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不信,我們每天都赤身裸體被監視著
《長安十二時辰》完結了。
一路追下來,魚叔印象最深的,不是張小敬、龍波的兄弟情仇,也不是聖人、太子、權臣間的勾心鬥角。
而是越往後越大放異彩的一位配角——
徐賓。
與他的「大案牘術」。
這位記下了無數檔案數據的「人肉計算機」,鑽研多年創造出一門奇術。
退可破案調查,識人尋物;進可經天緯地,預測未來。
可謂神乎其技。
對照現實,這正是貫穿當代人生活方方面面的——
大數據。
社交網路、淘寶購物、瀏覽搜索……
然而正如「大案牘術」可以用來破案救人,也可用於朝堂權謀一樣。
「大數據」及其相關技術在帶來便利的同時,也會成為某些人手中,極度危險的武器。
魚叔說的正是這群——
《隱私大盜》
The Great Hack
相信當代人都或多或少有過這樣的體驗,感覺身邊的手機在監視和監聽著自己的生活。
你近期的一項購物記錄,會連續幾天帶出一連串的產品推薦和垃圾簡訊。
你在某引擎的搜索關鍵詞,會自動變成所有網頁邊角落的產品推薦鏈接;
甚至你跟朋友聊天時隨口提起的一個品牌,都會以廣告的形式重新出現;
還有不知何時被偷偷打開的錄音功能和拍攝功能,統統都在剝奪我們的安全感。
你開始覺得自己像個透明人一般地活著。
有人,似乎一直在暗中觀察著你。
我們不得不質問:
他們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
對這個問題,本紀錄片的主角,大數據營銷公司——「劍橋分析公司」,頗有發言權。
他們的CEO曾十分自豪地分享自家的成功經驗:
在他們手中,握有成百上千萬美國選民的數據資料。
他們為每一個人建立了獨立的數據模型,其中包含了四五千個數據點。
包括日常活動、偏愛喜好、社交網路,甚至是一些更為私密的信息。
藉由這龐大詳盡的模型,這家公司宣稱,可以預測資料庫中每個人的性格、行為。
並按需投放「具有針對性的數字內容」。
你是誰?從哪兒來?到哪裡去?
互聯網時代「哲學三問」的答案,就藏著這浩如煙海的數據當中。
他們甚至比你自己還了解你。
如今的互聯網巨頭,利用數據挖掘與分析技術,可以輕易地為自己的客戶勾勒出畫像與模型。
大部分時候,它們被用在商業上。
湯姆·克魯斯主演的科幻電影《少數派報告》中有這麼一個場景:
阿湯哥走進一個商場,立刻就看到了一個針對他個人的全息廣告。
而如今,這種超高精度的廣告投放、推送已然成為了現實。
「猜您喜歡」、「為您推薦」、「相似商品」……
一環扣一環的設計、陷阱、誘導,最終都導向一條不歸的剁手、吃土之路。
可如果這種方法,被用在更具影響力的領域,又會發生什麼呢?
比如——
選舉。
劍橋分析最引以為傲的成果之一就是:
2016年美國大選。
在這次選舉中,他們與特朗普競選團隊合作進行輿論宣傳。
而宣傳的方法則是,投放他們的對手,民主黨代表人希拉里的負面視頻。
通俄門、郵件門、腐敗案、身體衰弱……
相互攻訐、抹黑是政黨競爭的慣用伎倆。
但劍橋分析的做法,要「現代」得多。
他們瞄準的,是美國大選的關鍵所在:
搖擺州中的搖擺選民。
所有人都以為,民心所向決定了大選結果;
但劍橋分析知道,真正決定大選結果的,實際上不過是幾個搖擺州的寥寥數萬選民罷了。
恐怕這些搖擺選民自己都沒發現自己有如此重要的價值。
但他們很快就發現了另一件事:
自己的社交軟體首頁,遍布著希拉里、民主黨的負面消息。
與之相對的,她本人澄清、反駁的聲音,則微弱得沒人能聽到。
這場輿論戰的結果,如今我們全都知道了:
特朗普在眾人不可置信的驚訝中,戰勝希拉里當選美國總統。
在得票總數落後於希拉里的情況下,特朗普憑藉在關鍵搖擺州拿下的選舉人票,入主白宮。
另一個極富想像力的案例,發生在中美洲小國特立尼達和多巴哥。
在那裡,兩大政黨分別代表了其國內的兩大族群:非裔與印度裔。
長期以來雙方在國會中勢均力敵,誰也占不到便宜。
這次大選,劍橋分析公司為印度裔一方效力。
而他們瞄準的目標,不是整個非裔群體,而是更為精確的:
非裔青年群體。
利用他們普遍反權威、去政治化、易受感染等性格特徵,公司策划了一起病毒式營銷活動:
以反抗政治與投票為核心的「DO SO!」運動。
「拒絕投票很酷!」
事實證明,它大受歡迎,熱潮席捲全國黑人青年群體。
最終在選舉當天,18歲到35歲群體的投票率,印度裔比非裔高出了40%。
這為印度裔政黨帶來了6個新的議會席位,結果十分理想。
馬來西亞、立陶宛、羅馬尼亞、肯亞、迦納……
無數大小國家的選舉中,都留下了劍橋分析公司的身影。
就連英國脫歐公投這樣重大的政治事件也不例外。
英國脫歐派代表、劍橋分析高管、特朗普
共同慶祝勝利
這些選舉的結果是民意的表達嗎?
是的。
不過是被操作的民意。
一些政治學者如此評價這種選舉伎倆:
這是一場,針對自己國民的輿論戰爭。
他們所動用的信息手段,是武器級別的。
以戰爭手段對付自己人自然談不上道德。
但更值得關注的問題是,他們憑什麼能夠隨意操縱人心?
他們那屢試不爽的人格模型,又到底是如何建立的?
興趣、愛好、生活環境、政治傾向……這些本屬於我們個人的隱私,是何時成為了他們手中的一個個數據的?
一個個疑問亟需公開解答。
英國一位信息安全專家曾起訴劍橋分析,要求其提供其關於自己信息模型的詳細數據。
聽起來似乎是個合理的需求。
畢竟,我的隱私我做主。
然而結果卻令人大跌眼鏡:
劍橋分析寧願認罪、賠償,也不願披露任何數據。
「你的隱私,是我賺錢的秘密。」
不過,紙終究包不住火。
一些內部員工的反叛,揭開了這個數據分析公司諱莫如深的秘密:
這些隱私數據,其實是人們自願公布的。
確切的說,是我們免費拱手相讓的。
利用Facebook的數據介面,劍橋分析公司輕而易舉地獲得了千萬數量級用戶的海量數據。
推文、互動、瀏覽、遊戲……
一切行為都被紀錄,數據被收集,模型被建立。
而從這些用戶的朋友圈發散開去,就連非臉書用戶的形象,都被摸了個七七八八。
難怪劍橋分析公司的CEO「自豪」地聲稱,自己對每一個美國人都瞭若指掌。
日常生活、親朋聚會、牢騷怨懟、喜怒哀樂……
在這個人人渴望發聲的時代,我們將「自我」化成了位元組,分享給這個世界。
一個個商業、科技巨頭,又利用「大數據」這一萬能武器,將這些數據還原成了每個人自己。
這部《隱私大盜》所揭露的,是一個堪比《1984》的恐怖圖景:
我們的個人數據
在以我們不理解的方式
被用來針對我們自身
我們的話語與行動,反過來成了針對自己的武器。
而我們一直以來對此一無所知。
電信詐騙、撞庫泄露、大數據殺熟等等一系列風險與危機,更是不論中外網民,都深受其害。
這樣的行為,毫無疑問是對人權與自由的侵犯。
但我們其實並不是完全無力反擊。
2014年,歐盟在一起個人起訴谷歌的案例中,確立了一項網路時代的新興基本人權:
被遺忘權。
個體有權要求谷歌等網站,移除和自己有關的信息,讓自己被網路世界遺忘。
聽起來,這似乎是能夠對抗「劍橋分析」們的有力武器。
但問題在於,人們真的會使用它嗎?
問問自己,已經不用的那些賬號、郵箱,有幾個會回頭去註銷的。
即便是今天赤裸裸的真相擺在了大家面前。
絕大部分人可能看文章時瑟瑟發抖三分鐘,關掉頁面後又忘得一乾二淨。
在之後的日子裡。
你會在下載軟體註冊賬號點下「同意」按鈕之前仔細閱讀隱私政策嗎?
你會因為擔心泄露隱私,而拒絕一切網站會員系統,和它帶來的便利嗎?
就算飽受垃圾電話、推銷簡訊的騷擾,你會一怒之下停用手機號碼嗎?
換個更尖銳地問法:
你真的真正在乎過自己的隱私嗎?
魚叔此刻就正面臨著這樣弔詭的場景:
我是在網飛上觀看了這個反思大數據技術的節目。
起因是它出現在我的推薦片單里。
而網飛可能是這個星球上最熱衷於大數據的公司之一。
利用大數據分析熱門話題和元素進而拍成爆款新片新劇;
分析會員喜好和口味,甚至是習慣看片的時間,進行定向的推薦。
最終,它成為了地球上體驗最好的視頻網站,沒有之一。
誰會願意為了一點點隱私泄露的風險,放棄如此舒適的體驗呢?
極其諷刺。
某個臭名昭著的公司的創始人曾說,國人更願意用隱私換便利。
倒不如說,全世界的網民,都習慣了用隱私換便利。
打著人性化、私人化體驗的幌子,幾乎所有互聯網行業、公司,都逼迫用戶在使用權與隱私權中二者擇一。
而我們其實並沒有什麼選擇權。
畢竟,人們不可能回到那個鴻蒙初開、刀耕火種,一切都靠自己摸索的網路原始時代了。
人類已經習慣於現代化生活太久了。
深深上癮,回不去了。
不無悲觀地講,隱私盜竊和泄露的事情還將繼續,並且更頻繁地發生。
「劍橋分析」表面上破產倒閉,實際不過是換了個名字繼續老本行。
臉書被要求加強數據監管,但其對用戶數據的搜集、分析從未停止。
就在近日,谷歌公司再度爆出大新聞。
據Fox News報道,一位谷歌前工程師實名揭發:
谷歌利用全公司資源,找到人群中潛在的特朗普支持者,向他們推送相反的內容進行洗腦。
目標和理由?
自然是讓特朗普在2020年選舉中落敗。
人類常常自信過了頭。
總以為自己頭腦清醒,思維敏銳,獨立自主地思考和看透了世界。
實際,被蒙上雙眼也不自知。
指不定哪天就著了道,不知不覺被洗腦了。是的,這就是我們選擇出的世界。
一個我們痛罵著,卻不願去反抗的世界。
我們自我閹割,說服自己,自覺去適應著與這群「隱私大盜」們和諧共處。
我們放任欺騙的進行而依然無動於衷。
歡迎來到這個賽博朋克的荒唐世界。
助理編輯:法利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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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改了三次稿,才終於能安利這硬核黃暴新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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