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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行草寫得生拙,他用了這些辦法!

王寵性格清純,少年時即「清夷廉曠,與物無競,人擬之黃叔度。」乃至於在他去世之後,顧璘發出這樣的感嘆:「人皆曰履吉之才不可再得也,余獨曰履吉之清純不可再得也。」

在他的印象中,王寵雖然早聞四方,但「逡巡若處女,俯詘若蒙士,自余所覩,未嘗失色於人,及其遇一善覿一才,若饑渴之於飲食,故年殆強仕而海內勝流什五齒交矣。」

因為王寵謙遜自愛而舉止端雅,所以他尚未弱冠,吳門名公都與他成了忘年之交。袁袠《四悼四首》就說他「友文(徵仲)德乃進,師蔡(九逵)業以精。」與前輩的游處對於王寵德業的成就有極大的作用,就書法而言,文徵明、祝允明、蔡羽等人都對他有不同程度的影響。

王寵的書法在當時十分知名,時人在嘆息他英年早逝的同時,也一再提到他在書法上的建樹。周天球《七家書畫卷跋》說:「吳中書法自昔有傳,前修如徐武功有楨、劉大參珏、李太卿應禎稱名家。至祝京兆、文太史、王履吉原始二王,追美文敏,一時學書者彬彬輩出,實昭代之宗工也。」

何良俊更認為「衡山之後,書法當以王雅宜為第一。……神韻超逸,迥出諸人之上。」邢侗甚至「願執廝役於斯人」。根據史料記載,王寵小楷主要取法王獻之與虞世南。

在「服膺永興,心匠二王」的基礎上,王寵還廣習晉唐小楷及鍾繇、智永楷書。嘉靖丁亥,王寵《臨帖二冊》自跋云:「書法自鐘王以逮虞褚顏柳,盡態極妍,各臻聖域。而究其源流,仍歸一致。其所傳楷書不過以上數帖。寵自幼學書,即留心於此,然至今未能窺見堂奧也。」

他所羅列的小楷作品,幾乎涵蓋了晉唐間的所有名家。文徵明嘗說,王寵「手寫經書皆一再過」,殊非虛語。廣東省博物館藏王寵小楷《高唐賦、游天台山賦》後系金俊明一跋:「雅宜先生獨喜臨池,尤邃於經學,於書無所不窺,經史子集,手錄殆遍。予曾見所書《史記》《離騷》及《壁經講義》,皆極精美,有晉法,惜其年不永,遺迹珍重過於文祝,人爭購之。」

可知王寵曾遍抄《尚書》、《詩經》、漢賦、唐文,大量的抄寫使得王寵的小楷熟練之極,常通篇無一懈筆。行草亦是王寵肆力的重要書體。

有關王寵行草的取法,比較一致的說法是從山陰父子中來。劉麟《答王履吉》有云:「年來王履吉,獨契愛鵝師。」吉林省博物館藏《王寵草書游包山集》盧襄跋云:「雅宜先生草書全具二王筆法,無唐以後人習氣。」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王寵草書千字文》詹景鳳跋云:「明興,弘正而下,書法莫盛於吳。然求其能入晉人格轍,則王履吉一人已矣。」然二王中王獻之對他的影響似乎更大一些,周天球、王世貞、邢侗皆持此論。王寵自己也說,學習王獻之業已升堂,然尚未入室。

在印刷術發明前,書家多以《閣帖》為書觚之法程,但《閣帖》屢經翻刻,只存結構間架,筆法湮沒。王寵非出生名門世家,不能多見墨跡,他所取法上述名家作品主要依據的都是刻帖。

沈尹默《二王書法管窺——關於學習王字的經驗談》中說:「你看王寵臨晉人字,雖用功甚勤,連棗木板氣息都能顯現在紙上,可謂難能,但神理去王甚遠。這樣說並非故意貶低趙、王,實在因為株守閣帖,是無益的。

他批評王寵有棗木板氣,雖用功甚勤卻不能得二王神韻。清人馮班《鈍吟書要》就從用筆的角度否定王寵的臨摹之功:「(王寵)楷書學虞永興,全無永興法;行草學孫過庭,全失過庭意。」

王寵一生迷戀於養生,他對「虛靜」的狀態與創作主體的「元神」之關係有著十分獨到的理解。《祝允明、王寵書法合裝》所收王寵《與朱東溪》云:「昔人言:墨靜而壽,筆瑞而夭,則動之不如靜也。然流水不腐,戶樞不蠹,豈動又有切於養生家者耶。……然元神在人,不可長見,欲見須資定慧,彼至人者,心無繫纍,性常寂寞,一定則慧自生,神自行。

對「定」與「靜」的養生學理解,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他的行筆遲緩。而以相對遲緩的用筆來描摹閣帖的姿態,又自然會顯得生拙,揚州市文物商店藏《聖主得賢臣頌》冊王寵自跋:「欲學《黃庭經》之古而近於拙;學《樂毅論》之勁而近於生。信古人之難摹仿也。」

雖說是在嘆息前人的難以企及,但我們更願意將生拙理解為王寵對閣帖獨到的理解,甚或是自覺的追求。因為以他臨摹和抄寫典籍的勤奮程度,寫一手熟練漂亮的字並不困難。光潔、生拙的點畫,烏黑的墨色,都在很大程度上遮蔽了用筆取勢的生動性,這就是後人所說的「木板氣」。

對於這種「木板氣」,有人從中看到了古雅含蓄,也有人看到了無骨拖沓。王世貞《吳中往哲像贊》稱:「(王寵)書始幕永興、大令,晚年稍稍出己意,以拙取巧,婉麗道逸。」

在《有明三吳楷法二十四冊》題跋中他又說:「王履吉《閡己賦》、《進學解》、《千字文》皆精入永興三昧,極書家之觀矣。然不如《拙政園一記四詩》、《張琴師傳》,渾渾有鐘太傅意,使人愛而復敬之。然又不如《退之琴操》,使人敬而不便解,大抵以古藏雅,以拙成巧。」

在王世貞的理解中,古、拙都只是表面現象,其所蘊藏的乃是雅和巧。與精熟流暢的書寫相比較,王寵的熟而後生的趣味「使人敬而不便解」,於是更增添了含蓄的意趣。清人陳階在《書法偶集》中也肯定這種「生致」,認為他「不為諸公柔熟俗派,多有可觀」。

周天球跋王雅宜《書雜詠卷》以為:「(雅宜)早歲所書,不無割強。造《白雀》成稿,天藻驕發,而用筆隅角亦都泯矣。」說的是泯去圭角!

陳夔麟《王寵楷書十宮文冊》跋:「此冊楷法超妙絕倫,凡波的處以縮為收,含蓄靡盡,筆意實出於蘭亭十三行。」說的是蓄勢不發!

管鏞《王雅宜小楷搖叔夜文冊》跋:「是書蓋深得《黃庭》之神髓者,但收筆處有意藏而不露,略嫌遲鈍。然因是味逾古矣。」說的是藏而不露。這三方面都與用筆生拙有關。

上述諸人所讚美的生拙,有人卻不屑一顧。倪濤以為:「其書古質,但時露稚態,臨帖未熟也。」不管倪濤將這種生稚理解為臨帖不熟是不是符合實情,他對這種稚態並不欣賞卻沒有疑義。即使是王世貞也不得不承認 「(履吉)似揚州大宴,雖蛙珍水陸,而時有宿味。」

所謂「宿味」,即腐敗氣息,不鮮活生動。「木板氣」還表現為骨力不濟和結構的不嚴密。王世貞曾說:「履吉行草自山陰父子中來,然所得者姿態爾。」

孫鑛認為:「若履吉之於永興,則稍得其層台緩步遺意,尚乏骨力。」孫氏在跋朱日藩的書法時也說:「書極服膺枝山,乃行筆卻絕類雅宜。率以緩懈取態。」

緩慢的書寫儘管可以得到閣帖的姿態,但於骨力卻是有虧的。謝肇淛《五雜組》:「國初能手多黏俗筆,...…自祝希哲、王履吉二君出,始存晉唐法度,然祝勁而稍偏,王媚而無骨。」。

孫襄更以「豆生」來形容雅宜書法的軟弱無力,他說:「字畫須去結核,又非豆生之謂,點、畫、拖、撥,須善排布。王雅宜雖為眾所賞,然吾終嫌其有豆生體。」

豐坊則從結構疏放的角度,不齒於王寵的作為。即使是認為「國朝書家譜系支山之後,其在伊人」的朱日藩也覺得雅宜書法「如三河少年,香衫沓拖」。

晉唐名家書法用筆取勢與結構形態之間有一種必然關係,因此結構顯得異常縝密,點畫間的銜接都如同鉤鎖連環。師法閣帖的王寵並不能從用筆核心出發來學習晉唐書法,即使獲得了姿態之美,卻終乏嚴密,因而就顯得疏放,甚至是拖杳。

這些生拙、遲滯甚或有些遲鈍乏力的作品,在明清人的評價中,這既可能被視為王寵的弊病,也可能被形容為他的典型風格以及對於書法史的貢獻所在。

木板與金石都是承載古代書跡的載體,然而清代以來,人們對於「木板氣」與「金石氣」的評價卻大相徑庭,金石以其斑駁、模糊立得了厚重、古樸、含蓄的種種聯想,而木板卻幾乎成為僵化、走樣的代名詞。集中於兩種不同材質的微妙的審美差異耐人尋味。

但是,王寵的「木板氣」所引發的古拙審美、遲緩的用筆方法、不夠嚴謹的結構特徵,卻很可能是清代以來書家自覺追求「金石氣」的先導。

本文選自

《中國書法》

原題為:《王寵與木板氣》(節選)

作者:薛龍春

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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