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度陡,帶台階,空間不夠——中國的無障礙設施究竟有多少障礙?
一位長期致力於推行無障礙出行的公益人,因為酒店的無障礙坡道被私家車佔用,另尋它路時跌入深坑身亡——這起令人悲傷,但也非常荒謬的事件發生於2019年7月7日,北京截癱者之家創始人、脊髓損傷患者文軍倒在了大理一家酒店地下停車場的入口。
身為截癱患者,文軍連續十幾年舉辦了SCI(spinal cord injury 脊髓損傷 )陽光行活動,致力於讓更多的傷友走出來,讓更多人看到殘障人士和輪椅的存在,讓無障礙設施能夠更加普及,讓更多的輪椅能夠暢通無阻地穿行。每次活動前,文軍都會做事前考察,考察無障礙路線,考察景區和酒店的無障礙設施。由於經費限制,大多數時候考察的人只有他自己。
這一次,他的目的地是雲南大理。他入住的酒店原本有一個無障礙坡道,但當時被一輛私家車佔用了。文軍的好友唐敬新根據警方提供的視頻和現場勘查,推測這個被擋住的坡道改變了文軍的行駛軌跡,隨後才跌入了一個沒有放置任何警示標識的,兩米左右的深坑。
提起文軍的離去,傷友們都很悲痛。但悲痛之餘,無數傷友們還將繼續面臨一個共同的困境——儘管早在2012年,國務院就頒布了《無障礙環境建設條例》,但直至今日,他們仍然無法安全地、暢通無阻地使用輪椅出行。
在中國,無障礙出行的困境究竟是什麼?每日人物特地找到了五位有著十幾年輪椅生涯的傷友,他們也都曾經是文軍的朋友,以下是他們的講述——
文 |賴祐萱
編輯 |金石
運營 |家鴿
「
我們需要走出來,被看到。
」
唐占鑫,女,受傷15年,北京希望之家負責人
目前,在國內,無障礙還達不到政府優先順序考慮,可能因為社會還沒意識到有這麼一群人正在走出來,加入他們。
國內殘障朋友出來的少,一方面是無障礙環境確實不好,出行困難,另一方面也是心理方面的障礙。不僅自己接納不了突然受傷的事實,也發現社會接納不了自己。
目前,很多人對殘疾朋友的意識都還沒改變,認為殘障人是不需要出來的,怎麼讓他們去意識佔用無障礙通道這樣更深層的問題呢?去年我在北京坐地鐵的時候,還有乘客當面說,都殘疾了,還出來幹嘛?
殘障朋友出來的少,也就沒有人能對這些無障礙設施提出實際的建議。
無障礙是一個需要精確到毫米的東西,在無障礙設計規範中,1厘米、1毫米都是有區別的。施工的人他就沒這個概念,哎,反正只是磨個坡,抹高點抹低點沒多大差別。對健全人來說,抬腿邁門檻,邁5公分、10公分、15公分,沒有大的區別。但一個坡道差1公分的距離,有的殘障朋友的輪椅可能就上不去了。1公分都至關重要,現實就是如此。
武漢某小區一條無障礙坡道,僅有20多米長就拐了8個彎。像這樣「不健全」的設計比比皆是。圖/視覺中國
2014年,我和「希望之家」(當時叫中途之家)做過一次北京地鐵無障礙的考察,最初我們想做這件事,是因為想拉著傷友們出來做活動,結果一調查才知道很多傷友都不知道無障礙設施是可以用的,不知道輪椅也能坐地鐵。我們想不行,得做一個手冊幫助大家。
後來,我們做了一本17條地鐵線,318站的地鐵無障礙出行手冊,我們把每一站的無障礙出入口、直梯、升降平台、衛生間、出入通道、寬閘機、安全固定等所有無障礙設計都體驗過了,反饋到地鐵公司很多細節都得到了修正和改善。
現在國內的無障礙環境還是0到1的過程,從無到有,北京上海可能有了「1」,更多地方是還沒達到「1」,或是不健全的「1」。
我想文軍組織陽光行活動,不是說要去當地推廣無障礙設施,他最重要的想法一定是想帶著殘障朋友出來,讓社會看到這群人,接納這群人,讓無數的輪椅走到大街上,走進人們的眼裡。讓所有人知道,哦,原來還有這麼一群人是渴望在社會中生存的,正走向我們,而他們需要一種叫做「無障礙」的東西。
「
小城市的無障礙,
本身就有障礙。
」
新淼,男,受傷11年,甘肅輪友
我生活在甘肅的一個小城市,我家這兒的無障礙環境特別不友好,輪椅想要出門太難了。
比如我們這兒的火車站,車站裡的無障礙做得很好,但從站外進來的時候就有障礙了,輪椅進不來。我提了很多次意見,火車站說這塊地不歸他們管,是市政府的責任。那我又跟殘聯反映,殘聯說會去協調,這都過去兩年了啊,問題還沒解決。我每次坐火車,還是不得不叫別人去幫忙。
無障礙通道被阻攔的現象屢見不鮮。圖/視覺中國
我們這兒的銀行過去是沒有無障礙通道。現在銀行規定不管是誰,都需要本人持身份證到窗口辦理,家裡人都不可以。所以,現在我們小城市每家銀行門口都按要求修了無障礙坡道。我去試過了,幾乎99%都用不了。有的坡度太高,特別陡,別人推著都費勁,我們靠自己的力量根本上不去。有的地面直接用大理石或瓷磚,看起來特別美觀實際上滑到不行,一到雨雪天,危險加倍。
對很多設計坡道的人來說,所謂的「無障礙」就是弄一個坡得了,角度合不合理,有沒有摩擦力他們不管的。很多人對我們這個群體不了解,我們受傷的位置不同,上坡的能力都不一樣的,有些人受傷輕坡度大勉強可以上去,像我受傷位置特別高的,稍微陡一些的坡就上不去,強行上很容易往後摔。設計者們好像只會考慮樣子,從來不考慮使用的有效性。
很多危險是不可預料的。有一年,我和兩個輪友出門,輪椅在路上滑著,眼看前面就是個無障礙坡道,馬上就能下去了。結果突然我就整個人摔倒在地上,等反應過來身邊圍著一圈人看著我,我才發現坡道從上面看是平的,其實下面有一個台階,怎麼不會摔呢?這種情況太常見了,無障礙坡道不是歪的,就是斜的,要不就是有台階。
經常有外地輪友到我們這兒,想讓我介紹可以去玩的地方,我都沒法介紹,因為過不去啊。眼瞅黃河就在那邊,卻沒辦法把輪椅推到很近的地方看,山上的景點更望塵莫及。這些無障礙啊,都是「有障礙的」無障礙。
有輪友調查的各種不健全的無障礙通道。各種不健全的無障礙。圖/梨視頻
其實,不止殘障朋友需要無障礙,家裡有小孩、有老人、有孕婦的都可能會用到電梯、坡道這些。但為什麼他們並不會像我們這樣在意,也很少聽到有健全人抱怨無障礙設施不好用呢?因為他們的困難都是可以克服的。今天出門遇到障礙了,嬰兒車抬一下,老人家攙扶一下,這道坎兒就過去了。我們不一樣,不能輕輕鬆鬆被抬過去,也沒辦法靠別人攙扶邁過去。
輪椅是我們的雙腳,是行走的工具,是每前進一步都需要的東西。如果我們不發聲,不去推進這些東西,誰也幫不了我們。畢竟需要什麼樣的無障礙設施,只有我們自己知道。
受傷以後,我們的心愿還能有多大呢?不過是希望不要受傷後就成了廢人,也可以靠自己獨自出門、生活,也成為社會裡的一個「正常人」。
「
坐輪椅看到風景的背後,
過程很辛苦。
」
董炳金,男,受傷14年,浙江輪友
2008年,我還生活在浙江台州的一個村子裡。無障礙環境差到走不出家門,想出門吃個飯、取個錢滿眼望去都是台階,輪椅根本走不了。一個人出門?想都不要想,連無障礙衛生間的扶手都是搖搖晃晃的。我認識過很多傷友,一想到外面無障礙這麼差,衛生間都不一定能找到,兩三年、五六年都不願出門,有的甚至在家待了一輩子。
我以為在輪椅上的生活可能就是這樣了。直到2008年參加了文軍組織的「享受陽光·感受快樂」活動,我到了1500公里之外的北京,也是那一次登上了長城。我坐著輪椅在城牆邊上,就這麼看著,心裡已經激動地不知道說什麼好,坐輪椅還能上長城啊,放在過去真的是不敢想啊。雖然我們是坐纜車上去的,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爬長城,也沒辦法像別人那樣翻山越嶺,還是會有無障礙的緩坡讓我們感受「爬」的樂趣,已經很知足了。
傷友們登上長城。圖/受訪者提供
從那一次開始,我幾乎每年都會去參加文軍的活動,我跟著他一起去過南京、成都、三亞、錫林浩特、銀川等城市。但看到這些風景的背後,過程還是很辛苦的。
文軍是我見過事前考察做的最細緻的人。他考察無障礙酒店會五六家地跑,找到最適合輪友的酒店。其實國內沒有專門的無障礙酒店,很多酒店的無障礙只能是勉強能用。文軍會大海撈針,在其中選出最適合,最安全的一個。他也會跟酒店提出一些無障礙的提升方案,幫助我們更自如地進出,生活。
成都行那次,有個酒店門口不僅沒有無障礙坡道,還有一個台階,他就跑去跟人協商。等我們第二天入住的時候,酒店已經安裝好了一個木板,我們輪椅就可以順利上去了。還有房間的衛生間,文軍甚至會特意去五金店採買手提式花灑,跟酒店商量替換原有釘在牆上的那種。這些細節能看出來,所謂的無障礙環境不是真的無障礙,只是文軍替我們擺平了那些障礙,讓我們真正「無障礙」地出行。
2017年,我們去內蒙,坐著輪椅上了草原,是不是很難以想像?其實,內蒙古的無障礙設施是不太好的,沒有四五個志願者抬一台輪椅,很多景區的台階根本上不去。內蒙的景點相隔很遠,只能坐長途大巴,需要志願者把我們一個個抱上大巴車,把輪椅放好,到地方再把我們放下來。三四十輛輪椅,就需要五六十個志願者,這需要文軍去一個個溝通好。其他城市基本三四天就能搞定的,內蒙古去了整整十天,就是因為無障礙條件不太好,志願者幫助我們也很辛苦很費勁。
草原、沙灘這種地面我們是沒辦法獨立上去的,必須要志願者推著,而且要求有很好的技術。文軍會提前專門給志願者做培訓,指導他們怎麼推輪椅是安全的。有時候上大巴車,他還會在下面指揮,怎麼移動我們,怎麼安放輪椅。
當我們坐著輪椅真的「站」在草原上、沙灘上,真的是心潮澎湃,無比開心。草原那麼廣闊,那麼綠,還有一片金白相間的蒙古包。三亞的海水特別藍,到處都是椰子樹,海風吹得特別舒服。看著海水浴場里玩水的人們,沒想到我們也可以。志願者推著我們過沙灘,走到海邊,也去碰了碰水。
2017年,輪友們在內蒙的草原上。圖/受訪者提供
我們能做到這些,都是文軍克服了無數的障礙,思考了很久,精心設計的無障礙路線和環節。他就是希望能讓人們看看,這麼多輪友靠自己也能出遠門,走遍大江南北。文軍創造了這樣的機會讓我們走出來,但並不意味著外面真的什麼障礙也沒有了。有一天,我們不需要小心翼翼地考察,也能隨意地上街,不再恐懼獨自出門,才是真正的「無障礙」吧。我想,這也是文軍的心愿。
「
香港是我見過國內無障礙做得最好的地區
」
權鵬,男,受傷15年,「滾遍中國」發起人
我受傷之後在家躺了八年, 2010年,正是通過文軍在新浪做的一個脊髓損傷大講堂,我開始了解很多康復的知識,提高了生活的質量。
2014年,我開始了一場「滾遍中國」的旅行,從北京出發,一個人靠輪椅走過了10個省,47個縣城,83個城市。每穿越一座城市,就相當於一次冒險。一萬八千公里的旅途中,被坡道上的這種坎兒啊,台階絆倒的次數多到我都記不清了。
從深圳去往東莞的寶安大道,連接坡道的全是大大小小的台階,非常不符合標準。我就想數數究竟有多少個台階,坐著輪椅上上下下,數到114個的時候,輪椅直接爆胎了。接著我就過一座橋,上橋的路面全是一道道防滑減速帶,我好不容易抓著欄杆上去了,一看另一邊是幾乎1:2的陡峭坡道,一點沒誇張,我翹著輪椅下去時扶手幾乎要碰到地面了。
深圳的天橋坡道幾乎呈1:2 。圖 / 權鵬
很多地方根本不是以條例標準去實施的,而是根據自己的判斷。怎麼判斷呢?一個輪椅進來,在設計者的想像中一定是被人推進來的,那好,我就做一個能讓人推進來的坡。他們根本不會想到,無障礙是為了讓我們獨立起來,不需要靠任何人幫助自己的設施。
走過這麼多城市,很多無障礙廁所就是形同虛設。一是門窄,輪椅根本進不去。二是裡面空間小,就算進去了,也沒辦法轉身。僅僅是從門口挪到馬桶上的過程,都有因為過不去而摔倒的危險。尤其是改建的無障礙廁所,99%輪椅都沒法用,不是有台階就是蹲式坑位,甚至有的就是往門上貼一個無障礙標誌,裡面和普通廁所沒有區別。
人行道佔用的現象更是平常。以前出來我還會隨身帶個貼紙,帶支筆,看見佔用坡道的車,就給他們貼條子。有時候走了很長很長的一段路,結果到頭了被車擋住了,退不回去了,就只能逼著自己冒個險,翹著輪椅下台階。有時候就在想,根本不知道眼前的路會把你帶到什麼地方。
可以這麼說,不管在哪個城市,從城市的任意一點往超市走,想用輪椅很輕鬆到達根本做不到。因為無障礙的路不通啊,要不路斷了,要不就是被堵了。就算到了超市,想進去也很不容易,我去過全國各地56家超市,只有義烏一家沃爾瑪有無障礙通道。剩下的,都是斜坡式電梯,台階式電梯。有時候硬著頭皮上也得坐,得買生活用品吧。我只能壓著人流10秒鐘,滾著輪椅上去。
很多情況下,不得不用輪椅乘坐電梯。圖/權鵬
第一次學會用輪椅下台階,是在2014年。在北京坐地鐵,那時候標識也不清晰,出了站口才發現根本沒有無障礙坡道。那天已經是末班車時間,周圍根本沒人能幫你。我就逼著自己用輪椅下去,「噔噔噔」三下,冒了一身冷汗。後來這樣的狀況已經變得很平常了,那些不太標準的,沒有坡道的地方對我來說,都不是障礙了。這些看似高超的技能都是被迫練成的,我真的覺得,自己被鍛煉成一個雜技運動員了。
香港也是我見過國內無障礙做得最好的地區。香港的滙豐銀行可以拿出三分之一的門面來做無障礙坡道,我看到的時候就很驚訝,在內地我沒看見過一家銀行能犧牲門面的三分之一去做坡道。有的銀行恨不得佔用一些公共地方來做坡道,甚至沒有。從這裡就能看出來城市和城市之間的差距,人家是不惜成本地在做這樣的事情。
香港某大樓的無障礙設施。圖/權鵬
香港圓方大廈的無障礙廁所是我上過最好的一個。門是感應的,手輕輕一揮就打開了,即便是高位截癱者都很輕鬆能進去。一進去,門自動就鎖上了。裡面有扶手,有緊急呼叫按鈕,馬桶蓋可以選擇大小。沖水按鈕在側邊,這樣我們坐輪椅的就不用轉身去按。裡面有空氣凈化器,有洗手液,還播放著古典樂,我當時就覺得這是坐在咖啡廳里啊,特別享受。輪友坐地鐵也很方便,一進站,工作人員已經在前面了,地鐵門一開,斜板一鋪,他就進去了,下地鐵,門一開,斜板已經鋪好了,直接出去了。他們不會因為任何障礙耽擱客人一分鐘,哪怕你是殘障人士。之前我覺得北京地鐵的服務人員已經夠好了,很不錯了,但到了香港還是覺得有差距的。
每個人在生活中可能都會需要無障礙。我之前做過一個粗略的統計,每年需要無障礙的人可能佔到中國人口的40%以上。新生兒、孕婦、老人、殘障人士,還不包括階段性的病人,這個人群是很龐大的。我曾在廣州某個地鐵站觀察了很久,那裡地面到站廳沒有直梯,有個老人出站,顫巍巍地爬樓梯,感覺他就在爬泰山。有個年輕姑娘,拿著一個非常大的行李箱,看著這麼長的樓梯她嘆了一口氣。我看著,都想上去幫一把。
2050年,80歲以上的老人可能得破億,無障礙的需求會越來越大。我特別希望那個時候,無障礙環境好一些,老人、小孩、孕婦、殘障人都能自由出行。如果一輛輪椅都不能自由出行,那麼無障礙還有很大的問題。
不管老人,還是孩子,都可能會使用到無障礙通道。圖/視覺中國
「
無障礙的問題,
也是公共安全的問題。
」
唐敬新,男,受傷18年,文軍好友
我和文軍認識很久了,在截癱者之家共同生活過近6年。也是文軍把我從受傷的陰霾裡帶出來,一點點接受現實,走出家門,走入這個社會。
我們這些輪友平時出行真的是很困難的。因為很多地方為了應付上面的政策和檢查,就隨便修了一些不符合標準的無障礙。到現在為止,中國很多城市,無論任何一個角落的無障礙設施都不是完全規範化的。可能某個地方做得好,但絕對有另一個地方還是不行。
無障礙設施的建設應該讓殘障朋友參與進來才對。我有病友在台灣,他們告訴我當地社區的每一個無障礙通道竣工之後,都必須要輪椅使用者親自去體驗一下。他們認為合格了,政府才可以驗收。但在大陸我還沒聽說過這種情況——修個坡道會邀請殘障人去試用的。
說到底,還是要讓社會看到我們。一個景點,高鐵站,地鐵站沒有無障礙通道,大家都不願去,可能一年也遇不到一兩個輪椅,工作人員心想沒人需要啊,就更不重視。如果他們天天遇到輪椅,輪椅每年每天都走這條路,他們就會知道無障礙是必須的,因為還有那麼多人需要這個東西。
傷友們為什麼都這麼尊敬文軍,就是因為他讓無數人開始意識到「走出來」的重要性,認識到我們也可以和正常人一起生活,去減輕家人的負擔。自從他帶我走出家門後,我一發不可收拾,在家根本待不住了。我成天在外面跑,又認識了很多人,也帶了一批人。文軍就像一個精神領袖,雖然很多人跟他只是神交,卻又深深受益於他。
文軍出事後,我立馬就趕到現場。那天下著雨我沿著他原來的行駛路線走了一遍。發現路口的無障礙坡道被車擋住了,到現在都沒找到車主是誰,這本是離文軍最近的一個通路。這種佔用現象太常見了,是人的意識,也是管理的問題。我今天出去辦事,酒店門口十字路口緊挨的兩個緣石坡道都被車擋住了,你猜是什麼車?是附近派出所的兩台警車。我說這些並不是想表達什麼,只是想說明整個社會對無障礙設施的意識都很弱。
文軍墜落的地方,他的黑色帽子還遺留在現場。7月11日,傷友們前往悼念他。圖/受訪者提供
一個這樣積極地,想要努力把病友們帶出來的人,最終卻因為無障礙被佔用,施工地沒標識而失去生命,是很諷刺的。這不是單純的意外死亡,只要酒店稍微有一丁點兒的安全意識,這件事情也絕對不會發生。拉個警戒線,設個障礙物,有那麼難嗎?文軍的事情不僅是無障礙通道被佔用的問題,更是一個公共安全的問題,如果掉下去的是孩子,是孕婦,是老人呢?如果這些事情都得不到重視和解決,文軍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受害者。
生前,一直致力於幫助傷友走出來的文軍。圖/網路
文章為每日人物原創,侵權必究。
想看更多,請移步每日人物公號(ID:meirirenwu)


※上海垃圾強制分類首日,五星酒店獲「責令整改」,星巴克答卷合格
※幣圈90後中標巴菲特午餐,曾稱支持趙宇案千萬,最後僅出10萬
TAG:每日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