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云：畫不可無味

秦嶺雲（1914—2008），中國著名美術教育家、中國畫畫家。1950年參加人民美術出版社編輯工作，以半個多世紀的時間從事美術教育、編輯、考古工作，並致力於繪畫的研究工作。曾也版有《秦嶺雲山水畫選》《民間畫工史料》《揚州八家叢話》等著作。中國畫壇對我國老一輩畫家的讚譽中有這樣一名佳言叫「南有關山之月，北有秦嶺的雲」。

畫的氣味

秦嶺雲

吟詩、聽戲、吃酒、品茶都講個「味兒」。我們的祖輩早已發現在看畫的時候，除了欣賞作品的題材、章法、筆墨、色彩等以外，畫里畫外還散發出一種氣味,而且人各一味，有見識的人會從展覽會中嗅出各種藝術氣味。

我們吃起東西來，甜酸苦辣，各有所好，有人對臭豆腐、酸豆汁津津樂道，可見人各有道，難求統一，而且自己一時不理解不接受的東西，不一定就是不好。這裡說的氣味，當然不是指的甜酸苦辣香臭等物質味道。說得通俗些叫「味兒」，實際這兩個字是很精練的美學語彙，用以品評文藝作品，看似虛玄，實則中肯。朋友們聚在一起，以味論藝，彼此理解，心照不宣，是很難得的享受。所謂知音，多半從這裡來。

畫中的味兒是畫家的心靈、氣質、修養、品格和技法水平綜合的表現。更而有味，得之不易，有人辛苦一輩子，還不曾畫出一點味道來，並不稀奇。

評論詩畫，古人都有二十四品之說。如論詩要求雄渾、典雅、綺麗、豪放……論畫要求高古、蒼潤、淋漓、空靈……前人很懂得在象外求味。

古人對此議論不少，什麼書卷氣、方巾氣、館閣氣、八股氣、金石氣、山林氣、脂粉氣、市井氣、酒肉氣、雅氣、俗氣、霸氣、稚氣……這些詞兒有的顯然是褒獎，有的顯然是輕慢，有些又顯然是好是壞還爭執不一,而畫中確有氣味一事，人多承認。

初看畫和初學畫的人，往往只知道盯在形象上揣摩，一時不知其中奧妙。乍一聽，似覺空洞，實則又很容易發現。各種藝術氣味，有高下之分。氣味相投，會覺得作品是一方美玉；氣味抵觸，會認為它不過是一團泥土。

一個畫家的畫風不是一成不變的，隨著主客條件的變遷會發生變化，正像吃茶，開始可能喜歡「香片」的清香，日後又會愛上「龍井」的醇厚了。總之，畫作為藝術不可無味。無味的畫，用四川茶館的行話來說，哪裡不過是一杯「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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