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種族滅絕和大屠殺，解釋了西德總理勃蘭特為何在華沙雙膝跪下

作者：王德華

8月15日是日本二戰投降紀念日。 1970年，在韓國反日抗議活動中經常展示的一張照片中，時任西德總理的勃蘭特跪在華沙的一座紀念碑前。傳遞的信息很清楚。它要求東京道歉，就像勃蘭特在「膝蓋著地」中表現的那樣真誠。

許多揮舞海報的年輕抗議者，並不清楚勃蘭特到底在為什麼贖罪。現在，這個故事值得一講，因為2019年8月是華沙起義75周年紀念日——這是世界上最偉大、最可怕的戰爭中最悲慘、最英勇的事件之一。

大屠殺

在歐洲，第二次世界大戰始於1939年德國入侵波蘭。首都在空襲中遭到嚴重破壞，但更糟的情況還在後頭。

後來，在希特勒的種族主義政策下，波蘭猶太人被集中在「貧民區」(ghettos)，即全國各地城市中實行種族隔離和隔離的地區。

華沙的猶太人區是最大的。它把大約40萬猶太人擠在3.3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飢餓和疾病很快吞噬了圍牆內的猶太人。1942年，華沙的猶太人開始乘坐火車離開這座城市，前往東部進行不確定的「重新定居」。

雖然他們不知道，猶太人的目的地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地方。

擠滿猶太家庭的火車在密林中的一個「火車站」停了下來。下了車，他們在站台上受到了一支歡快的樂隊的歡迎，但可能會感到驚訝的是，車站的鐘是不動的。

他們可能也對「車站」周圍的鐵絲網感到困惑。它被樹葉擋起來的，以防止任何偏離軌道的森林遊客看到裡面發生了什麼。

身著制服的「工作人員」要求猶太人把行李放在站台上。然後，男人與女人和孩子分開，被帶到不同的小屋。他們被告知脫光衣服去洗澡

一旦受害者赤身裸體，毫無防備，暴行就開始了。

帶著警犬的警衛們用帶刺的鐵絲走廊大街（意為「天堂街」），鞭笞猶太人走向「淋浴區」。他們一進去，門就關好了。這不是清潔設施。被困在裡面的猶太人被汽油彈炸死。

一車又一車的屍體被扔進了一個巨大的坑裡。隨後，他們的屍體被機械挖掘機堆放在一個由鐵軌組成的巨大格柵上。在那一天，屍體被焚燒，化為灰燼。

這是特雷布林卡:「滅絕營。」

當地的波蘭人看到火車滿載進入森林，卻空無一人，不禁打了個寒顫。晚上，一場大火在燃燒，方圓數里的鄉間瀰漫著可怕的惡臭。

納粹黨衛軍在1943年摧毀了特雷布林卡，以掩蓋他們的罪行。納粹黨衛軍負責整個德意志帝國的安全，配備營地警衛，並為希特勒提供最狂熱、最兇殘的部隊。但隨著特雷布林卡最終吞噬了80萬人的生命，所有的證據都無法根除。

與此同時，在貧民區，倖存的猶太人決定選擇自己的死亡方式。他們會戰鬥。男人、女人和孩子們揮舞著走私來的武器和汽油彈奮起反抗德國人。從4月19日到5月16日，戰鬥在建築物、地下室和下水道中爆發。

這是絕望的，但註定要失敗。納粹黨衛軍的部隊對這個他們曾認為是次等人的民族的堅韌感到震驚，他們部署了火焰噴射器，一個街區一個街區地將猶太區和它的戰士夷為平地。網合上了，起義的首領在他們最後的堡壘——「Mila 18」掩體中服下了氰化物。

魔鬼的遊樂場

1944年夏天，在蘇聯強大的夏季攻勢「巴格拉季翁行動」(Operation Bagration)取得成功，將德國軍隊趕出了俄羅斯西部之後，紅軍正向這座城市逼近。

8月1日，忠於流亡倫敦的波蘭政府的波蘭游擊隊做出了一個決定:他們將抓住時機，掌握自己的命運。

華沙地下組織「家鄉軍」（「AK」）在博爾-科莫羅斯基將軍的領導下奮起反抗納粹佔領者。德國常規步兵、裝甲部隊、空軍和安全部隊，突然發現自己在被佔領城市的街道上受到攻擊。

作為回應，柏林方面啟動了其最野蠻的黨衛軍(SS)反叛亂部隊，這些部隊已經在蘇聯犯下了一系列暴行。一個由虐待狂、被定罪的戀童癖醫生奧斯卡·迪勒萬格領導的旅，由德意志帝國的人渣組成:偷獵者、罪犯、名譽掃地的黨衛軍，甚至還有犯罪狂人。

另一支部隊，由亞塞拜然人，哥薩克人和烏克蘭人的叛徒組成。

華沙變成了地獄。大屠殺之後大屠殺。驚恐的德國正規軍士兵目睹了殺手們從被佔領的醫院樓上扔下病人，並用刺刀刺死嬰兒。在華沙的沃拉地區，燃燒的屍體的灰燼堆積起來。

從屋頂到下水道，戰鬥異常激烈。德國部隊使用大量的火力——俯衝轟炸機、炸藥、坦克和專業攻城火炮，其中包括一些世界上最大的武器——以備不敵，打擊游擊隊的堡壘和路障。一個個猶太人居住區被碾碎。

抵抗是英勇的。波蘭人繳獲了德國的武器和裝甲車，並將它們用來對付敵人。最年輕的游擊隊員是一個12歲的男孩。他是一名戰地信使，在戰鬥中陣亡。最年輕的急救員，一個8歲的女孩。她活了下來。

但當華沙為生存而戰時，紅軍卻在維斯圖拉河上停滯不前，沒有採取進攻行動。

英國首相丘吉爾痛苦萬分，但他無能為力。

城市之死

波蘭地下游擊隊的絕望導致了難以置信的苦戰。希特勒的黨衛軍首領希姆萊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告訴將軍們，巷戰是這場戰爭中最激烈的，其兇猛程度堪比斯大林格勒。然而，柏林方面的態度正在轉變。

部分原因是為了避免此類戰鬥人員被貼上游擊隊的標籤，部分原因是為了承認波蘭本土軍隊的非凡勇氣，德國最高指揮部給華沙游擊隊提供了以戰俘而非游擊隊員的身份投降的機會。

游擊隊員可以用肉眼看到，紅軍士兵在維斯圖拉對面重新集結。但是他們沒有來。孤軍奮戰，最終於10月2日投降。

當戰鬥人員被帶走時，城市的最後的痛苦開始了。希姆萊雖然意識到德國正在輸掉這場戰爭，但他仍試圖確保波蘭將來再也不會給德國帶來麻煩。波蘭首都將從地圖上抹去，這是一項非同尋常的行動。

倖存的平民——估計有15萬至20萬人在起義中喪生——被驅逐出境。然後，這座已經被轟炸、傷痕纍纍的城市被軍事工程師用炸藥炸得四分五裂，並被燃燒的武器夷為平地。

曾經自豪的首都變成了廢墟，散落著建築物的骨架。華沙在納粹佔領下所經受的一系列災難，甚至超過了二戰中殉難城市斯大林格勒、漢堡、南京或廣島所遭受的悲慘命運。

過去和現在

儘管希姆萊做了最大的努力，波蘭並沒有從地圖冊和歷史書中消失。戰後，波蘭人用照片、繪畫和記憶回到了他們的首都。一磚一瓦地，華沙在廢墟上被親切地重建起來。

今天，在城市的一些地方，仍能看到石牆上的彈孔，游擊隊的鮮血仍在地板上留下斑點。

那麼，在這場血腥的戲劇中，演員們又扮演了什麼角色呢?

希姆萊自殺了。博爾-科莫羅夫斯基在流亡倫敦期間倖存下來，成為波蘭總理。

特雷布林卡猶太起義，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規模最大的猶太人起義。華沙起義是歐洲抵抗運動中規模最大的戰役。

這些血腥的反抗行為值得嗎?在起義75周年之際，波蘭一位年輕人問他的祖父，一位本土軍隊的老兵，如果——正如我們現在所知，他知道這場鬥爭是多麼無望——他是否還會繼續戰鬥。老人想了很久，回答說:「是的。」

今天華沙矗立著許多紀念碑。 最令人感動的是「小游擊隊員」的雕像——一個十來歲的男孩面無表情，戴著一頂太大的頭盔，手裡拿著一把衝鋒槍。

正是種族滅絕和屠殺，解釋了勃蘭特為何在華沙雙膝跪下。勃蘭特這是向正義和公道下跪，他敬畏的是天道人心，是向數千萬被納粹殺害的猶太人的靈魂下跪。他跪著,都比站著的日本人要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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