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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中導局」的虛與實

(位於紐約的聯合國總部,矗立著一座名為「善戰勝惡」的雕塑:該雕塑是前蘇聯1990年為紀念《中導條約》簽署和聯合國成立 45周年特地贈送給聯合國的,由銷毀的前蘇聯和美國導彈零件 鑄成,刻畫了代表正義的英雄殺死惡龍的場景。圖/新華社)

特朗普「中導局」的虛與實

文/胡波

發於第912期《中國新聞周刊》

8月2日,《美蘇消除兩國中程導彈和中短程導彈條約》(簡稱《中導條約》、INF)正式宣告壽終正寢。

近幾年來,美國屢次指責「俄羅斯違反該條約規定」,頻頻威脅退約。2019年年初,美國更是發出了「半年改正期」的最後通牒,使得該條約再難維繫。

1987年12月8日,時任美國總統里根和蘇聯領導人戈爾巴喬夫在華盛頓簽署了《中導條約》,禁止雙方試驗、生產和部署射程500至5500公里的陸基巡航導彈和彈道導彈。在冷戰期間,條約最大的意義在於緩解了西歐地區的核陰影。冷戰結束後,歐洲局勢的適度緩和更凸顯了該條約繼續存在的必要性。

不過,該條約自1988年6月生效以來,美俄均在不同時期表現出退約的意向和想法,但如今將之付諸實施,還是給世界又增添了確定性。

無節制核軍備競賽重現的憂慮

對於美國單方面退出《中導條約》的做法,俄羅斯表示了強烈不滿,指責美國不負責任和「甩鍋」。8月2日當天,俄羅斯外交部發表聲明,批評華盛頓退出《中導條約》是嚴重錯誤。美國以俄羅斯違反《中導條約》為由退出該條約,是故意製造誤導性信息,以此擺脫自己設定的核武限制。

俄羅斯方面也早有準備,在美國國務院2月1日宣布暫停履行《中導條約》義務時,俄羅斯總統普京在次日就宣布,俄方也暫停履行《中導條約》義務。至於俄羅斯具體會有哪些應對措施,普京的立場和態度很明確,就是在美國的中程和短程導彈部署在世界各地之前,俄羅斯不會在那些地方部署類似導彈。「但鑒於美國的相關做法,俄羅斯已開始研製包括陸基高超音速中程導彈在內的新武器」。

就美國退出《中導條約》,中方多次表明了立場,認為《中導條約》對於緩和國際關係、推進核裁軍進程,乃至維護全球戰略平衡與穩定均發揮了重要作用,在今天仍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而美國單方面退約,將造成多方面消極影響。

8月2日,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在例行記者會上回答相關問題時表示,退出《中導條約》是美國無視自身國際承諾,奉行單邊主義的又一消極舉動,其真實目的是自我鬆綁,謀求單方面軍事和戰略優勢。針對美國新任國防部長埃斯珀「希望短期內在印太部署中短程導彈」的說法,外交部軍控司司長傅聰也回應稱,如果美方在該地區部署陸基中程導彈,中方絕不會坐視不管,將被迫採取反制措施。

歐洲曾是《中導條約》的最大受益者,對條約失效後可能引發的軍備競賽感到擔憂。德國《明鏡》周刊評論稱,歐洲安全結構的重要支柱之一由此消失。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今年2月在日內瓦舉行的裁軍談判會議上指出,如果允許美國和俄羅斯之間的《中導條約》消亡,世界將變得更加不安全和不穩定。「這種不安全和不穩定將在歐洲敏銳地感受到,我們承受不起回到冷戰最黑暗時期無節制的核軍備競賽。」

實際影響「虛大於實」

但外界的重重憂慮,並不意味著「冷戰」局面的必然重現。受到必要性、財政能力和國際政治環境等多方面的制約,美俄雙方都很難大規模重新部署陸基短中程導彈。

要大幅度增加陸基中導部署,美國必須要進行大額的預算增加或調整。在美國財政赤字不斷加劇的情況下,美國的國防預算業已到頂,今後的增量十分有限。而在大國競爭的背景下,美國各兵種都在哭窮,要在它們之間進行大額預算調整並不現實。雖然美國國防部已經撥了10億美元給美國陸軍做前期研究的費用,但相對於美軍預算的總盤子還是美國的整體軍事實力,這隻能算是象徵性的,影響均不大。

國際政治環境則是另外一個變數或者是現實障礙。從地緣政治的角度看,美國要想大規模部署中導,必須得看盟國臉色。而無論是歐洲還是亞太,對於美俄和美中間的大國競爭,美國的盟國都反應謹慎,多數不願意被綁上美國的戰車。在埃斯珀宣布近期要在亞太部署中導之後,澳大利亞、菲律賓、韓國等國排隊似的表態,「沒有這個打算」。

實際上,《中導條約》早已形同虛設。在此次退約風波之前,美俄就一直互相指責對方違約。美國和北約一再聲稱俄羅斯違反了《中導條約》,在該協議禁止的範圍內測試了9M729(北約報告名為SSC-8),它是「伊斯坎德爾-M」導彈系統含有的9M728導彈的升級版。

美國還認為,俄羅斯正在研製的先鋒和匕首等導彈系統有可能突破了中導的限制。俄羅斯則認為,美國的這些指責「莫須有」,同時指責美國在歐洲部署可以發射戰斧巡航導彈的MK41垂髮裝置,還有發展陸基巡航導彈定義相類似的攻擊性無人機。

不過,隨著美國2001年12月退出《限制反彈道導彈系統條約》(簡稱《反導條約》)、2019年8月退出《中導條約》,美俄間三大軍控條約僅《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New START)碩果獨存,並且前途未卜,受影響最大的其實是國際核軍控的信心。

美俄退出《中導條約》後,雙方的戰略互信必將進一步降低,在2021年前達成續約共識的難度也會更大。國際社會對大國間的核軍備控制和戰略互信也會降到冰點,擔心出現新的軍備競賽。特朗普政府雖然頻頻呼籲舉行新的軍備控制談判,但其對待已有的條約和機制都如此任性,其他大國怎可能會相信其新的承諾。美國既然不願意受任何束縛,要追求絕對安全和絕對優勢,中俄等國自然不能等閑視之。

需要指出的是,即便是在《中導條約》簽約之時,對於擁有上萬枚洲際導彈的美蘇而言,中導對彼此的核威懾而言,都不是個大事情。當時,根據條約,美蘇雙方將銷毀2611枚已部署和未部署的中程導彈,其中美國為 859枚,蘇聯為1752枚,而當時雙方都擁有上萬枚的洲際導彈。

(1月 23日,在俄羅斯莫斯 科遠郊庫賓卡市的愛國 者公園,俄羅斯國防部展 示9M729型導彈。圖/IC)

冷戰結束後,道理同樣如此,如果從提升核威懾的角度,對於擁有龐大核武庫的美俄而言,大規模部署中導的意義並不大。發展中導對於常規軍備競賽和博弈也許有一定的意義,但總體上這樣做的現實必要性已經大為降低。

如今,美國海基或空基發射平台已經足夠,且生存能力和投送效率都要遠遠高於陸基。美國今天部署在宙斯盾驅逐艦、巡洋艦、攻擊型核潛艇和轟炸機上的戰斧巡航導彈已達數千枚,《中導條約》對美國常規打擊能力的限制早就是聊勝於無。

「極限施壓」的另一種版本?

既然沒有太大的實際用處,美國為什麼還要冒天下之大不韙而退約呢?答案是,美國的動機摻雜了政治考量和軍事競爭的策略因素。

一方面,退出《中導條約》屬於政治正確——美國吃虧了,要找回來。美國認為,和冷戰時期簽署該條約時的安全環境相比,如今全球的軍事實力對比已經發生了根本變化,特別是在中程導彈領域,雙邊軍控協議的合理性大大降低。華盛頓的許多分析人士認為,沒有道理讓一項以歐洲為重點的冷戰時期條約,成為美國在亞洲實施「遏制戰略2.0版」路上的絆腳石。

隨著大國競爭的口號日益高亢,退出《中導條約》只是時機的問題。以往,美國政府或多或少受到國際道義和信譽的約束,不願意承擔退約的責任,而這一點在特朗普政府內部沒有任何障礙。對於以任何方式限制國家安全領域的協議和條約,特朗普均持懷疑態度,至於退約後有多大實質好處,則不是其關心的問題。這位「不走尋常路」的美國總統還可以向國內政治對手炫耀,自己對待中俄的態度比前任都更加強硬。

發展中程導彈對於美國而言確實有一定的政治和軍事意義。它既讓陸軍有機會在以海洋空間為競爭區域的亞太刷存在感,還有利於緩解美國國內的戰略焦慮情緒,表明美國政府和軍隊在切實地為大國競爭做準備。

陸基中程導彈,被看做是「多域戰」概念下的重要打擊手段。美軍希望通過在第一島鏈附近的導彈部署,來發展美國版的「反介入與區域拒止」,提高針對「中國威脅」的反應能力。

2019年5月21日,美國著名防務智庫戰略和預算評估中心(CSBA)對美軍陸基中導的研製和部署進行了初步論證,提出了發展750公里、2000公里、3000至5500公里的巡航導彈、彈道導彈和高超音速助推滑翔式導彈的多種方案。

2019年11月,美國將進行中程彈道導彈助推器測試,並為這種導彈配備陸、海和空三軍共用的「通用高超音速滑翔體」 (C-HGB)。這可以看作是美軍已經開始實施CSBA提出的某些方案。從技術角度講,美國接下來肯定會部署一定的陸基中導,但規模不會太大,也絕不可能取代目前海基和空基的主導優勢地位。

另一方面,退約也可能是煙霧彈,是極限施壓的另一種版本,並被認為是「表面上針對的是俄羅斯,實際上主要針對的是中國」。耐人尋味的是,特朗普政府在退約的同時,也在頻頻散發啟動新軍控談判的信號,特朗普本人多次表示,他已經與俄羅斯總統普京和中國政府談到了一項可能的三方協議,美國希望中國參與到今後有關中導和戰略核武器的談判。

美國沒有可能迅速大規模地部署中程導彈,卻表現出要大幹一番的架勢,其意圖已經很明確。不過,中方多次明確表示,《中導條約》是美蘇之間達成的條約,是雙邊性質的條約,中方反對《中導條約》多邊化。

(作者系北京大學海洋戰略研究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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