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命狂奔」，快手值嗎？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老襯

01

不成功，便成仁。

自618宿華、程一笑內部郵件宣布年底3億DAU的「K3戰役」開始，快手就大動作不斷，陸續開展了MCN扶持、頭部創作者引進、夯實原有KOL、嵌入微信體系等一系列操作，曾經「普惠」的快手內容正在向頭部聚集，再加上最近領投知乎的新聞又在朋友圈刷屏，短短2個月時間，快手風光無兩，一舉一動都牽動著視線焦點。

618剛過沒幾天，6月24日微信解封了快手短視頻在朋友圈的分享。8月初，快手分享又與微信的信息流全面打通，快手短視頻可以直接分享到微信「看一看」，用戶能點擊「在看」以及再度分享好友或者朋友圈，許可權等同公眾號，快手幾乎整體植入微信體系，這是騰訊親兒子微視都沒有的權重待遇。

7月24日，快手上線遊戲內容聚合頁，並且高調公布遊戲品類用戶數據，直播DAU超過3500萬，短視頻DAU超過5600萬，超過遊戲直播獨角獸虎牙加鬥魚的DAU總和。此外還宣布快手未來將引入不少於500個遊戲頭部創作者，在發現和同城欄目，投入百億次曝光量扶持，而且大力扶持遊戲MCN和直播公會。

8月初，快手又推出MCN機構分級扶持政策，以月為單位，圍繞賬號量、粉絲量、發文量、播放量、漲粉量、人均發布量6大考核指標，將MCN機構分為S、A、B、C這4個等級，C級門檻最低，主要用於轉化平台原有KOL和小型MCN機構，只需要3個賬號、每月發文30條、視頻10條即可，沒有粉絲量、播放量等要求，B-S級開始，6項指標全部考核，扶持力度逐步遞增。

二次元方面，快手加大對A站的投入力度，未來一年會拿出5.7億用來扶持UP主，採購更多番劇，推出激勵UP主排名的「熊榜」和打賞相關的「蜜桃計劃」，並且將UP主內容接入快手的廣告資源，A站開始全面「復活」，並且未來還將與快手自身4000萬的二次元用戶進行更多內容協同。

頭部MCN聚焦內容勢能，可以遷移更多其他平台粉絲；遊戲和二次元鎖定年輕用戶；再加上投資知乎，瞄準一、二線城市的精英人群；結合快手本身就極具優勢的社交關係鏈，夯實原本多元結構下的KOL生態，快手這次「K3戰役」火力全開，幾乎覆蓋所有用戶領域。

為了夯實「私域流量」這張王牌，快手近期對長視頻、群聊功能都進行了升級，加上此前騰訊封殺頭條系部分遊戲直播許可權，此消彼長之下，一、二線以及南方城市的用戶流量正在湧向快手，快騰聯盟的劍鋒所指所向披靡。

02

快手、抖音用戶重合度超過1.6億。

去年短視頻大戰最為激烈時，BAT和各路獨角獸均已入局，快手處之泰然，應對態度一直是作壁上觀。那些瘋狂補貼和強運營的BAT們，既沒有阻擋抖音的高歌猛進，也都拿快手無可奈何，過程中快手還不知不覺增長到了2億日活。

如今快手這種幅度的大躍進，按照宿華和程一笑嚴謹的程序員性格，必然已經計算清楚本次戰爭的重要性，以及快騰聯盟對決抖音的取勝概率，因此不惜團隊和產品模式整體重塑，甚至標榜的「普惠」價值觀都拋諸腦後，「去中心化」的理想最終讓位給「強運營」現實。

豹變後的快手，學習對手的方式來競爭對手，完全一副搏命態勢。兩個相反模式的產品也許可以並存，但市場肯定容不下兩個抖音，否則美拍、微視、全民小視頻也不會偃旗息鼓，縱然快手底蘊深厚，不成功也會成仁。

即便成功了，搏命衝刺為產品也會帶來一定程度的體力透支，這麼大的代價，值嗎？

2011年程一笑帶著幾個人在民房中創立快手，從Gif圖片工具切入市場，後來在晨興投資人張斐撮合下，2013年和宿華一見如故，宿華加入後的雙核快手開始騰飛，短視頻結合普惠演算法，一路發展順風順水直到現在。

產品如人，早期快手去中心化的內容生態，沒有明星特權，沒有內容補貼，只針對普通人，宿華和程一笑樸實的理想主義可見一斑。據快手員工回憶，宿華做事低調且有情懷，嚴謹務實的程序員性格，和那些賣弄嘴皮子的虛假情懷不同，宿華會更多付諸於行動，在他身上能看到對理想的堅持，也能看到屬於商人的狡黠。

03

哲學家艾思奇說，矛盾的對立面，某種意義上具有一定條件的同一性。

快手的對立面是抖音。張一鳴和宿華、程一笑有很多相像之處，程序員出身，都是80後創業者代表。宿華、程一笑早期All in 快手，屬於帶著使命感的創業節奏，張一鳴則不同，一開始就開發出今日頭條、內涵段子等十多款應用，被人稱作App工廠，抖音也是流水線上數據突出的一款。

相比宿華、程一笑的理想主義，張一鳴更多是商業驅動，理性可能超過理想，延遲滿足感的信條時刻提醒自己不能自我感覺良好，為了位元組跳動的發展自由，不站隊任何巨頭，把巨頭資源看作是短期興奮劑，接受幫助反而可能遏制內生力量，頭條系的產品隊列與BAT巨頭們都有接壤，很多還是直接競爭。

雖然抖音更多屬於情緒類產品，但是張一鳴的自律早已超出了情緒管理，頭條系的演算法價值觀和快手也有截然不同的分配機制，張一鳴把演算法看作內容賽跑，儘可能向前看和向前跑，不斷過濾出精品和精準的內容匹配，相比較快手的普惠均勻，抖音甚至沒有腰部內容，典型的圖釘式結構。

快手在某些方面很像微信，剋制、去中心化和不運營，早期快手的內容生態是自進化，沒有內容補貼，不扶持MCN和明星大V，公平對待每位UGC，聚焦普通人內容的普惠演算法，甚至負能量內容都能得到公平展示，因此快手之前毀譽參半，但形成了多元的內容生態和用戶結構，積累起很強的社交關係鏈。

抖音和快手相反，抖音在某些方面和微博更相似，媒體性質，聚焦明星大V和MCN，各種榜單及分紅政策，內容精良外加妹子漂亮。抖音無法像快手那樣，做短視頻獨角獸同時還是直播巨頭，因為快手平民化的內容，KOL和直播人設一致，粉絲不會感覺到落差；抖音網紅則不同，優良段子手和美顏小姐姐，直播突然變成平民人設，這很難被粉絲接受。

近期一篇文章評論快手變現能力不及抖音二分之一，觀點有些荒謬，快手貌似依賴直播變現，但直播更多是證明了快手的關係鏈粘性，有粉絲粘性的KOL直播才有人打賞，才能為電商帶貨。微信關係鏈也有微商帶貨，能說微信變現能力不及抖音嗎？商業化的剋制更多是為了考量產品長期發展，快手並未公布財務報表，靠推測的財務數據只能預估產品單個維度，很難準確覆蓋全部。

快手、抖音這場戰役的零和性質，結局不會是簡單的此消彼長，大概率會奠定國內短視頻的最終格局。在互聯網成為存量市場的環境下，快手要凈增1億日活，除了刺刀見紅的去搶奪抖音的用戶陣地，別無他法。

王者之戰更讓人著迷，人們既崇拜強者，又好奇誰更強。對於兩個劍客來說，結局其實類似，一個寂寞，另一個落寞。

04

早在2011年，騰訊微博狙擊過新浪微博，與微視狙擊抖音的戰略如同一轍，都以失敗告終，最後微信打敗了微博，如今的快騰聯盟能打敗抖音嗎？

以張一鳴的情緒自控能力，2018年也沒忍住在朋友圈和馬化騰互懟，可見當初微信封殺短視頻分享鏈接對抖音的巨大影響，今年抖音又遭遇遊戲直播封殺，再加上微信剛更新沒多久的朋友圈短視頻自動播放，還有正在測試的短視頻原創聲明，不僅快手在搏命，騰訊也不遺餘力。

抖音於2016年9月上線，Slogan是專註新生代的音樂短視頻社區，早期美顏工具和音樂短視頻定位，搶走了美拍大部分KOL資源，獲得種子期的寶貴發展，從A.me改名抖音短視頻後，2017年大放光彩，多個H5接連刷屏朋友圈。

2017年是抖音的關鍵年，不僅馬化騰誤判了短視頻賽道，把全資收購Tik tok前身Musical.ly的機會拱手讓給了張一鳴，而且當時抖音的用戶來源，排名第1就是微信，其次才是自家頭條客戶端，第3是微博。一年以後，微信、微博接連封殺了短視頻分享鏈接，有了張一鳴在朋友圈忍不住的情緒波動，但那時的抖音已經不可阻擋。

鹿晗、吳亦凡、古力娜扎等大批流量明星接連入駐，而且抖音還冠名了我是歌手、演員的誕生、中國有嘻哈、快樂大本營、天天向上、街舞等一系列頭部綜藝，再加上校園活動和應用市場廣告，抖音重塑了流量渠道，成功涅槃。

時尚大師安迪沃霍爾說過，未來每個人都有機會成名15分鐘，在抖音15秒就夠了。

強運營的頭部效應，集中性放大話題增量的分發演算法，抖音就是網紅工廠，濃縮為15秒的人設閃光點，一夜爆紅的造夢神話層出不窮，不僅吸引著追逐神話的內容生產者，同時吸引了更多欣賞神話故事的年輕看客。

2018這一年堪稱抖音之年，各路巨頭、獨角獸不斷入局，騰訊包括復活微視在內，推出接近20款短視頻產品，微視30億、百度10億...圍剿和補貼大戰此起彼伏，但誰也無法阻擋抖音的進階之路。

2018年抖音更換了新Slogan：記錄美好生活；快手slogan是記錄世界，記錄你。定位如此接近，算是抖音對快手一次直接宣戰，最終抖音DAU在年中首次超越快手，當年達到2.5億DAU，今年抖音更是突破了3.2億DAU，快手之外再無對手。

對手生長這麼野蠻，快手再快都顯得慢了。2018年快手從1億DAU增長至1.6億，今年「K3戰役」之前達到了2億DAU，這對於任何產品來說，都稱得上是亮瞎眼的成績單，但所謂既生瑜何生亮，互聯網從來都容不下兩名絕頂劍客，既然廝殺已經開始，相信結局也用不了多久。

05

資源兌價再高，中年程序員也不油膩。

張小龍曾經演講中強調，微信拒絕所有形式綁架的白名單，宿華也曾說自己是全天下認識網紅最少的人，自己喜歡的網紅一個都不見。資源兌價低很容易堅持原則，資源兌價高到張小龍、宿華這樣的，堅持原則的代價就太高了，大部分中年人所謂的油膩，不就是逐步放棄堅守以後的兌價體現嗎？

去中心化的核心是公平性，這也是區塊鏈技術被廣泛關注的主要原因，技術之外的公平性來自反特權，所以明星在微信也沒有特權，騰訊自家產品也沒有白名單，公眾號相比各種類型的頭條、門戶網站、瀏覽器、垂直媒體等平台，粉絲價值也更高，因此誕生了最近炒得很火爆的「私域流量」。

曾經快手也貫徹著去中心化的產品價值觀，不運營任何MCN和明星大V，也沒有流量扶持，KOL和粉絲之間的「私域流量」很瓷實，因此快手同時是直播巨頭和社交電商平台，為了戰勝抖音，快手開始背離去中心化的公平性，和抖音一樣強運營。

7月23日快手舉辦了首屆創作者大會，宣布「光合計劃」，未來將扶持平台內10萬個優質生產者，打造3000個百萬粉絲以上的賬號。

「光合計劃」嚴格來說就是快手全盤強運營的宣告，意在夯實平台原有的KOL資源，同時更加堅定了變革態度，不是MCN要融入老鐵大家庭，而是老鐵大家庭要轉化成為MCN，機構的4個等級和扶持政策，8月初也正式推出了。

商業終歸還是商業，守舊不是企業家精神，但作為看客，老襯為曾經去中心化的快手，扼腕不已。

06

快手賭命，既有遺憾，也是必然。

內容升維，UGC模式再次被證偽。新模式在風口時期湧入大批UGC用戶，內容不斷迭代，看客口味和內容成本也在提高，優勝劣汰之下，發展到存量市場，能夠活下來的UGC早已變成了不折不扣的PGC，內容的終極形態，就是UGC進化為PGC，然後持續為用戶提供高價值內容。

微信沒有對手，即便公眾號打開率持續走低，也能夠維持原有節奏，逐步改版內容進化機制，從信息流到看一看的數次變動，公眾號內容的私域流量也在向公域過渡。抖音不會讓快手慢慢過渡，反而會蠶食快手的多元用戶結構，互聯網用戶總量已經負增長，快手的既有結構也失去了發展空間，所以和抖音去搏命，也算是一個不錯選擇。

短視頻內容是娛樂性質，這一類用戶沒什麼耐心，中心化的強運營方式，獲客雖說容易，但是內容同質化也會嚴重，可能造成用戶大批量的流失，維持用戶留存需要不斷加檔運營強度，成本遞增就是個無底洞，中心化的競爭真心不易。

快手早期佛系得益於去中心化，現在改換引擎，前期可以依仗多元用戶結構過渡，拼到最後，還是要看倉庫里誰的彈藥更多。

位元組跳動去年Q4剛完成一輪不少於25億美元的Pre-IPO輪融資，快手近期也頻頻傳出獲得騰訊新一輪融資，位元組跳動估值雖然更高，但產品不止抖音一個，就快手和抖音來看，雙方能調動的彈藥資源應該不相上下。

07

知乎是個問答社區，對標國外Quora。

2009年創立至今，Quora全球擁有3億用戶，估值20億美元左右，Quora被人更多詬病變現能力不足，一直被懷疑估值過高。知乎2011年創立，國內擁有2.2億用戶，最新一輪估值35億美元，遠超Quora。同樣被詬病變現能力不足的知乎，大概率會在不久後去美國上市，屆時如何說服彼岸的投資者，應該是個難題。

快手投資知乎的邏輯很明確，用戶互補，這點包括跟投的百度也一樣。知乎擁有大量科技、傳媒、金融領域的核心用戶，雖然近年來一直被吐槽精英流失、內容下沉和娛樂化，但知乎用戶依然還是以高質量著稱，一線城市和名校畢業一抓一大把。

內容下沉會被用戶吐槽，內容升維卻是趨勢，無論抖音、快手，或是公眾號、頭條，內容質量不斷在提升，創作門檻越來越高，內容生產者職業化趨勢更加明顯，無論快手還是百度，非常需要這批知乎精英們的青睞。

精英人群影響力以一敵百，知乎很早就是個「洗地」好去處，尤其對於公關形象更差的百度；對於快手來說，要和抖音競爭年輕用戶和一、二線人群，也急需擺脫內容調性「又土又Low」的大帽子，知乎的精英聲量也是最好選擇。

知乎早就不是小眾社區，曾經那些科技精英大V和老闆們也已經沉入水底多年，自媒體時代來臨以後更是沖淡了高知氛圍，曾經一個凝聚著高度身份認同感的小圈子，大眾化開始後最快失去的也是身份認同感，今天的知乎更多是在扮演內容分發平台。

快手和百度介入，並且溢價這麼多的戰略投資，結果可能就是知乎內容進一步下沉，另外兩家無論形象和用戶都會有不同程度的提升。明明很火卻能看見頹勢，明明用戶量會增加，掌控感卻會消失，這就是知乎的現狀。

曾經高逼格象徵、遍布大量文藝青年的豆瓣老了，知乎也可能步入豆瓣後塵，大眾化是調性社區的殺豬刀，提升內容質量是現今所有平台的大趨勢，知乎一旦引入百度和快手的海量用戶，內容調性會被大面積改寫，精英社區時代將徹底終結。

也許是老襯錯覺，如今雖然處於內容寒冬，卻感覺正是優質內容的春天。5月份億歐融資8000萬，7月份鈦媒體融資1億，再加上知乎剛剛融資30億，浮躁的內容時代，命運又開始優待好內容和「慢公司」。

一路遠行，終點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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