月9日「早到叔誠九舅處,克齋以羅兩峰夫婦及沈石田印鑒照片見貽」。「九舅」指張叔誠,與周氏有姻親關係。10月28日,「早到張九舅處,翁克齋攜來《蘭亭》拓本二冊,有翁叔平題語」;「午後到克齋家,見惲南田臨文徵明《桂花》小幅,並臨各家題語極精」。「見高配元代寫經(至元二十二年)一卷,磁青紙金字原裝,經尾題『式目錄事大盈署令金必為書』,此殊罕見。另敦煌寫經《沙彌威儀經》一卷,小字亦佳」;「善本書有張力臣手抄《薛氏鐘鼎》二冊,怡府抄隸續開花紙精鈔原裝,亦頗可愛。」12月6日,又記:「到翁克齋家,看盧象昇對、陳鴻壽刻《金冬心雜著》,極精。」等等。
周叔弢上述所記,可與張重威日記相關內容參證。如1962年11月11日,張重威「訪克齋,見其所藏元至元二十二年高麗大盈署令金必為寫經一卷,張力臣紹手鈔薛尚功鐘鼎題識一部,前後均有翁文恭題字,後附潘文勤手札及楊濠叟一箋。又見怡府鈔本《隸釋》七卷,不讓毛鈔。盤桓細讀,真眼福也。借其《文恭自訂年譜》,日暮歸」。11月18日,張重威出訪克齋,由其夫人、公子接見,「示我以元刊本《李太白集》,影元鈔本《說文字原》,元泰定丙寅刊殘本《事文類聚》僅存二冊皆好。又陳曼生刊《金冬心研銘》文恭題雲『難得之本』,文恭手鈔 《過眼錄》亦可寶。及午克齋自外旋,略談歸」。
1962年10月15日日記
周叔弢日記:午後到藝術博物館出席語古小集,今日看王石谷、王麓台。石谷以大冊為佳,惜無總款及年月。仿董北苑卷亦佳,掛軸只一幅較精。麓台亦只一掛幅為佳。周仲超鑒定磁器數種。朱鼎榮鑒定拓本兩種。
張重威日記:出門至藝術博物館,看王石谷、王麓台兩家畫,真者約十之二三,偽者佔十之七八。甚矣,賞鑒之難也。黃昏與叔弢、誠翁、仲超、克齋、鑄禹、曾符、耀如至起士林聚餐。
是日,兩人皆談至天津藝術博物館出席鑒定王石谷、王麓台畫作真偽之事。周記鑒定現場,張則感慨賞鑒之難。
1962年11月12日日記
周叔弢日記:所看王時敏有幾件不真。
張重威日記:赴藝術博物館看書畫,所見以翁覃溪摹龍神、定武兩本蘭亭二長卷為最佳。薄暮至起士林,晚飯同坐者叔弢、仲超、克齋、曾符、鑄禹、耀如共七人。七時歸。
是日,周張皆談赴藝術博物館看書畫,周強調明末清初畫家王時敏(1592—1680,字遜之,號煙客)有幾幅作品不真。張重點記翁覃溪兩幅摹最佳。
1962年12月3日日記
周叔弢日記:看揚州八怪作品,以新羅畫冊為第一。萬年少畫軸,大家看假。
張重威日記:攜錢叔寶、文衡山、董文敏等四畫卷,至藝術博物館交鑄禹。看揚州八怪諸畫,未見精品。及暮同至馬場俱樂部聚餐,價廉而菜美,同坐者誠翁、叔弢、仲超、克齋、仲石、曾符、躍如、鑄禹及余,共九人,七時歸。
是日,兩人日記皆談在藝術博物館鑒定揚州八怪畫作之事,並作出各自評判。
總之,周叔弢、張重威兩人日記有部分內容高度吻合,通過對讀,可以達到融會貫通、別開生面的效果。這不僅體現了周張兩人深厚的學術交遊之誼,亦可見周叔弢、張重威等人傑出的學術成就。
來源:文匯學人


TAG:中國歷史內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